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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写诗之难,大概最难的是开宗明义,

此外,结尾也会考验你是否有诗才,

因为往往你就要胜利飞到终点时,

彼加沙坏了一支翅膀,你跟着就跌下来,

就像卢西弗犯了罪被踢下天界;

我们的罪过不谋而合,也很难改正:

那就是虚荣,它让人太好高骛远,

直等到筋疲力竭之后,我们才自知收敛.

$$$$二

然而,那将把芸芸众生夷平的"时间"

和刻毒的"忧患",人们终于会知道......

或许,我们希望,也能教魔鬼明白......

无论是人或魔鬼的才力都很渺小;

但只要青春的愿望在心头欢跳,

我们蒙蔽于此......只怪罪于血流得太快了!

只有当急流宽阔地泻入了大海,

才容许我们将每一旧情沉吟于怀.

$$$$三

少年时,我自认为是个聪明的家伙,

并且希望别人也这么想我;

等到我年岁大些,自己变冷静了,

别人却重拾那种想法,说我有专长;

如今我枯竭的幻想已变为黄叶,

我的心灵之翼收敛了,不能再飞扬,

只有可悲的真理在我桌前萦绕,

将一度浪漫的事物进行讥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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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我曾嘲笑了什么人或事,

那也是为了避免哭泣;若是我哭,

那也是因为我们的天性受不了

不断的失望,然而不如意的事

却总是层出不穷,除非你把心事

沉在忘川的渊底,不再过问世务.

忒提斯让儿子在恨河中受洗礼,

凡母亲都应该让子女定居在忘川.

$$$$五

有人责备我,说我无中生有地

反对我国的信仰与道德的意图,

并追索本诗的每一行都有这含义;

当然我不敢号称我十分地懂得

当我想露一手时自己的用意,

但事实是:我从来没有什么图谋,

只不过有时候我想"快活"一些......

在我的语汇中这是个罕见的字眼.

$$$$六

在这正经的国度里,好心的读者

也许会觉得对于这种写法太过奇怪,

半庄半谐的诗开始于帕尔其,

他的歌迎合时尚,而他的那时代

颇有唐吉诃德的骑士风格,所以他

对其暴君,骑士,贞妇和巨怪大声歌颂;

但是这一切,除了暴君,都过时了,

我想,也许写现代的题材比较好.

$$$$七

我怎么对待它的,这我不知道,

恐怕比起这些待我人好不了多少:

他们之所以硬指派我别有用心,

并非有佐证,而仅仅是有意如此编造;

但是如果他们高兴,那就随它吧,

这时代非常开明,谁也管不了思想.

说到这里,阿波罗揪住我的耳朵,

叫我不要再东拉西扯,立刻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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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唐璜和他的中意女郎

真正是比翼双飞,享受尽了欢爱;

就连与爱情为敌的无情的"时间"

一想到要把这样温柔的两颗心分开,

也不免要忧伤于怀;它声声轻叹着

分割他们的每一刻;但是这一对人

可等不到老,尚在春天就会枯萎,

只有展翅而飞的一丝痴情或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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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容颜不是因为皱纹而生的,

他们那颗蓬勃的心,纯洁的血

不容凝滞,头上也不容许白发为灾,

他们就像永恒的夏季而不知有冰雪;

宁可让电闪将他们烧成灰吧,

然而,如果要任凭漫长迂回的岁月

腐蚀这一生:那他们可真受不了,

这只能怨他们的俗骨生得太少.

$$$$一十

他们又孤独起来了;这对他们来说,

无疑是伊甸乐园.对此他们不知厌倦,

除非有一个人不在.啊,在森林中,

从老根上砍下的树枝,或从山泉

截断的河流,或突然从母亲怀里

永远夺去的婴儿,都来不及拆散

这一对情侣能立即导致生命的消殒:

唉唉,人的心有什么本能比得上......

$$$$一十一

这颗心啊......它会碎;最有福气

也最幸运的事在于谁的体质结构

就像由泥土塑成了珍贵的磁器,

脆弱得一摔就碎的话,那他绝对看不到

这一连串沉重的日子,年复一年,

也不致于将忍受一切,无法与人相告;

唉,生命的原理就是这么的奇怪:

最想死的人......往往就偏健在.

$$$$一十二

古语有云:"上帝偏爱的人死得早",

这一死倒躲掉许多起死亡:

比如朋友的死;但更凶的还有

友谊.爱情和青春之死,以及除了

呼吸以外一切的消失;既然虚无

正在等待一切人,无论他多么灵巧,

曾多次躲开死神的箭:那么,也许

你所哀悼的夭折倒是上天的好意.

$$$$一十三

海黛和唐璜并没有想到死的事,

这天地.这大气对于他们太适宜,

时光也无可挑剔,只是嫌它会飞,

他们看待自己呢,更是完美无瑕;

每个人就是对方的镜子,谁看谁

眼里都亮晶晶地闪耀欢乐:

他们知道,这宝石一般的闪烁

正是反映在他们眼底的深情.

$$$$一十四

啊,那手指的轻捏!那激动的接触!

