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宠幸禄山
玄宗的宠儿：权力、评价、身份、待遇之高，皆为唐朝当代少有
怎么重用呢？首先就是加官。天宝元年（七四二年），安禄山担任平卢节度使；到了天宝三年，兼范阳节度使；天宝十年，又兼任河东节度使。平卢节度使治所在今天的辽宁朝阳，范阳节度使治所在北京，河东节度使治所在山西太原，三镇兵力加起来超过二十万。这个数字是一个什么概念？这是全国边防军总数的百分之四十，这可是个不得了的数字。另外，安禄山还兼任河北道采访处置使，直接掌管河北地区各级官员的升降。三镇的军政大权再加上一道人事权，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安禄山的实力不仅在当时独一无二，而且可以说是前无古人。
光给权力还不算，唐玄宗对安禄山的宠幸那是没边了。首先，评价高。唐朝不是每年考核官员吗？分为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共九等。天宝九年，安禄山到朝廷来献俘，唐玄宗亲自指示考评部门给安禄山评定为上上考。上上考是什么概念？一句话，这是从没有过的殊荣。当年姚崇号称贤相，不过是考评到中上，后来李林甫谄媚，也不过考评到上下，上上考基本从来没给过任何人。换句话说，这上上考只是高悬着的理想境界，涵义与圣人差不多。现在，居然就被安禄山拿到了。这还不算，唐玄宗还赐给他东平郡王的爵位。边将封王，这在唐朝的历史上也是头一回。
其次，身份高。高到什么程度呢？高到乱套的程度了。安禄山是杨贵妃哥哥、姐姐的把兄弟，同时也是杨贵妃的干儿子。这是怎么回事呢？天宝六年，有一次，安禄山陪唐玄宗家宴。玄宗一高兴，当即命杨銛、杨錡、贵妃的三个姐姐皆与禄山叙兄弟。可能有人说，为什么不跟杨国忠叙兄弟呀？天宝六年，杨国忠还不过是个小毛毛虾，还轮不到他呢！既然和杨贵妃的姐姐们都认了乾兄弟，安禄山就经常出入宫廷。混得稍微熟了一点，安禄山又腆着脸上奏唐玄宗，要认杨贵妃当乾妈！当时安禄山已经四十五岁了，杨贵妃才刚刚二十九岁，安禄山比杨贵妃还大十六岁，认比自己年龄小这么多的女人当乾妈，无论如何也觉得别扭啊！更别扭的是，安禄山既然是杨贵妃姐姐的乾哥哥，从辈分来讲，也应该是杨贵妃的乾哥哥，现在一下子改成干儿子，按照中原汉地的风俗，这简章就是乱伦。但是，我们说过，李唐皇族本来就有北方胡人的血统，安禄山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胡人，彼此辈分的概念都比较模糊，所以，谁也没觉得别扭。更好笑的是，自从认了杨贵妃当乾妈，安禄山的礼数可就变了。每次玄宗和贵妃共坐，安禄山必定先拜贵妃，再拜玄宗。唐玄宗当了一辈子皇帝，没见过这样行礼的，就问安禄山这是怎么回事。安禄山回答说：“胡人先母而后父。”又把唐玄宗逗得哈哈大笑。这孩子，多老实啊！既然是贵妃的干儿子，安禄山的身份可就不是一般大臣能比得了的了。有一次，唐玄宗在勤政楼举行宴会，文武百官都坐在楼下，唯独安禄山不一样。唐玄宗专门在御座东边安上一个小屏风，让安禄山就坐在屏风后头。谁让人家是干儿子呢！
