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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场

汽笛长鸣,急驰中的火车,车厢内沉静得可怕。

车缓缓慢下来,有些人攀车朝外望,远处有人奔逃,几堆黑烟在烧,路边几人追着火车挥手喊叫。车停住,是被暴民拦下。

宽荣下车观望,有人跳下车,遭暴民追杀。车内骚动起来,一名少妇怀里抱着婴儿,手还牵着小女孩,慌张想逃,焕清上前拉住他们,安插在自己座位旁边,手势叫他们噤声。

暴民手持镰刀从车厢那头一路过来,见人即用台语日语问「哪里人!」答不上来就打杀。来到他们跟前尚未开口,焕清突然站起来,用台语报出姓名住处,隔壁的少妇小孩是他的妻女,声量奇大,怪腔怪调的台语,暴民一愣用日语问他去台北干什么,焕清听不见呆住,宽荣适时赶回推开暴民:「他是聋子!」

暴民走过去后,焕清跌坐椅上,全身止不住一直颤抖。

六十一场

他们找到巷内何永康的日式住家,敲了半天门,才有台语应门,是何家的小女佣阿英。进屋内,何太太与儿子从天花板爬下来。

问起林老师,去找何永康未归。宽荣用国语介绍火车上遇见的母女,不很流利的国语,倒是何太太与少妇两人交谈起来。因少妇的先生是军官,住圆山那里无法通过,只好随宽荣过来暂避一夜。

何太太进厨房与女佣阿英准备饭食,军官太太过来帮忙,谈话中何太太哭起来,阿英讲是因为女儿就读女师附小一年级还未回,平时是何先生接送。宽荣到过何家多回认得女儿,决定先去女师附小接女儿。焕清留下相护,有个男人,大家总是安心。

六十二场

何太太母子,军官太太母女,阿英,和焕清一起围桌吃饭。焕清细心用纸将灯罩围起来,减弱光源。小孩讲话一大声便给大人喝止噤声。

停电了,阿英去找出蜡烛,刚点燃,屋外嘈杂声喊叫,「藏阿山者杀!房屋要烧掉!」女人们十分紧张,焕清秉烛走到玄关察望,烛火被风吹灭。漆黑中传来机枪声,有人跑进巷子,砰巨响,似宪警追进了巷区。

天亮时,焕清熟睡在客厅沙发上,身上盖着毛毯。阿英在厨房熬稀饭。大门突然敲响,是宽荣领小女儿回来了,与何太太抱着哭。

宽荣以生硬的国语叙述着,昨晚到了女师附小,戒严不敢再回,学校里另有五名外省男女学童由一位老师照顾,大家在教室冻了一夜……

收音机广播的O.S.起,是陈仪在宣布解除戒严及事件的处理,呼吁民众冷静。(三月一日下午五时)

六十三场

金瓜石凄风苦雨,宽美陪一名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年轻妇人返家取衣物热水瓶等,宽美打伞等在门前,失神望着冷湿郁灰的山城。广播的O.S.,一直延续到下一场。

六十四场

台金医院,五、六个人围挤在院长室窗外,有的把肘支在窗台上,倾听收音机广播。疲累的院长闭目坐在旋转椅里似乎是睡着了。

宽美陪着妇人回来。伤者平静的沉睡着,小男孩对着窗玻璃上呵气涂鸦玩,妇人在过道尽头用暖瓶灌加热水。另有一女人大声议论着,谓菊元(新高公司)的东西都被拿出去烧,还有毛织的呢,都一起烧,太可惜了,不如给她穿还好……

收音机广播中,突然有人插播亦或转台,还是民众占领了广播电台,激烈的呼喊着要全省人都出来响应,把事件往全省各个角落扩大下去……爆炸声,广播中断,有人喊叫,枪声。

六十五场

寒雨一直未停。宽美在烛光下记日记,

O.S.说到还在下雨,已经四天了,哥哥跟焕清仍未回,很担心。昨天有人从台北来,说广播电台都被占领了,今天院长把拉几欧收起来不让再听了。受伤的人还是一个接一个的抬进来。

六十五场A

翌日天晴,焕清回来了。宽美见到他,怔怔的。

焕清人很憔悴,因为发烧显得两只眼睛炯炯滚火。与宽美笔谈,谓何永康没事,躲在友人处,幸赖西装襟前别着的报社徽章未遭人打。林老师他们每天去公会堂开会闹哄哄的,宽荣要他先回来……

宽美看着递过来的字条时,听见空咚一声,焕清瘫跌在地昏病。

护理长帮焕清打针,已睡着了。

六十六场

天气晴起来,宽美带了书来探望焕清,小厮看管着店铺,请她到后面屋里。

焕清除了体弱,差不多已痊愈,正在沐浴,健妇帮忙擦背,宽美走到外面空地等着。

焕清浴罢出来,宽美把书给他,是日文版高尔基的「母亲」,宽荣的书。焕清翻开见书页上有宽荣的题语写道:尽管飞扬的去吧,我随后就来,大家都一样。

宽美笔谈,哥哥曾跟她讲过,明治时代,少女从瀑布跳下去自杀,遗书说不是为了厌世或失意,而是为了自己如花一样的青春不知如何是好,那么就像花一样飞扬去吧,那时的年轻人都为这个少女的死去和遗言感到大大的振奋起来了,那时是明治维新的时代呢……

一边写着讲着,宽美自己也激昂起来,焕清奇异的听她述说,感激之情不能自己。两人都不回避彼此泄露无遗的眼神。

六十七场

夜晚医院宿舍,宽美在清洗衣物,相馆里的小厮来找,告之宽荣回来,受了伤。

六十作场

照相馆里,宽荣满脸于思和惊惧,脚骨可能裂了。说是幸好机警逃掉了,传言军队昨从基隆上岸一路打上台北(三月八日夜),死了很多人,林老师失踪了,处理委员会多人被捉,有关系的人都可能遭牵连,他准备先回乡下躲藏。

六十九场

四脚亭,宽美偕兄搭乘运煤的轻便车回家,街上行人零落而沈默。

六十九场A

暮色时到家,宽荣和宽美从侧门进屋。母亲乍见,吓一跳,赶紧扶进屋。吴家是此地一家大的诊所,尚有兄嫂小孩若干人。

全家非常惊惶,因今天有宪警来过家中,镇上有一些人被带走。吴父安排宽荣避到祠堂老家,且不准宽美再回金瓜石,令留在家中,他会跟院长写信,衣物以后再去取。

七十场

宽美回到医院已是三个礼拜以后。见院长正在忙,便先回宿舍收拾衣物,发现一封阿雪寄来的信。

阿雪的O.S.道:「宽美阿姨,昨日欧巴桑来通知,小叔被宪兵捉走了,爸爸上山,有去找你,讲你回乡下去了。听人家说是因为国民小学林老师的关系,我眼睛都哭肿了,阿公说连聋子也捉,到底有没有天理。爸爸去探听消息没有结果,基隆也捉了很多人。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医院,请来看我们。」

O.S.的画面会有,大哥与健妇在照相馆前叙话,小厮用钥匙开了门,大哥进屋,屋内的摆置好象家常日子正在进行的时候忽然被中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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