眉目的传情要胜过千言万语;

嘴还在表达着一切,而且总说不尽,

但是那语言离鸟的聒噪也差不了多少,

只有他们自己能够理解,至少是

它只会对情人曲折地透露语意,

既甜蜜而又戏谑,对于从来没有

听过或不再想听的人,就会显得荒诞不经.

$$$$一十五

但是这就是他们的王国,因为他们

是孩童,而且还将继续过孩童的生活,

他们原本不是为了在现实世界中

在沉闷的一幕里充当忙碌的角色,

却像是来自清泉的两个生命:

一个仙童,一个仙女,只知隐蔽

在花丛和清泉间,虚度着好时光,

并不想知道尘世的生活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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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有盈有亏,然而他们却不变,

她每次升起都能把他们欢乐照见,

那欢情连她一路巡行都很少见;

这并不是易于饱和猥俗之情,

因为他们蓬勃的精神永远不会

只限于感官;甚至于占有,那将使太多

爱情毁灭的,对他们却适得其反:

他们越亲热就会越感觉得到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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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多么美妙呵!既美而又稀见!

他们的爱恋是那种使人甘愿

倾心以赴的;唉,在这颓唐的世界,

难道人们谁不是早已将爱情听厌和看烦:

密约呵,司空见惯的勾引啊,

还有那小小的盘算,结婚以及通奸;

仿佛海门的火把只是为了烙上

"荡妇"之名:当然丈夫并未想到这.

$$$$一十八

这话不中听;真理本来就够冷酷;

更何况这也是家喻户晓的.......够了!

那神仙的一对没有感到片刻沉闷,

不知道他们何以能如此逍遥自在?

凡人都生而有青春的感情,有的人

却一闪即逝,而他们却能永葆;

这气质,世俗会称之为"浪漫",

我们赞叹它,却在暗中嫌它疯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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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别人身上,这会是一种不正常状态,

是接受了青春和小说的过分麻醉;

但是在他们,却是天性或命中注定,

因为他们也从没有对小说流过泪,

海黛的学问不多,这就不必多说了;

唐璜呢,一直受的圣洁的教诲,

所以,若想找寻他们的爱情之根由,

明白夜莺或鸽子的相爱也就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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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望着落日,在这美妙时刻

对谁都是宝贵的,特别是对他们:

最初就是因为在这样的天空

爱神降临并使他俩心心相印.

那时他俩的贺礼只有快乐,

晚霞是他俩热情结合的证人;

因为彼此迷恋,这痴情也遍及

凡是能让人追怀往事的东西.

$$$$二十一

不知是何故,就当他们凝视着

晚霞的那一刻,仿佛就在他们心间

随着欢乐一阵战栗突然袭来,

好比冷风拂过了火焰或琴弦,

一个声音发颤,一个身体却发抖,

每人都掠过了一丝不安的预感,

这使得唐璜不由得低沉的叹息,

海黛的眼睛里也涌出晶莹的泪滴.

$$$$二十二

她那未卜先知的黑眼睛大大的睁着,

尽是在追随和眺望消逝的太阳,

仿佛随着这璀灿的光芒的降落,

他们欢会的这最后一天就要消亡;

唐璜看着她,把自己卜问的命运,

他感到心酸,却又没有理由悲伤,

他的眼神因此寻找她的目光

这悲戚的来由(至少对他来说够玄奥).

$$$$二十三

她转身向他一笑,但那笑容是

如此凄凉的;接着扭过脸,

不管她惊觉了什么吧,这一感觉

明智或自尊将会很快驱散;

当唐璜半庄半谐地跟她提到

他们心中的这种不祥之感,

她说:"万一有祸事......但是那不可能,

至少我的眼睛不会看到它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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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璜还要问下去,假若不是她的唇

吻上了他的唇,使他不得不保持;

她用这热情的一吻和预感抗争,

她的心终于完全将恶兆摆脱.

对,这才是解闷的最好的办法,

有的人乐意以酒消愁:这也不错.

