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念

这位日本历史上最美的“平民皇后”，到底幸福吗？

关于皇室的爱情，我们熟悉两句话，一句叫“一入侯门深似海”，一句叫“来世莫生帝王家”。皇室婚姻有没有爱情？或者说，人们总是倾向于认为，他们没有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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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年7月末，日本的媒体忽然热闹了起来。

起因是最大的两份报纸《朝日新闻》和《读卖新闻》都开始关注一个全日本老百姓都关心的话题：

这一年的12月23日，是皇太子明仁殿下的18岁成年之日，这也就意味着皇室要开始考虑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了，那就是——太子选妃。

日本皇室的选妃，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1946年，虽然昭和天皇裕仁发表《人间宣言》，宣布自己走下神坛成为凡人，但日本皇室的很多习俗还是沿袭了下来，其中一项，就是皇太子选妃。

皇太子明仁是昭和天皇裕仁的长子，他选的妃子，将来就是日本的皇后，所以选妃工作当然不是一件小事。

按照皇室的习俗，皇太子的妃子，是只能从“皇族”和“华族”中甄选的。皇族不难理解，华族指的就是日本自明治维新以来的贵族阶层。虽然1947年后，所谓的皇族和华族都已经被废除了，但皇太子选妃的对象，依旧被“选妃委员会”圈定在原皇族和原华族之间。

于是，北白川家、久迩家等11家原皇族和五摄家、清华家等原华族家的女儿们，开始被纳入考察范围。

但考察下来，“选妃委员会”傻眼了：

二战之后，整个日本从废墟上重建，很多观念礼教的根基也随之动摇。很多原皇族和原华族家的适婚女子，都纷纷打破原来家族通婚观念的束缚，与平民谈恋爱了！

比如久迩家的久迩通子，作为皇后的侄女，不顾家庭反对，毅然和一个工薪阶层的大学同学结婚了；另一个合适人选伏见章子，也和学习院大学（倒也是顶级贵族学校）的棒球明星结婚了。至于其他一些适龄女子的家族，并没有觉得女儿成为“太子妃”是一个多好的机会。

没人肯当未来天皇的老婆，这件事也是非常让人头疼的啊！

无奈之下，“选妃委员会”只能把选妃的范围，从原皇族和原华族，扩大到一些贵族学校，给那些学校发去了推荐委托书。

结果，日本著名的贵族学校圣心女子大学发来了一份推荐人名单，“选妃委员会”成员一下子注意到了排在第一位的一个女生的名字：

正田美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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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田美智子，1934年10月20日出生。日本皇室开始选妃的那一年，她17岁。

说美智子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恐怕并不夸张。

美智子的祖父叫正田贞一郎，是大名鼎鼎的日本面粉企业“日清制粉”的创始者，外公副岛纲雄也是一个大财阀。父亲正田英三郎接过了“日清制粉”这个家族企业，一步步做大做强。

正田英三郎有三个兄弟，也就是美智子的叔叔和伯伯，一个是大阪学校的校长，一个是东京大学的地质学教授，另一个是东京大学医学部的教授。

所以，美智子不仅仅是一个“富二代”，还是一个标准的“精英二代”。

正田家也确实是按照“打造一个新的上流阶层名媛”的标准，来培养这颗掌上明珠的——美智子进的圣心女子大学，就是日本最有名的培养名媛的贵族学校。

在学校，美智子从班级委员做到年级委员长，在四年级的时候做到了校委员长；她从小就学钢琴和绘画，四年级的时候在校友会杂志《虹》上发表了题为《亨利·卢梭的画》的8页美术论文；1956年，美智子以一篇名叫《并非虫蛀的苹果》的文章，在一次全国性征文比赛中获得第二名（4850篇文章参选）。

在家里，美智子每天下午3点回家，吃点心，做功课，练琴。吃完晚饭后，一家人就会聚在客厅，听母亲演奏肖邦的古典钢琴曲，有时候，孩子们会让母亲伴奏而一起唱歌。

一路被精心呵护成长的美智子，就像一颗没有任何杂质的宝石，无论是外貌还是才华，都是当时年轻女性中的上上之选，以至她的一位老师曾这样评价她：“你似乎是一个完美的女孩，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缺点。”

所以，美智子进入“选妃”名单，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是在“选妃委员会”眼中，美智子虽然近乎完美，但还是有一个致命缺点：

