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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牌已尽心未远

第三节 李自成急促的呼吸声

但是李自成却时不我待,他急促的呼吸声越来越响了。正月初九,李自成派人给崇祯送来了战书,告诉崇祯一场决战已经呼之欲出了,时间就定在三月十日,地点则是北京城。李自成的五十万大军将在这个时间兵临城下。

崇祯谨慎的乐观一下子烟消云散。

三月十日。

致命的三月十日。

一个王朝的三月十日。

如果从正月初十开始计算,那么大明王朝离这个生死攸关的时间点只有短短的六十天时间了。

崇祯又开始感慨了。

不能不感慨。

不能不抓紧时间感慨。

因为现在的情势之下,感慨也是感一次少一次了。

朕非亡国之君,事事乃亡国之象。祖宗栉风沐雨之天下,一朝失之,将何面目见于地下?朕愿督师,亲决一战,身死沙场无所恨,但死不瞑目耳。

这是沉痛的感慨。

这是发自肺腑的感慨。

这是最后的感慨。

满朝文武又哭成一片,然后就是表决心,表忠心,哭着喊着要代帝出征。在众多真真假假的出征候选人中,崇祯的泪眼锁定在一个叫李建泰的阁臣上。这个李建泰是山西人,而现在李自成正在山西地面上攻城略地,李建泰为了保卫家乡应该不会磨洋工,并且李又是山西巨富,再联络几个有钱的山西商人,军饷应该不成问题。

就他吧。成也是他败也是他。大明只有一个李建泰。最后的李建泰。

出征仪式搞得那叫一个隆重,摆了十九桌。文臣九桌,武臣九桌,居中的一桌是御席。所有官员喝酒一律用金杯,他奶奶的,金杯也是用一次少一次了,总不能都留给李自成用吧。崇祯亲自为李建泰倒酒,连干三杯,还和蔼可亲地告诉他我们两个人就是一个人,搞得李建泰边喝酒边眼泪哗哗的,哗哗的眼泪掉进酒里,酒就成了注水酒,没什么味道了。但此时的李建泰心情复杂,根本无心去品尝什么味道。一个王朝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他都快被压垮了。

李建泰出发了,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午门外一直排到正阳门外。崇祯扶栏目送良久,直到李建泰越走越远走成了一只小蚂蚁,他才惆怅地回宫。

但是李建泰出征后却没有给崇祯带来好消息,他一路走得很不顺,各地方长官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李建泰的部队缺兵少饷,害怕他到山西地面来征兵征饷,纷纷拒绝他进城,搞得他带着人马在荒郊野地里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那叫一个又饿又渴。正月二十九,他的人马走到了广宗县城,实在走不到了,要进城补充一下给养,结果一个小小的广宗县令竟也敢阻止他进城,搞得他火起,发兵攻打了广宗县衙门,取得了他出征以来的第一场胜利。

接下来就是失败了。三月初五,和农民军交手,他兵败于真定,只好“战略撤退”到保定城,结果农民军猛烈攻城,李建泰在千钧一发之际想到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格言,毅然选择投降。这之后前程似锦,先后担任大顺政府的丞相、大清政府的内院大学士(再一次“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结果)。崇祯知道这一切后,再一次感觉自己所用非人。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在这样的时代,有人用就不错了。地方政府早已不听招呼,紫禁城里又有多少肯为他效忠的人呢?

誓死效忠是一句很响亮的口号。

但仅仅是口号。仅此而已。

在崇祯再一次陷入迷茫之际,左中允李明睿献上一计:迁都,把首都迁往南京,以图进取。

崇祯当然明白,以图进取是鬼话,和李自成划江而治形成南北朝则是目的。

如果迁都事成,那就等于把大明的半壁江山拱手让给他人。

这个,祖宗接受得了吗?

广大的干部群众接受得了吗?

特别是,作为一个励精图治的君主,我崇祯能不能忍受这样的耻辱呢?

崇祯无法回答这些问题。尽管李明睿从大年初三开始就不断地给崇祯洗脑,希望他面对现实,冷静选择,毅然迁都,以图进取。但崇祯一直在拖——直到李建泰担任大顺政府的丞相之后,他才把迁都摆上了议事日程。内阁开始讨论李明睿的提议,内阁首辅陈演深沉地爱着他的祖国,反对迁都,但是胆子有点小,不敢直接出来和崇祯对着干,而是暗示兵科给事中光时亨上疏反对,这光时亨也是不怕死,上疏称南迁之议是“邪说”,要求“斩明睿以安人心”。李明睿当然不服,和他打起了口水战,一时间朝廷主迁派和反迁派立场鲜明,誓不两立。