两者我都曾试过;所以,谁要试用,

可以在心疼和头疼中任意选择一种.

$$$$二十五

两者任择其一,随便您自己的意,

反正不爱女人就贪恋美酒,

那两种病痛就是我们为欢乐

所支付出的税,至于哪一种更值得,

我可真不知道;但若非要我投票,

我对双方都有很多支持的理由;

为了谁也不亏负,我可以肯定地说:

两者都要,这比两者都不要会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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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璜和海黛彼此默默地对望着,

无限的柔情在目光中荡漾,

一切最美好的情怀:友人,兄妹,

稚子和恋人,都融入其中;

因为是两颗纯洁的心灵在交流,

啊,爱是如此之深,以致少爱一点都不行:

这过分的甜蜜圣哲本可以原谅,

因为鼓励了获得生之永恒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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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互相地拥抱着,两心交融......

唉,为什么他们不在那个时候死去?

活得太长久了,难保没有生离之时,

岁月就会把灾患或残酷的境遇带来;

这世界不是他们的,世人的奸诈

就连莎弗般的热情也不能抵挡,

爱情在于他们是生命,它如此之浓,

不仅仅是感觉,而是占据他们整个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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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该住在森林中,像夜莺一样

隐居起来,以歌唱自娱;他们原不宜

在所谓"社会"这繁华的孤寂当中,

和"憎恨"."罪恶"."忧患"共同呼吸;

凡心灵自由的人都落落寡欢,

歌儿最甜的鸟儿只会成双而栖,

雄鹰能够独自高飞,而乌鸦和海鸥

就像世人一样,只会围着腐尸不前.

$$$$二十九

现在,海黛和唐璜脸依偎着脸,

在相亲相爱中享受着午眠.

那是一阵小睡,睡得并不很沉,

因为不时地依稀有一种预感

使唐璜轻颤,并且传遍他全身;

海黛的嘴唇好象溪水在低语,

唱着无字的乐曲;她的脸被梦

熏得像被风吹乱的玫瑰那样红.

$$$$三十

像在阿尔卑斯的山谷中

一湾清澈的水面被风吹起涟漪,

她就如此被那神秘地侵到

头脑中的篡者搅扰,呵梦!

它让我们对心灵失去了控制,

无论思绪如何飘游,我们都得唯命是从.

多么奇怪的生存!(因为呼吸未断,)

虽然失去了知觉,闭上眼睛还能看见!

$$$$三十一

她梦见自己一个人在海边

不知因为何故,被拴在巨岩上,

她动转不得,只听见海的呼啸

越来越响地掀起高高的海浪

朝她打来,好像直扑向她的嘴唇,

使她喘不过气;一会儿更加猖狂,

竟向她头上泼来,又高又凶猛,

简直就要淹没她,而她却又死不了.

$$$$三十二

不久她脱了身,在沙滩上行走着,

尖石子把她的脚刺得流出了血,

几乎每走一步她都会跌倒;

这时候就在她的前面,影影绰绰

有一个裹白布的影子正在滚动,

她又追又怕,然而它却总是不停歇,

她看不清楚是什么,只跟踪去捉,

只是尽管被捉住了,它又滑掉.

$$$$三十三

梦境变了:她站在一个石洞中,

在岩壁上倒挂着由许多年的水滴

形成的石钟乳,洞中海水正在拍打,

也许在哪一角还有海豹在隐蔽.

她的头发滴着水,就连她的眼珠

仿佛也化为泪水从眼里往下滚落,

直落到地面黝黑的尖石头上,

而且一旦滴落就凝结成了云石......她想.

$$$$三十四

就在她脚边,又湿又冷,死沉沉地

躺着唐璜,他的鬓角沾着海的泡沫,

人已经死了,她给擦也没有擦干,

(对他的照顾曾带给她多少快乐!

但现在没用了!)他那颗熄灭的心

再也不能跳动了!大海的哀歌

尽在她悲哀的耳边低低吟唱,

啊,这短短一梦比起一生还要漫长!

$$$$三十五

望着死去的人,她觉着他的脸

模糊,或是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眉目有点儿像父亲,越看越清楚,

终于它显现为兰勃洛的脸庞,

精明,憔悴,又带着希腊人的优雅;

她猛然间惊醒:呀,苍天在上!

她看见了什么?那是谁的黑眼睛?

那与她面面相觑的正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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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尖叫而起,又惊呼了一声倒下,

真是悲和喜.希望和恐怖交加,

因为一个被她认为早已经葬身

鱼腹的人竟然得已生还了,也许

是来跟她心爱的人索命的吧?