第三，待遇高。安禄山不是经常到长安觐见皇帝吗？天宝九年，唐玄宗发话了，在长安城给安禄山建个宅子。怎么建呢？唐玄宗对经办人员千叮咛、万嘱咐，“但穷壮丽，不限财力。”皇帝有这句话，那施工人员就有底了，可劲地排场吧！很快，一个精装修的豪宅就建起来了。这豪宅豪华到什么程度呢？按照《资治通鉴》的记载，那是处处都考虑安禄山的特殊需求。安禄山不是胖吗？床就做加长加大版的。“有贴白檀床二，皆长丈，阔六尺。”跟床配套的帐子也是大号的，“帐一方一丈八尺。”人既然长得壮，吃饭必定得多。所以，厨房用具也都是大号的。大到什么程度呢？淘米盆和饭碗都能装下五斗米，不要说给人吃，就是喂狗熊也够了。型号加长加大也就罢了，更奢侈的是材料。《资治通鉴》里说得清清楚楚：“厨厩之物皆饰以金银。”像我们刚才说的盛五斗米的饭碗，是金子做的。淘米盆是银子做的，洗菜的菜筐和笊篱都是银丝编的。这样一来，“虽禁中服御之物，殆不及也。”连唐玄宗的排场都比不上他。为什么这么夸张？因为玄宗监督严格啊！三天两头就派宦官来监工，每次都跟他们讲：“胡眼大，勿令笑我。”唐玄宗也知道，人家安禄山是粟特人，世代经商，什么金银财宝都见过，眼界很高，所以千万不能寒酸，丢了面子。
唐玄宗为什么这么宠安禄山？就因为安禄山讨他喜欢？如果我们这么想，那可就把玄宗看得太简单了。事实上，唐玄宗之所以宠幸安禄山，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想巩固东北边防。大家知道，唐朝的首都设在长安，因此，它的军事防务一向以西北为重，相对而言，东北地区没有那么重要。正因为如此，历任皇帝都在西北地区采取积极攻势，而在东北地区采取守势。但是，防守也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自从武则天执政以来，契丹和奚人屡降屡叛，唐朝真是不胜其扰。在这个时候，安禄山横空出世，居然就能把东北局势基本稳定下来，这让唐玄宗相当满意。在他看来，只要有安禄山，东北防务就可以放心，朝廷也才能腾出精力去开拓西北。在玄宗的心中，安禄山的定位就好比是东北的一条看家狗。只要能看家护院，多扔给他两个肉骨头又算得了什么呢？
唐玄宗的这番笼络之心谁能理解？杨贵妃。人家立刻就领悟了，也跟唐玄宗一起哄着安禄山。怎么哄呢？我们开头不是讲到她在安禄山生日之后三天演了一出洗儿的闹剧吗？看起来很荒唐，但其实倒是忠实执行了唐玄宗的想法。既然唐玄宗要笼络这家伙，她身为贵妃，干嘛不帮皇帝做点什么呢？当然，花容月貌的妃子给这么一个四十多岁的大胖子洗澡，无论如何还是太惊世骇俗了，所以，当时就有很多人说杨贵妃和安禄山私通。宋朝以后，这方面的说法就更多了。但是，即使是宋朝以后的卫道士也不得不承认，杨贵妃这么做的时候，唐玄宗居然一点意见都没有。为什么？不是他们所分析的唐玄宗老糊涂了，恰恰相反，唐玄宗明白，这是杨贵妃在配合自己工作，他怎么可能再挑眼呢？
玄宗这样做有没有危险呢？当然有危险，叛乱的危险。要知道，唐朝前期，在军事方面实行的是府兵制，府兵主要集中在长安及洛阳周边地区，内重外轻，举四方之力不敌关中，因此基本不会发生边将反叛的事。但是，到了玄宗时期，随着府兵制瓦解，内地基本上就没什么军事力量。相反，节度使率领大军驻守边疆，内重外轻一下子变成外重内轻，边将叛乱的可能性可就大大增加。但是，虽然如此，直到开元末年，还有两个保险栓控制着局面。哪两个保险栓呢？第一，节度使要用忠厚名臣，希望他有自发的忠贞之心。第二，节度使“不久任，不兼统，不遥领”。不长期任职，不四处任职，不遥控任职，防止形成个人势力。另外，当时边将既然常常怀着出将入相的梦想，自然心向中央。有了这两个保险栓，边将反叛的可能性也就降低不少。
可是，到了天宝年间，因为皇帝怠惰、宰相自私，这两个原则在安禄山身上都突破了。他出身杂胡，对于中原文化了解有限，所谓的忠诚更多的是一种表演；另外，他任职多年，兼领三镇节度使，手下胡人众多，早就形成了难以撼动的个人势力。在这种情况下，一旦他不再忠诚于皇帝，后果不堪设想。那么，这样的情况会不会出现呢？唐玄宗君臣又将怎样应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