她的出身是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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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灰姑娘和王子的爱情，真的能因为阶层而隔断吗？

1957年8月，日本的上流阶层豪华避暑地轻井泽镇，举办了一场网球比赛。美智子一家夏天经常去那里度假，美智子也是那里网球场的注册会员，所以也参加了比赛。

而那次比赛，其实是“选妃委员会”精心为皇太子准备的，目的就是让皇太子在休息室里与美智子见上一面，找找感觉。

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在第三轮淘汰赛中相遇了。

那是一场混双比赛，23岁的美智子和自己的男性搭档，以7∶5、6∶3的比分直落两局，战胜了24岁的皇太子和他的女性搭档。

那场球，皇太子明仁输得心服口服，输得心旌荡漾。

这一年10月，皇太子在东京又举办了一场网球比赛，而这场网球比赛邀请的参赛选手，仅限于8月在轻井泽镇参加比赛的那些人——毫无疑问，皇太子知道自己想邀请的是谁。

在那次比赛中，皇太子给美智子悄悄照了一张相，还在之后的一个内部文化节上展出了这张照片。皇室成员都在问：这是谁家的姑娘？皇太子的侍从介绍：这是一个实业家的千金。

当时谁都没想到，皇太子会真的喜欢美智子，因为大家都觉得：皇太子怎么会把自己喜欢的人的照片公开挂出来？

但皇太子真的就爱上美智子了。

自从那次网球赛之后，皇太子就开始不断地通过电话和书信，对美智子发起了追求，虽然说美智子对皇太子的感觉也不算差，但似乎总是处于被动的一方，有些不置可否。

美智子的态度，还是和她的家庭有关。

美智子的父亲正田英三郎和母亲富美子好好培养女儿的目的，只是希望未来女儿能嫁到财界或学界门户相当的人家去，过平凡但幸福的一生，从来没想过要让女儿进入皇室——对身为平民的女儿来说，那未必是一个好归宿。

所以在1958年，正田夫妇一度想出一招：以出席在比利时召开的“世界圣心女子大学国际同学会”为名，让美智子去欧洲旅行，让双方都彼此冷静思考一下。

但是，日本皇室的相关机构一而再再而三发来了信函，并派出正式代表，表达了皇太子的态度——非美智子小姐不娶！（有未经证实的说法：皇室还一度有威胁正田家企业的暗示。）

美智子对皇太子本来也就不反感，而明仁太子更是在电话中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只要你能坚定信心，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在如此的攻势之下，正田家经过几次家庭会议之后，终于同意两人正式交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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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子和一个平民出身的女孩交往，这种事当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尽管《人间宣言》发出后，日本皇室的权威已大不如昔，但皇太子打破常规去找平民女子交往乃至要结婚，还是让很多传统势力发出了强烈的反对声音。

有皇族成员说：“堂堂大日本帝国的皇太子，哪能随随便便从球场上乱拉一个打球的便当皇太子妃。”

也有议员在国会上公开说：“虽说新宪法规定恋爱自由，但这是不是说，作为国民的象征，也可以去逛银座的茶馆呢？我行我素，国民会尊敬他吗？皇太子在轻井泽与美智子初次见面，就自己说可以，这和我们的孩子有什么两样呢？”

最终压下各方声音的，是皇太子的老爸，昭和天皇裕仁。

在经过一个多月的慎重考虑之后，这位第一个从“神”降为“人”的天皇，最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只要皇太子喜欢，平民也无妨。”

后来曾有人分析，天皇裕仁同意这桩婚事，有向日本民众示好（二战后他最应该赔礼道歉乃至谢罪受罚），顺带拉拢资产阶级的目的。但无论如何，天皇都表态了，其他人自然也不能再反对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有些人继续挑刺。

在皇太子与美智子发布婚约的当天，美智子回答了记者的问题。在回答“对皇太子的印象”时，美智子的回答是：“我觉得他非常整洁诚实，有气派，令人由衷地信赖尊敬。这些都让我感觉到了他的魅力。”

她还说：“今后无论何事，都要同殿下商量。生活要过得明朗，自然，愉快。还有，承蒙大家的帮助，我还要努力加强修养，尽可能把自己培养得更好一些。”