他对海黛,似父亲般难舍难分;

这正是那可怕的一刻,这瞬间

我经历过,可是现在连想都不愿再想.

$$$$三十七

听到惊叫声,唐璜立刻跳了起来,

一把把海黛托住以免她跌倒;

接着就从墙上摘下剑,怒冲冲地

就想把这来的侵扰不速之客惩罚;

兰勃洛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开口,

只冷冷一笑说:"只要我叫一声,

立刻就有千把刀子会亮在这里,

小伙子,你不如把那玩艺儿收起."

$$$$三十八

海黛紧紧抱住他:"唐璜,这,这就是

兰勃洛,......我的父亲呀,......我们赶快跪下!

他会饶恕我们的,......是的,一定会的.

哦,亲爱的爸爸,我的心已乱如麻!

快乐和痛苦都有,就当我吻着

您衣襟之时,我的心怎能容下

又是做子女的欢欣,一边又是怀疑?

你饶了他吧!我甘愿接受任何惩罚."

$$$$三十九

老头表情莫测地挺然而立,

目光平淡,语气安详,

但这对他并不总是心平气和.

他望着她而不语,又看了看唐璜,

然而,这小伙子可真是热血上冲,

因为他已经打算决斗一场:

他至少是站在那里枕戈以待,

只要兰勃洛胆敢叫进来一个打手.

$$$$四十

"小伙子,收起来吧!"老头子又说一遍,

唐璜答道:"只要这只手还能动,那就不行!"

兰勃洛脸色发青,但不是由于害怕,

接着就从腰间抽出了手枪一柄,

答道:"那就让你的血溅在你的头上!"

于是细看打火石,像是在鉴定

它是否易燃,因为最近他曾开过枪,

接着就镇定地把扳机喀嚓推上.

$$$$四十一

推上扳机时会发出一种奇怪的

非常刺耳的声音,如果你知道

再过一刹那枪口就将对着你,

距离大约十二码,抬起来瞄准;

这是很有礼貌的距离,不算太近,

如果你的对手曾是以往的知交;

但是若身受过一两次手枪的射击,

你的耳朵就变迟钝些,不再那么灵敏.

$$$$四十二

兰勃洛举枪瞄准,只要一瞬就将

结果唐璜的呼吸和这一章,

幸亏海黛扑到她情人的身前,

像她父亲厉声喊道:"让死亡

找我来吧!......是我的错......我许给了他,

并不是他自己要来此方;

我爱他,......要死就要和他死在一起,

你说一不二,你的女儿就会像你一样!"

$$$$四十三

一分钟以前,她还满是泪水.柔情

和孩子气;但忽然她挺身而出,

仿佛变成了人间弱者的护卫,

虽然苍白,然而却坚决端庄地,情愿受那致使的一击;

她本来就高过一般女子和男子,

现在挺起了身,就像是要更好地

给枪作靶子,并且凝视父亲的脸,

而对他持枪的手却不予以阻拦.

$$$$四十四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真是奇怪

他们多么相象!表情也是同样地!

暴怒而不形于色,只是除了彼此

大而黑的眼睛似乎有火焰射出;

因为她虽然驯服,却也是只狮子,

一旦被惹恼,反扑得也真够凶;

这正是老头子的血在他自己面前

沸腾了:她总算不愧为他的传人.

$$$$四十五

我说父女眉目和身段都很相像,

只是性别和年龄不同,

甚至于他们的手也都同样纤巧,

一脉传承竟到了如此精微的程度;

但是现在,正当他们该欢欢喜喜

用激动的泪将彼此迎接,

他们却怒目而视,各站在一边,

足见父女的情绪有多么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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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一会儿,父亲收回了武器,

放到原处;他站在那里

将她看个不停,像要把她看穿;

"别怨我,"他说,"找这异乡人的碴;

不是我把家搅成了现在这个样的,

谁能受到这种凌辱还隐忍不放!

我必须尽我的本分,......至于你怎样尽了

你的天分:看看目前就能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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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放下武器吧,不然,我敢说:

当着你的面他的头就要滚下来!"