崇祯当然明白,光时亨背后有人,这个人就是反迁派领袖、内阁首辅陈演。崇祯对陈演的不合作精神那是相当恼火。他奶奶的就你爱国,我崇祯不爱国?这个国还是我崇祯的呢!你以为我愿意迁啊,这不没办法吗?局势走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只能是暂时南迁再作打算。你倒好,堂堂一个内阁首辅,这么不明事理,非要逼得我罢你不成?还好,崇祯的罢免令还没下,陈演就主动辞职了——在这样的时代,做一个内阁首辅或者过劳死或者被冤死,我不做还不成吗!陈演挥一挥衣袖,和一个王朝悄然道别。

陈演走了,崇祯的烦恼却依然存在。继任首辅魏藻德竟然和陈演一样,也采用了非暴力不合作态度来对待南迁,这让崇祯体会到了一种深刻的孤独。知音难觅。知音难觅啊。这年头,找个肯一起迁都的知音都这么难,看来世道真的变了——难道我大明的官员,一夜之间出了这么多爱国者。

皇后周氏的一番话让崇祯终于明白什么是大明的爱国者:反对南迁的大部分是北方官员,不习惯南方的气候和生活习惯;且大都在北京置下千万家产,这一南迁,什么都没了。另外也有一部分官员对局势的发展还抱有幻想,认为李自成终究不可能攻下北京城,因此反对南迁。

原来如此。不过如此。崇祯对老婆周氏不禁肃然起敬,但有一个问题他还是不明白,一向深居内宫的妇道人家,为什么对这一切看得这么透呢?

因为人心都是一样。都喜欢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问题,臣妾是南方人,思迁,思归;而那些反对者是北方人,思稳,思留。人心都是一样的。皇上。

那我该站在什么立场考虑问题呢?在这个问题上,还有我崇祯的立场吗?

崇祯苦恼了。

南迁之议最终不了了之。

崇祯明白,也只能不了了之。因为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即便他下死命令走人,跟在屁股后面的又会有几个人呢?大部分官员会以爱国的名义留下来在京城看管他们的钱财和不动产,不会跟他崇祯走。

这就是崇祯十七年的现实。

冷冰冰的现实。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今同理啊。

都迁不成,崇祯只能另想办法。为了守住北京,他提出调辽东总兵吴三桂入关的建议,供百官们讨论。

百官们糊涂了。这还用讨论吗?调不调人不是你皇上一句话的事吗?为什么要讨论?

崇祯阴着脸不说话,百官们很快就明白了,这他奶奶的哪是小事啊,这是比天还大的大事啊!吴三桂一旦入关,那就意味着放弃宁远及山海关以外的大片国土。不战而弃国土,这样的“罪责”谁敢担当?

皇上也不敢担当,所以要讨论。

讨论就是表态。

表态就有立场。

有立场就有是非。

官员们谁都不想惹是非。

兵部尚书张绪彦说,吴三桂调不调回来,要看放不放弃宁远,而这一切全都取决于皇上。其他官员也连声称是。

崇祯干笑两声,心里恼怒异常:呵呵,把球又踢回来了,你们这些鸟人,好处都是要的,责任都不当,凭什么要我一个人独断,最后让我担一个昏君的罪名?!凭什么?

但是形势比人强,就在崇祯和百官们在玩太极推手之时,太原陷落。这下崇祯急了,他不理百官,而是直接找了吴三桂的老爸吴襄,想听听他的意见。

吴襄当然明白崇祯一直在找替死鬼。百官们不愿当替死鬼,他吴襄当然也不愿意。在他和崇祯深入的探讨过程当中,他列举了一个现实难题让崇祯知难而退:要宁远守兵退回关内不是不可以,但是代价昂贵。这些兵爷差不多每人在关外都有价值几百两银子的庄田,你现在叫他们舍弃不要匆忙人关,朝廷拿什么田地赔偿他们,如果朝廷打马虎眼不认这笔账,他们怎么会为朝廷卖命呢?还有,现在朝廷还欠他们十四个月的兵饷,要不是我儿三桂在那里着力弹压,说不定早就反了。这时如果入关,朝廷是准备清欠他们的兵饷吗?还有关外的六百万老百姓,他们也要随同入关,怎么安置,安置银从哪里出?皇上都想好了吗?

崇祯一听头都大了,这么多问题他是没想到的,遇到问题绕着走是他的一贯风格,这事不妨先拖一拖。当然崇祯也考虑到了“拖”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但这一回他却没有想到后果会如此严重,严重到他直接冲撞了红线。因为李自成再也不给他机会了。

最后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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