第八章 同在蓝天下
71.贩毒者
坠入邻国的夕阳,给边陲小镇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辉;从瑞丽江边吹来的晚风,把白日的湿热驱逐得一干二净。瑞丽古称卯,是傣族的发祥地,至今仍是傣族的主要聚居区。走在街上,身边是擦肩而过的穿着筒裙的傣族男女,耳边是轻柔委婉的傣戏音乐,到处洋溢着一种独特的傣家情调。这里没有什么高楼大厦,但整齐典雅;行人如织,却并不显得拥挤。由于没有内地城市那么多车辆,因而空气清新,给人以十分恬适、宁静的感觉。
夜市集中在县城中心的丁字大街上。街道两旁,小摊一个挨一个,鳞次栉比,乍一看,似乎没有尽头。各种各样的塑料棚下,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货物,有国货,也有洋货,但以洋货居多,除了法国的化妆品及英国的奶粉、美国的打火机外,其余大部分是亚洲各地的产品,如香港的服装、丝袜、乳罩,印度的衣料、刮胡刀片,日本的收录机、磁带,缅甸的咖啡、雪茄,菲律宾的吉他,泰国的尼龙蚊帐等等。名目繁多,不一而足。各类商品的包装,不少都印着形形色色的美女广告,极尽各种媚态,甚至连一小袋缅甸的五香瓜子和油酥黄豆,都印有一张美女照片,那含情脉脉的样子,使你不忍将它丢开。人群中,一位操越南口音的小伙子左手提着一个黑皮箱,右手拿着一个用藤条做成的拐杖,眼睛被一副黑洞洞的墨镜盖住。他来到一个买尼龙蚊帐的商贩面前,先是观赏了一下那人的货物,然而趁人不备,迅速将那只黑皮箱递给了商贩,同时又从他旁边提走另一个相同的黑皮箱。他十分机警,几秒钟内就完成了上述动作。
然而,他尽管干得很巧妙,却没有逃脱公安人员的眼睛。就在他提着“商人”换给他的那只黑皮箱刚要离开此地时,一副钢套紧紧卡住了他的双手。他和“商人”双双被逮捕了。
公安人员打开了黑皮箱,发现里面全部是毒品。作为走私毒品的犯罪分子,他们被送上了审判台。
他叫黎信,越南老街省人。一九七九年中国对越自卫反击战中,作为越南士兵的他,被中国俘虏。释放回国后,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此,他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事情还得从他被遣返回国时说起,一九七九年五月,他在中国战俘营告别了管理人员、医生之后,被交换回到了越南。他从内心里讲,当时是不打算回国的,可家里还有未婚妻在等他。他从小失去了爹妈,是一个远房姑妈把他养大的,未婚妻就是他姑妈的女儿。
然而,当他回国后,等待他的却是一场灾难。他被判了五年徒刑,原因是他在中国战俘营中有“变节行为”。
他没有来得及去告诉姑妈,也没来得及去见他的心上人一面。况且,他也不知道她们的下落。
五年的监狱生活总算熬到了头。他被释放出狱了。他欢天喜地,来到家乡寻找亲人,寻找他的爱情。然而,他失望了。他的未婚妻已跟一名军官去河内了,姑妈也随迁到了河内。
他大哭了一场,一个堂堂男子汉哭得象个泪人。好心人告诉他姑妈的地址,让他去找,他没有去。他托朋友找了一份工作,开始了新的人生。
这是一个很大的矿,就在离黎信家不远的地方。他按照朋友的介绍去了。当一名矿工累是累一点,也有些危险,可这毕竟是一个正当职业,黎信没有多想,他一头扎进了矿井里,成了一名名副其实的矿工。
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黎信和工友一样去“工头”那里领取自己用血汗换得的一份微薄的薪水。这是他凭劳动所得的报酬,是实打实靠劳力挣来的钱,他心里和工友们一样舒畅。
轮到他了。他从会计那里把工资单拿了过来:“我的名字在哪里?”
“你还想领钱?头头说,这个月没工资发,按规定新工的工资等三个月后才有。”
“什么?我的工作量比谁都大。”他一听这话火冒三丈。直冲冲,他闯进了工头办公室。
工头见他闯进来,知道是为工资的事,忙给他解释。
黎信根本不理那一套。他直逼工头:“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工头火了,手指指到了他的睑上。
“啪啪!”黎信见工头这般粗狂,两个巴掌打到了工头脸上,当即嘴和鼻子鲜血直淌。
工头叫了保安人员,黎信被扭送到禁闭室。也就在那天夜里,黎信逃出了矿山。
他来到安沛市一家个体小商贩的摊子上当了一名帮工。这人是黎信的同乡,几句交谈,一拍即合。黎信帮他守摊,他在外边跑生意。小日子还算过得去。一晃又是一年过去了。到了一九八七年,中越边境贸易开始松动,他们俩打起行李悄悄来到中越边境一个小镇上支起了摊子。
生意虽然比内地好做多了,可风险也很大。尤其是双方战火未熄,老山者阴山战场仍有枪声,他们的摊子时时有被撤走的可能。正在这时,他们认识了一位做“大生意”的人。那人告诉他们,只要一笔生意做成了,保证让他们发大财。
“大生意人”问他们对中国熟不熟,黎信毫不谦虚:“我在那里当过俘虏。云南我很熟。”
“那好,这货主要是弄到中国境内。只要一过境就能赚大钱。”“大生意人”把任务交给了黎信,黎信从此跟着他去“闯天下”。
第一次,他们从河口方向偷运“货物”没有成功。边防军人检查十分严格,他们的“货”全被没收了,好在没抓到他们的人。
第二次,他们改变了手法。他们把“货物”悄悄装在一辆边防部队的军车上,企图通过军车带到中国。结果仍被中国军队发现了。
第三次,他们来到了那个繁华的通商口岸——瑞丽。他们心想,这里云集了东南亚许多国家的商人,人员杂,市场混乱,这点小小的“玩意儿”怎么也能弄过来。的确他们也弄过来了,可没想到,他们一入境,就被中国公安人员紧紧盯住了。
他知道中国的政策,被捕后,很快就交待了罪行。他说:“我虽是越南公民,但我在中国的土地上犯了法,请你们按中国的法律来惩罚我。我有罪,对中国,我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法律没有宽恕他,因为他现在已不再是中国的战俘,而是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