说完,他就拿起了哨子轻轻一吹,

随着另一声哨音屋里来就拥进

乱糟糟的一帮,从头到脚,

一个个全副武装,还有统率头目;

他下令给这大约二十个海盗:

"捆住,要不然就把这个西方佬杀死."

$$$$四十八

接着,他用一个迅速动作,他攫去

了他的女儿;当他刚把她抱开,

那一群人就拦在她和唐璜之间;

她不断地抗争,可是她父亲的手

蛇一样缠住她,而那一群海盗

就像发怒毒蛇向一只小兽猛扑,

冲到唐璜面前;但为首的一个

旋即栽倒,其右肩已被砍落.

$$$$四十九

第二人面颊被劈开,而第三人

是一个足智多谋的击剑老手,

他以刀锋迎住了那一击,闪电般

还没等你回过神来就刺中了对手,

唐璜倒了下来,软软地躺在地上,

鲜红的血就像泉水似地喷涌而出:

那真是又红又深的两处刀伤,

一处在手臂,另一处砍在头上.

$$$$五十

唐璜倒下了,他被就地捆了起来,

老兰勃洛挥了挥手,

他就被抬出屋子,直奔赴海岸,

那儿有九点钟就要起锚的船;

他们先得把他放入一只小驳船,

一直划到一排货船旁进行停靠,

然后就卸进了一只大船的船舱,

盖上了甲板,还命令好好看守.

$$$$五十一

人世间净是些变幻莫测的事情,

目前这件事就令人不如意.

你看:一个年轻而漂亮的绅士

正享受着世间能给予他的一切恩惠,

却在他最料不到会出岔的一刻,

他竟然被人绑起来送到;

受了伤还捆着,好让他不能动,

这一切只因为一位小姐的钟情.

$$$$五十二

现在暂不说他.因为我竟然

伤感起来,这都得怪中国的绿茶,

那泪之仙女!她比起女巫卡珊德拉

还要灵验,因为只要我喝了它

三杯纯汁,我的心就易于感,

于是又得求助于这东方的红茶;

只可惜饮酒既已有害于人身,

而喝茶和咖啡又会使人太认真.

$$$$五十三

除非是和你掺和起来,白兰地!

啊,那和之河的迷人女神!

为什么你要残害我们的肝脾?

难道也学别的仙女,去折磨你的爱人?

这使我只好去喝清淡的饮料;

至于烧酒呀,每当在夜静更深之时,

满满喝上几盅后,第二天醒来,

头活像是被夹上了刑具.

$$$$五十四

现在就要撇开唐璜......他倒是平安,

虽然不是无恙:伤重却危及不了性命,

可怜的家伙!但是他受的皮肉之苦,

怎及得上海黛心灵的半点苦汁?

她可不是哭呀,闹呀,呓语呀,

以后就会让步.屈服,经不起人哄;

她母亲是摩尔人,原籍是摩洛哥,

那儿不是乐园,就是荒漠.

$$$$五十五

那儿有很高大的橄榄树大把琥珀

就像喷泉一般洒;五谷与花果,

在那儿从泥土涌出来,泛滥大地,

但在同时,种种毒树也有很多;

午夜的寂静中不乏狮子的咆哮,

沙漠漫漫的长途将骆驼灼烧,

有时黄沙蔽天,将商队都埋葬;

土地如此,人心也很相像.

$$$$五十六

非洲原是太阳之邦,斯土有斯民;

人的体格也火热;从一落地起,

摩尔人的血液就受到太阳灼烤,

无论是为善作恶,都同样有力,

它就和地气一样,必须向外滋荣;

海黛的母亲接受了爱和美的馈赠,

她大而黑的眼睛却深藏着激情,

就如一只睡狮还隐于林丛.

$$$$五十七

她的女儿却生在较和煦的阳光下,

就像夏季的云那样洁白.舒展而宁静,

但是逐渐负荷着雷电,总会变为

自然界的暴风雨,总使人震惊;

她一直到现在都是安详而温柔,

但既然已承担过多的无望的激情,

那一团火必将迸出她非洲的血管,

如沙漠的热风卷过一片荒原.

$$$$五十八

她最后看到的是唐璜被砍倒在地,

啊,那么美的恋人浑身是血,

他的鲜血就在那地板上流淌着,

而在不久前他还是能走动的活人;

这就是瞬息间她看到的一切......

接着她就抽搐一下,一切都戛然而止:

在父亲的手臂上她原本在挣扎,

现在却像砍断的树,轰然倒地.

$$$$五十九

一条血管破裂了,正在那朱唇上

天然的鲜嫩正染上殷红的血;

她的头就像在急雨下的百合花

无力地垂着;使女们泪如泉涌,

她们奉命将小姐抬上了卧榻,

又拿来了草药和补品供她服用.