但是，很多原皇族和原华族的人并不关注美智子这些得体的回答，而是关注她的手套。

那天，美智子穿了一件象牙色的礼服，头戴白色圆帽，而那些人关注的焦点是：美智子戴的手套太短了！没有遮住手肘！

“看看吧，到底是从下面来的呀。”

“真是！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事后，正田家还专门派人去向皇室道了歉。

但不管怎样，皇太子对美智子的感情是真挚且坚定的，再没有什么能阻挡两个人的结合了。

1959年4月10日，皇太子明仁与正田美智子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当时的日本媒体调查显示，87%的日本民众支持这桩婚姻。

“灰姑娘”终于嫁给了王子，故事的下半场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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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皇室，美智子就面临一大考验：婆媳关系。

美智子的婆婆，也就是裕仁天皇的妻子良子皇后，本来就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当年裕仁天皇还是皇太子的时候，同样也面临着“选妃”的问题。当时的“选妃委员会”给裕仁选的是日本元帅梨本宫守正的女儿梨本宫方子，而裕仁自己喜欢的对象，是自己的表妹久迩宫良子。（所以裕仁在同意自己儿子婚事的时候，也有点感同身受的味道。）

一场充满悬疑气息的“宫斗”出现在那次的“选妃”过程中：先是良子被查出有色盲，怕遗传给后代（良子的父亲差点为此切腹自杀），所以方子入选。但方子随后又被御医检查出“不能生育”，立刻被淘汰出局，嫁给当时的朝鲜王子李垠（日本人希望借此让朝鲜皇室绝后）。

结果，方子一嫁给李垠，立刻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那位出诊断结果的御医随即切腹自杀），而良子嫁给裕仁后，却迟迟生不出儿子。

历经磨难13年后，良子终于顶住压力，在皇室已纷纷劝裕仁纳妃生子的恶劣环境下，生出了一个儿子——就是明仁皇太子。

30岁的良子皇后得到儿子不容易，所以也格外珍惜。当初她其实也是反对儿子明仁迎娶美智子的，但碍于裕仁天皇同意了，她也没办法。虽然美智子作为太子妃，结婚一年后就为明仁太子生下了长子德仁，但婆婆依旧还是要给媳妇立规矩的。

良子不亲自出马，而是派出了宫内厅女官长牧野纯子。

“宫内厅”是负责处理日本皇室成员一切事务的一个政府机关，而同样出身名门望族的牧野纯子的目的，就是要“管教”身为平民的美智子。

牧野纯子碰到美智子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不是为平民的妃子而来任职的。”

在“日本容嬷嬷”牧野纯子的严格监督下，大到参加国事活动说什么话露什么笑容，小到买一件衣服，都需要得到批准。美智子如果陪同明仁出现在公众场合时多说几句话，便会遭到女官的呵斥：“目下没有殿下，太爱管闲事了！”而在皇后面前，如果美智子多问几句话，女官长就提醒：“在皇后面前，少充内行。”

美智子后来曾在一次私下谈话中回忆那段过去：“既有艰难，也有委屈，总希望能习惯又非常难以适应，有时甚至感到周围的空气都要凝固了”。

面对牧野纯子的管教，美智子只能暗暗落泪，而明仁皇太子更是怒火中烧。结果在1969年，已经与明仁水火不容的牧野纯子引火烧身，“日本容嬷嬷”最终只能辞职。

但一个“容嬷嬷”走了，皇后手下还有好多“容嬷嬷”，更何况，皇后本人还健朗着呢。

1975年，天皇裕仁偕皇后良子访美，皇太子明仁和太子妃美智子前往机场送行，良子皇后向机场的每一位送行者点头打招呼，但看到儿媳妇美智子时，却把脸转了过去，然后直接和下一个送行者打招呼。

那时候已经有了电视，这一幕通过电视新闻呈现在日本民众面前时，全国哗然——原来之前一直有传闻说太子妃在宫中受气，都是真的啊！

从1959年美智子与明仁结婚，到1969年的10年时间里，原本体态丰盈的美智子迅速消瘦，甚至变得骨瘦如柴。有一段时间，美智子被传得了抑郁症，一度失语，只和丈夫在一起时才说话，在其他场合一句话也说不出，像个哑巴一样。

但日本民间反而对这位“平民太子妃”好感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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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智子也不是一味忍气吞声的。

