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宰相纷争

李杜相争：两位清正廉洁的宰相，却无法和平共事

第一对打架的宰相是杜暹和李元紘。这是在张说被罢相后，唐玄宗又选的两位宰相。在当宰相之前，李元紘是户部侍郎，杜暹是安西副大都护。一个擅长理财，一个军功突出，这也正是开元中期的政治重心所在。不过，玄宗选他们俩当宰相，除了工作搭配的考虑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美德——清廉简朴。要知道，张说下台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贪污受贿，所以再选宰相，玄宗想要清廉的。这两个人清廉到什么程度呢？各自都有先进事迹。李元紘是当官多年，不修房子。住得差也罢了，出门的装备更差。别人当宰相都是轻裘肥马，李元紘呢，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仆人，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这就是李相公的全部随从了。那他挣那么多工资都到哪去？跟卢怀慎一样，散给穷亲戚了。

杜暹的先进事迹就更突出了。他年轻时担任婺州参军，卸任时，地方小吏送给他一万张纸。我们现在可能觉得送这样的礼很傻，又重又不值钱。但是要知道，在唐朝纸张可是奢侈品。别看中国很早就有造纸术，但是，因为手工业生产规模不大，所以生产纸张的数量一直很有限。大家现在看敦煌藏经洞留下来的卷子，好多都是写了正面再写背面，就是因为纸不够用。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嘛！因为纸是紧俏物资，唐朝好多官员卸任的时候都把过了保存期的公文带走，现在吐鲁番地区出土了好多全国各地的文书，其实就是官吏们带去的各地作废的公文。因为纸张难得，官员又有带公文纸的惯例，所以婺州的小吏才把节余下来的办公用品送给卸任的长官。而且既然是惯例，送的时候也是大大方方地公开送。面对这份礼物，杜暹怎么处理啊？干脆拒绝太不讲人情了，于是，他从一万张纸里抽出一百张，对小吏说，你们的心意我收下，其余的还是拿回去接着用吧！因为送礼本来就是公开的，所以杜暹的回绝也就成了公演，送行的当地官员纷纷赞叹说：“昔清吏受一大钱，复何异也！”什么意思呢？这用的是东汉刘宠的典故。东汉有一个清官叫刘宠，当会稽郡太守的时候治理有方，所以离任时父老凑了几百钱来给他送行。刘宠不忍拂了父老的心意，就从中拣一个钱收下。但是，刚刚离开会稽，他就把这枚大钱扔进河里。没想到，钱一扔进去，河水立刻变清了。从此这条河就叫钱清河，就在今天的绍兴市。东汉有一刘太守，本朝又出了个百纸参军，这在任何时候都是政坛佳话啊！所以，没多久，这个故事就传开，清廉也就成了杜暹的名片。后来，杜暹因为一件公事没办好，被移送司法机关。按照现在的说法，就是被双规㊟了。可是，上级考虑到杜暹以清廉着称，处理他不利于激励其他官僚，不仅没有治他的罪，反而还提升了他。这下子，杜暹当然感激涕零，从此更加严格要求自己了。不过，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荣誉太大，就会变成负担。自从得了清廉的美名，杜暹就觉得自己的亲戚很碍事。怎么回事呢？李元紘有一帮穷亲戚，都指望他帮忙，所以李元紘被他们搞得很穷。但是杜暹不一样，他恰恰有一帮富亲戚，平常相互往来，总给他送礼，这岂不是对他的美名有损，所以杜暹发誓，绝不接受亲戚馈赠。一来二去，亲戚都疏远了，真是为名所累。

这两位宰相的背景相似，会不会相处得很好啊？照理说应该好，首先，工作上各有所长，可以互补；其次，在精神追求上志同道合，应该有惺惺相惜之感。是不是呢？完全不是。根据《旧唐书》的记载，李元紘和杜暹当上宰相后，清正廉洁倒是没有问题，但是，两个人天天在玄宗面前争吵，具体吵什么史书没说。不过，既然史书没有记载，我们也就大体可以知道，吵的肯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有原则性问题。吵架开始可能还是为了工作，后来就成为意气之争，再到后来，两个人居然撕破脸皮，互相到唐玄宗面前控告对方。这样一来，终于把唐玄宗搞烦，说：你们两个都给我下台吧！一起被贬官了。

杜暹和李元紘尽管有着共同的优点，却没有合伙搭班子的缘分，争争吵吵毁掉两人的政治前程。他们俩下台了，宰相的位置谁来补缺呢？依照常理，既然李杜相争让唐玄宗也伤不少脑筋，那么下一届宰相，一定要找相互能配合的。那么，唐玄宗到底会起用谁呢？新一届宰相班子又会相处得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