但是这一切治疗对她都不生效,

仿佛她活已无味,死又怨早.

$$$$六十

这样过了一些天,情况毫无改变,

虽然身体冰冷而脸色不灰,嘴唇暗且很红,

脉搏却没有了,但死亡似仍缺席,

而且没有任何宣告她丧生的恶象;

身体并未开始腐蚀,所以不全绝望,

凝视着她的俏脸,让人对生命

有了新想法:因为她全是心灵,

她拥有的太多,大地怎么收得干净!

$$$$六十一

好象雕塑的石像栩栩如生,

那主宰的热情还贮在其中,

即使凝固了,但秀丽的维纳斯

一经大理石凝固,却能永保姿容;

那罗马的角斗士临死前的神态

那拉奥孔的痛苦之所以能够永恒,

就在于那生的情致能使之流传,

虽然非真生,尽管僵硬不动.

$$$$六十二

终于她醒了,但是不像一觉醒来,

倒像是死而复生,获得了新生命,

她一定有一种新奇的感觉,

因为对她的一切都显得陌生;

虽然那颗心仍然忠实于往日,

它每一跳都还藏着深深的隐痛,

但是她已不记得那是什么缘由,

好象复仇的女神暂时住手.

$$$$六十三

她茫然地望着闪来闪去的面孔

和熟悉的器具,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很多人守着她,她也不加究问,

在她枕旁落座的是谁,也不过问.就连

她不动不言,却也没有一声叹息

会暴露她的思绪;仆从有意沉默

或故意闲谈来引导她,但没有用,

除了呼吸,她已没有生命的其他特征.

$$$$六十四

使女前来侍候她,她从来不理会;

父亲来看望她,她的眼光却移向别处;

无论碰触到旧日多亲切的地方

或亲切的人,她都无法辨认.

给她调换屋子住,她都全记不得,

却只管温顺地躺着,把一切都不放在心上.

最后,她眼里透出了可怕的含义,

唉,为什么他们要引起她的回忆!

$$$$六十五

一个奴隶突然想起给她弹琴,

琴师来了,他用手将琴弦试拨;

开始,听到尖锐而杂沓的音调,

她目光闪烁,把琴师看了看,

然后便回身朝墙,好似要避开

那如刀扎般的悲哀的思念;

琴师低唱着岛上的一首古歌,

那是帝制尚未暴横于世的杰作.

$$$$六十六

她随即便以苍白的手指在墙上

随着节拍而击打.然而当歌曲的主题

转为爱情时,这激情的字眼立刻

刺痛了她的回忆;她的现在,过去,

都象梦一般闪过她的脑海,

而从她那过于阴晦的头脑里,

泪如泉般涌出,好似满山云雾

终于化为骤雨,久旱遇到了甘露.

$$$$六十七

啊,短暂的安慰!这解救也无用!

思想的旋风太迅猛,她于是发了疯.

她忽地站起来,好似没病过一样,

见人,像仇人一样眼红,

但是没有人听见她说话或嚎叫,

尽管这发作已是临死的征兆;

为了让她清醒,人们试着打她,

即使如此她也不肯说一句话.

$$$$六十八

偶然她也像是有一丝知觉:

无论如何她不就肯见父亲一面;

对一些用物她看得很重,

但是却不能认出其中任一件.

她拒绝食物或衣服;无论怎样劝说,

她都不吃也不穿;无论何时

用任何药物或手腕都引诱不了

她入睡,......就好像这本能她已失掉.

$$$$六十九

就这样,整整折磨了十二个昼夜,

终于没有一声叹息

以显示与世永诀,她便魂离人间.

就连最近的守护人都没有察觉

她几时死去的;把她那秀丽的脸

投入幽冥的"突变"是如此之缓慢地

闭上眼睛......呵,那美丽的黑眼睛!

原来这么晶莹,竟然也会消殒!

$$$$七十

她逝去了,但是不仅她;她还怀着

一个来不及见天日的生之嫩芽,

它或许可成为一个貌美而无罪的

罪孽儿,却早早被结束了小小的生命,

未曾诞生便进了坟墓;一场寒霜

使鲜艳的花果都一起凋零;

呵,这爱情的碎裂之花和残果

即使自天而降的仙露也无法使之复活!

$$$$七十一

她如此生......又如此死了.从此不再有

忧伤或耻辱来折磨她.她的天性

原本不像较冷的人能经年累月地

忍辱负重,单等给她老年送终;

她的岁月和欢情虽然真够短暂,

却竭尽倾注命运所准许的一生

愉快地度过,......她终于静静地在此安眠,

就在她平素最爱去散步的那个海边.

$$$$七十二

如今那海岛已经零落而荒凉,

房屋已坍塌,居住过的人都已经亡故;

只有她和她父亲的坟墓都还在,

但也没有一块记述他们的碑石;

谁知那儿埋下了如此美的少女,

她的故事再没人能够叙述;

啊,在那儿听不见挽歌,除了海啸

哀悼那已亡故的希腊美人.

$$$$七十三

但是许多希腊少女都唱着一支

动人的歌,感叹着她的芳名.