虽然面临各方面的约束和管制，但婚后的美智子还是尽自己的最大能力，在日本的皇宫里做出了一点改变：

在日本皇室已经延续了几百年的“乳母制”就是美智子倡导废除的，她坚持要求自己为孩子哺乳，以及孩子不能和父母分开抚养，而是要由父母自己来教育。此外，在她的坚持下，她在皇宫内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厨房，她想亲手煮东西给自己的孩子吃。

当然，站在美智子这一边的，还有时间。

1989年1月7日，88岁的昭和天皇裕仁病逝，皇太子明仁继位成为天皇，而美智子的身份，也从太子妃，变成了皇后。

2000年6月16日，97岁的良子皇后（应该是太后了）病逝，美智子的儿媳妇身份也终于被摘掉了，她不再有婆婆了。

美智子出现在公共场合的次数越来越多，笑容也越来越自信。她陪同明仁数十次出访外国，并在1992年第一次访问中国，那也是日本天皇迄今为止唯一一次访问中国。

美智子所到之处，她的容姿、谈吐、举止，以及流利的英语（她当年是以圣心女子大学英语专业第一名毕业的）给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两次登上美国《时代》周刊的封面。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了，当年那个年轻美丽的皇后，慢慢地变老了。

不过，上了年纪的“平民皇后”美智子，依旧做了很多出乎大家意料的事。

2013年11月14日，日本宫内厅举行新闻发布会，宣布了79岁的美智子皇后的一项声明：拒绝死后与天皇明仁合葬。

这个声明一出，舆论大哗，因为外界都知道，明仁一直希望能和妻子美智子合葬，但美智子为何会拒绝这一要求？

美智子给出的理由是：“我是平民出身，自然死后也是平民。我从来没觉得做天皇天后有多么荣耀，也没想过嫁入皇室后会和普通人不一样。我始终不过只是明仁的妻子，能与明仁相守到老已经是最大的福分。”

而宫内厅人士给出的解释是：

日本天皇有个惯例，在世时绝不建造皇陵。美智子皇后是怕自己走在天皇前面，因为如果要合葬的话，那么就势必要开始兴建皇陵——这是历任天皇都没有做过的事。

而这对天皇夫妇给大家带来的意外，还没有结束。

2016年8月8日，天皇明仁通过NHK电视台发表电视谈话，正式向日本国民表示：

自己将选择生前退位！

自明治维新以来，在近200年的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天皇是生前就退位的。（2017年6月2日，明仁的退位申请被日本众议院批准；2019年4月30日，明仁正式退位。）

而外界猜测的目光，瞬间就聚焦到了一点上：

明仁退位，是为了调和自己两个儿子德仁和秋筱宫文仁亲王之间关于皇位继承的矛盾——德仁是嫡长子，但膝下只有一女，而秋筱宫却生了一个儿子，可以保证天皇再传香火。

要再详细剖析这背后的种种故事，就又是一段宫廷剧了。

而且，也就不得不提到德仁皇太子和他的妻子——哈佛大学毕业的平民女子小和田雅子。

这又是一段“明仁与美智子”那样的故事。

馒头说

看完美智子的婚姻故事，我相信肯定会有人感叹：“一入侯门深似海”，或者，“来世莫生帝王家”。

美智子和明仁之间到底有没有爱情？

明仁无疑是爱着美智子的——贵为皇太子，他是冲破重重阻力，才最终和平民女子结婚的。

那么美智子爱明仁吗？

据说，美智子75岁的时候，曾在公众面前说：“我和陛下没有恋爱过。”不过，这句话我一直没找到确切的出处。

如果依我自己的观点，我相信，两人年轻时，应该还是有爱情的。至于进入宫廷后，美智子被那些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的礼节和规矩，责难和束缚消磨掉了多少感情，那我真的不敢说。

美智子有损失——以她的家境和才华，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嫁了，这一辈子肯定活得雍容又开心。

但美智子也并非没有所得——毕竟成为太子妃乃至皇后，还是很多女孩的梦想，即便要付出代价，还是有很多女孩愿意付出所有搏一下的。

所以，我觉得我们作为吃瓜群众，也没必要去争论明仁和美智子之间究竟有没有爱情，究竟幸不幸福。不管怎样，这对夫妇还是给我们揭示了一个无论王室还是平头老百姓都适用的道理：

“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固然可贵，但更可贵的是，“天下眷属永是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