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念

日本“战国第一美人”，到底有没有得到爱情？

在兵荒马乱的年代，有没有爱情？肯定是有的。但相对于普通老百姓的朴素爱情来说，背负太多目的和使命的政治联姻里，到底有没有爱情，却一直是个谜。

1

先给不太了解日本战国时代的读者，做一个简单的预热。

日本的“战国时代”，一般认为是从1467年到1615年这148年的时间，自室町幕府后期，到德川幕府成立——这个时间跨度，在中国是处在明朝的成化年间到万历年间。

虽然有日本文学家和战国迷的包装成分在内，但日本的这段战国史确实将星云集，精彩纷呈，可以说和中国的三国时期颇为相似。

而我们要说的故事，就发生在这个战火纷飞的时代。

但我们不说男人，说女人。

故事的女主角，叫作阿市。

她有一个特别的名号：日本战国第一美人。

2

1573年8月28日这一天，阿市觉得，自己的生命应该走到了尽头。

城外，喊杀震天，城池已被敌军团团围住，被攻破只在旦夕之间。城内，小谷城的城主浅井长政已经做好了各种安排，准备切腹自杀。

按照规矩，丈夫自杀，妻子是应该一起赴死的。

浅井长政正是阿市的丈夫，所以阿市也做好了自杀的准备——尽管这一年，她才26岁。

但是丈夫阻止了她。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但浅井长政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他要把阿市送给城外的敌军。

他并不是要献出自己的妻子，而是因为围城的敌军是被称为“第六天魔王”的织田信长的部队。

而阿市，全名叫织田市，是织田信长的亲妹妹。

3

时间回到1564年。

那一年，阿市17岁了，他的哥哥织田信长给她安排了一门亲事。

在那时，曾经只是尾张国（位于今日本爱知县西部）一个小大名（大名，相当于中国古时的一方诸侯）的织田信长，已经开始慢慢崛起了。但那时的织田信长还没有强大到可以横扫一切的地步，所以他需要缔结一些盟友。

织田信长看中的，是北近江（位于今日本中部地区）的一个大名，叫浅井长政。

浅井长政那一年其实也就19岁，但已经是浅井家雄才大略的少主。在他的手里，浅井家从原先的孱弱一路崛起，成为北近江的豪强。

和世界其他地方一样，联盟和契约有一个重要的途径：联姻。

织田信长有一个最疼爱的妹妹，因为美貌，早就引得远近的武将争先恐后地来求婚。

这个妹妹，就是阿市。

但哥哥有自己的安排。于是，17岁的阿市，就嫁给了19岁的浅井长政。

4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包办”婚姻。

但这场婚姻，对双方来说却并不是一个痛苦的选择。

浅井长政年轻，有谋略，英武过人，当时有“第一美男”的称号。他非常崇拜织田信长，他原来名叫浅井贤政，为了表达对自己偶像的敬意，取织田信长的“长”字，改名浅井长政。

尽管有人说浅井长政娶阿市也有政治目的，但有一个证据应该能证明浅井长政还是很爱阿市的：原本浅井长政已经有了原配夫人，阿市只是一名侧室，但浅井长政娶了阿市之后，再也没有纳过妾——这在日本战国时期，是非常不可思议的。

如果说那时候有“郎才女貌”的话，浅井长政和阿市应该算是一对。阿市生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应该说是有了幸福的生活。