很多岛民爱以她父亲的故事

来打发长夜之无聊:说他特别勇敢,

而她富于美色;即使她爱得不智,

她已用生命偿还了罪过;

这笔债可真够重,但终归逃不脱,

因为它自身的复仇者就是爱情.

$$$$七十四

调子太悲怨了,还是改改话题吧,

把这哀婉的文字束之高阁;

我本来就不太愿意描写人发疯,

唯恐累及自身的名誉,更何况我

在这题目上也增添不了什么新意;

但既然我的缪斯有奇特的脾气,

就让我另想办法,拿唐璜试试:

在前些节里曾经提到他被砍得半死,

$$$$七十五

被捆着,又受了伤,禁闭在船舱里,

迷迷忽忽几昼夜后他才完全清醒过来,

并且把一切往事历历回想起来;

然而等他想起来之时,他已经

飘行到海上,每小时扬帆六海里,

向着伊里安海岸挺进.

要是换个时辰,他倒想去游览,

但他此刻,对西吉姆海角实在冷淡.

$$$$七十六

在那碧绿的.筑有村落的小山顶上,

(一边是海,一边就是赫里斯庞德湾,)

据说有着神勇的阿喀琉斯之墓,

(只是据说,何况布莱安还有不同的意见;)

在它下面,还有一个高耸的古坟,

是谁的?只有天晓得;也许在那里面

是帕特洛克罗斯,埃阿斯,或是别人?

总之都是,若活着还会杀我们的英雄.

$$$$七十七

啊,高高的古墓,没有碑石或名字,

俯视着广大的平原荒芜和环山,

艾达之巅耸立在远方,依然无恙,

斯卡曼德(假如是它)的水流依旧;

这壮丽的山河还是能够名震宇内,

足够十万雄师在这儿驰骋;

但伊里安的城堡今天何在?我只能

看到吃草的羊群.爬行的乌龟.

$$$$七十八

还有无拘无束的马群,疏疏落落的

农家茅屋,住着名不见经传的百姓,

一些牧童(远不像帕里斯)很好奇地

观望着出于孩童时代培养的感情

来游的欧洲人;一个土耳其佬

嘴里叼着烟袋,手执念珠,笃信异常,......

这就是我慕名而来所见的旅游胜地,

但弗里几亚人呢?踪迹却全无.

$$$$七十九

唐璜这时获准走出了他的小舱,

才知道自己已落入贩奴者;

凄怆地,他眺望着蔚蓝的波浪

映照着岸上很多英雄的墓冢;

他流血过多,依然衰弱得无力

想多问些问题,而旁人也不可能

对他目前和过去的种种情况,

回答得会使他感到十分满意.

$$$$八十

有些被俘的伙伴像是意大利人,

唐璜与他们一结识,果然不错;

他听他们讲起自己的遭遇,

那可真够奇异:一个由歌唱家

组成的戏班子来到西西里演出,

而驶出利弗诺后却出了岔子,

倒不是为海盗所劫,而是班主

将他们以低廉的价格出售.

$$$$八十一

是一个滑稽歌手把这件新鲜事

告诉给唐璜的;虽然他已经被注定

要被卖到土耳其市场,却保持着

高昂的精神......至少是面庞;

这个小伙子看起来精神挺饱满,

老是喜笑颜开,倒是很安于境遇;

他的风度与那戏班的女主角

或男高音歌手相比,真是翩翩一位绅士.

$$$$八十二

他将他们倒霉的遭遇简短地

说了说:"我们那阴险狡猾的戏班班主

在一个海角外对着一只双桅船

发出了一个信号;得,我的主!