但在战乱的年代，哪有长久的安稳幸福？尤其是对一名女性而言。

5

浅井长政和他的浅井家，很快就到了抉择命运的十字路口。

1570年，羽翼初成的织田信长开始“天下布武”，四处讨伐诸侯，而这一年，他决定进攻一直不服自己的大名朝仓义景。

这一举动，触动了浅井长政的底线。

在浅井家还非常弱小的时候，朝仓家一直是他们最大的支持力量，可以说，没有朝仓家，就没有浅井家，两家世代为盟。

当浅井长政迎娶阿市，与织田家结为盟友的时候，浅井长政对自己的偶像只提出过一个条件：永远不能进攻朝仓家。

但显然，把目标定为“天下一统”的织田信长违背了当初的约定。织田信长联合自己的盟友德川家康，一路势如破竹，不断攻下朝仓家的城池，最后打到了一座叫金崎的城池下。

这就把浅井长政推到了悬崖边。

浅井长政的一边，是自己的政治盟友，也是自己最崇拜的大舅子；而另一边，是世代对自己家族有恩的朝仓家。

当时的态势是：朝仓家早就今不如昔，衰败不已，而织田家如日中天，明眼人都可以看出，那个曾经被称为“尾张的傻瓜”的人（指织田信长），将来真的能一统天下。

站在谁那边，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但浅井长政却最终选择了一个字：义。他明知对抗织田家是死路一条，但他实在逃不过一个“义”字的折磨，又在父亲浅井久政和一干重臣的影响下，他决定背弃和织田家的盟约，冒死从背后向织田信长的军队发起突袭。

这一个举动，又把浅井长政的妻子阿市，推到了一个分岔路口。

6

对于阿市来说，她的抉择和丈夫一样艰难。

一边，是深爱自己的丈夫；而另一边，是一直疼爱自己的哥哥。

阿市知道，自己的抉择可能会决定两大势力的存亡——不通风报信，哥哥必然会因为后路被抄而兵败；通风报信，丈夫肯定就和哥哥撕破脸皮了，而和织田家作对，等于是自寻死路。

最终，阿市还是做出了自己的抉择：她秘密派人，给自己的哥哥织田信长送了一袋豆子。

当时正在围攻朝仓家的织田信长，是非常自信的，而且他满心以为浅井家会接受自己的请求，一起夹击朝仓家——他知道浅井家和朝仓家有盟约，但谁会傻到背弃和织田家的盟约，去帮一个毫无前途的大名？

但织田信长收到了妹妹寄来的那袋豆子，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当时日本人用袋子装豆子，是豆子在中间，两边用绳子扎紧。

织田信长一看这袋豆子，立刻就明白了妹妹试图传递过来的信息：

织田军就是中间的那袋豆子，前面扎紧的是朝仓家，后面扎紧的，是浅井家——浅井长政倒戈了！

织田信长当机立断，留下一个叫木下藤吉郎的部将死守金崎，自己全速撤退。

当织田信长逃回京都的时候，据说身边只剩下了10个人。

是的，织田信长在那一仗败得非常狼狈，他视其为自己一生中的奇耻大辱。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浅井长政成了织田信长恨不得生啖其肉的一个人。

7

时间到了三年后的1573年8月。

霸业初成的织田信长在灭了多路诸侯之后，派出三万大军，来找朝仓家和浅井家报仇了。

其实，就在浅井背叛织田后不久，织田军就在姊川合战中大败浅井和朝仓的联军，浅井和朝仓两家已经一蹶不振了。

经过三年，织田家越来越强，浅井和朝仓家越来越弱，这次的报仇，谁都看得到结局。

很快，织田的大军就包围了浅井家的主城小谷城，浅井长政四面楚歌。

于是，就出现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浅井长政没有料错，他拒绝阿市殉难的要求而把她送回给织田家，确实救了心爱的妻子一命——织田信长再狠辣，也不舍得杀了自己的亲妹妹。

随后，浅井长政和父亲浅井久政一起选择了切腹自杀。

这场战斗后，织田信长带着切腹的朝仓义景、浅井久政和浅井长政三人的头颅回到了自己的都城。

在庆功宴上，织田信长展示了用三个人的头盖骨制成的酒杯。

那是用他妹夫的头盖骨制成的酒杯。

一年之后，织田信长派木下秀吉（即木下藤吉郎）找到了之前浅井长政秘密送走的两个儿子，全部杀死，斩草除根。

那是他的两个外甥，也是阿市的儿子。

8

关于阿市的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

失去丈夫和儿子的阿市（三个女儿被送还），被哥哥织田信长送到了自己的弟弟那里，一待就是9年。

那是落寞的9年。

如果不是发生另一个大变故，“战国第一美女”很可能就会这样落寞地过完一生。

1582年，一件震惊整个日本战国时代的大事发生了。

当时统一日本只是时间问题的织田信长，在京都本能寺遭到了亲信部将明智光秀的背叛围攻，在少数随从力战不敌的情况下，负伤后的织田信长退入本能寺，纵火自杀，时年48岁。

织田信长一死，他手下各个实力派的将领顿时鼓噪起来，除了争夺位置和地盘之外，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诉求——希望能够娶阿市为妻，然后保护她和她的女儿。

那一年，阿市已经35岁了，但依旧倾国倾城。

其中争夺最激烈的，是织田家的两大实力大将：羽柴秀吉（就是最初那个木下藤吉郎）和柴田胜家。

羽柴秀吉爱慕阿市已经很久了，但阿市痛恨他亲手杀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于是，她选择了柴田胜家。

那一年，柴田胜家已经60岁了。

但比“形同父女”更糟糕的，是之后柴田家的命运。

当时织田家的家臣中，羽柴秀吉毫无疑问是最具实力的接班人，他灭掉了背叛织田信长的明智光秀之后，兵锋直指他统一织田家的最后堡垒——柴田胜家。

贱岳一战，羽柴秀吉大破柴田胜家，把柴田的主城北之庄城团团围住。

那是1583年的事情，阿市嫁给柴田胜家还不满一年。

和当初浅井长政的小谷城被围时一样，柴田胜家叫新婚妻子阿市带着三个女儿出城投降。

但这一次，阿市选择拒绝——她只同意将三个女儿送出城。

于是，柴田胜家在城内与家臣和阿市举行了最后一次酒宴，然后带着她登上了城中的天守阁。

在天守阁上，柴田胜家选择了面对羽柴军的方向，切腹自杀，对着敌军剖出了自己的肠子。他的家臣一见此状，立刻引爆了天守阁——他们不希望羽柴秀吉得到柴田胜家的首级。

而阿市呢？

在切腹自杀前，柴田胜家选择先杀死了阿市。

那一年，“战国第一美人”阿市，36岁。

馒头说

关于阿市一生是否真的得到了爱情，一直有争论。

嫁给浅井长政，很多人都说阿市得到了真正的爱情，但也有人说，她只不过是一个政治联姻的牺牲品，而在关键时刻选择向哥哥通风报信，这算对丈夫的真爱吗？

嫁给柴田胜家，有人说阿市选择殉情是出于真爱，但面对可以做自己父亲的柴田胜家，才相处不到一年，真的可以生出真爱吗？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战争年代，尤其是在男权盛行的日本战国时代，以阿市的身份和身世，能得到真爱是运气，得不到真爱，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然后插个题外话。

大家有没有注意到，我这次文章中插的图片，大多是游戏图片？

那是因为我之所以喜欢和了解日本战国史，就是从玩游戏开始的。在初中的时候，我偶尔拷贝了一套叫《太阁立志传》的游戏（这个系列我至今都认为是光荣公司的三大神作之一，另两个是《三国志》系列和《大航海》系列），立刻沉迷其中。这个游戏就是以木下藤吉郎为主角（后来几代可以任意扮演角色），从平民玩起，最后统一日本。

从一代一直玩到五代，其中我记得《太阁立志传2》还是全日文的，我是边猜边通关游戏的——但没问题，我那时候对这段日本战国史已经烂熟于胸了。然后再加上玩《信长的野望》系列（光荣公司出的另一个以织田信长为主角的游戏系列），我真的对日本战国史产生了兴趣，从高中起，不断开始找相关方面的资料和书籍看，还在兴趣课上选修了日本史。

讲这些是想说什么呢？是想说，适当玩游戏，真的可以激发学习兴趣。

当然，现在像《太阁立志传》系列、《大航海》系列这种可以启智的单机游戏已经销声匿迹，纯粹打怪升级充值的游戏大行其道，那又是另一个讨论话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