我们立刻就被转到那只怪船上,

甚至一个银币的工资都没有得到;

但是如果土耳其苏丹爱听戏,

我们不会太久就又能抖擞精神.

$$$$八十三

"我们的女主角可惜年纪大了一些,

荒唐日子过太久之后,人就显得憔悴,

而且卖座一少就会伤风,她的调门

倒蛮不错;那男高音的老婆模样很美,

可就是不中听;上一次巡回演出时,

她在波隆那很是惹了一场是非:

她竟从一位罗马老公主的手中

夺走了凯撒.西孔纳伯爵.

$$$$八十四

"那些跳舞的呢,有一个叫做妮妮,

因为不只会一种,所以很受欢迎;

还有爱笑的妞儿彼利哥丽尼,

的她一次演唱可真是很幸运,

至少得到了足足五百块金币,

可就是花得太快,至今一文不名;

啊,还有个滑稽女歌手,只要男人

有肉体或灵魂,管保她就能称心.

$$$$八十五

"那些配搭的舞女没有什么新鲜,

都是整批的货色,偶然有一两位

长得标致些,或许能够惹人赏眼,

剩下那些连在市集演出都不够格.

还有一个苗条舞女,比梭鱼还直,

却带着多愁善感的气质,

这本来大有指望,但是她不用劲跳,

这可真对不住她那脸和身材.

$$$$八十六

"至于男演员呢,那都是庸庸碌碌,

那个男主角简直是一个破瓦罐盆,

不过他倒是有一种用途,我希望

苏丹能够把他当作后宫的仆人,

那么他也许可以得到进身之阶;

我相信但他的歌唱绝成不了名.

别看教皇年年培养,却很难找到

比他还糟的三个不阴不阳的嗓门.

$$$$八十七

"那男高音的嗓子可惜太做作,

至于男低音吗,那只会咆哮的畜生;

本来他就没有受过歌班的训练,

全然不懂什么是音调.节拍和板眼.

不过因为他是女主角的近亲,

她就把他的歌喉说成又圆润又好听,

于是就雇了他;可是你若听他唱,

就会把它当作什么驴子在吊嗓.

$$$$八十八

"至于我的才能吗,我不便自吹,

先生,虽然你年轻,但据我看来,

你倒是有出门人的派头,这表明

对于歌剧你并非是外行.

你可听说过罗珂甘蒂?敝人正是;

也许你有机会赶上我的演唱.

去年你没有到罗哥去赶集吧?

我下次到那里上演时,务请光临.

$$$$八十九

"哎,还有男中音我却几乎忘了提,

一个小白脸,尾巴翘得直冲云霄:

嗓音变化不够太多,也不够浑圆,

动作倒是优美,不懂一点门道;

他还总是怨天尤人哩,老实讲:

他连沿街卖唱都不够格;

他扮演情人倒能将感情抒发,

当他表露感情时,他便露出他的牙."

$$$$九十

罗珂甘蒂的滔滔不绝的谈论

至此被看守的海盗吆喝声打断,

俘虏在规定的时刻都必须回舱.

在回到那阴暗的铺位之前,

他们不禁都对海波投出依恋的一瞥

(晴朗的天海被映得加倍的蓝,

在日光下自由而欢快地滚动着),

然后就一一消失在舱口的黑洞.

$$$$九十一

次日他们就听说,在鞑靼海峡

必须等待苏丹的皇家护照,

(在一切御旨中,这一种最威风,

只要躲得过,没人愿意要,)

结果他们被囚禁得更加严密,

男与男的,女与女的,都用铁镣铐

一对对锁上,而且一对对分开,

只等在君士坦丁堡市集上出售.

$$$$九十二

似乎是,在他们搭配完的时候,

单单剩下一男一女没有办法成对,

这颇引起了一番斟酌,经过商量

最初想把那女高音充作男子汉,

然后决定把男的充作女班护兵,

于是他就被捆入女队:真倒霉!

他正是唐璜,唉,真难为他这少年

竟与月貌花容的姑娘结成了伴!

$$$$九十三

罗珂甘蒂不幸地和那个男高音

锁在一起,他们对彼此的仇恨

只在戏台上才会有:谁都会厌恶

身旁的伙伴远甚于自己的命运;

他们又很执拗,谁都不肯忍气

被对方的一句,就惹起了纠纷;

他们一边对骂,一边往两下拉扯,

"好样儿的!"其实都不是好家伙.

$$$$九十四

唐璜伴侣的原籍是拉瓦那,

却长大于古安科那的地界,

她的眼睛能直射进你的心灵

("贝拉.唐娜"的标号确与她相称),

呵,既乌亮,又火热,像燃烧的煤;

好一个棕发美人,不但光彩照人,

那眉目还露着讨好的痴情......

这天赋对异性来说实在可喜.

$$$$九十五

但这所有魅力对于他都没有用,

因为悲伤占据了他的灵魂;

虽然她在瞟他,他的眼睛却不亮,

虽然他们身体上彼此相接,她的玉腕

触着他的手,但不管是这个或她的

其他迷人之处(很难对此无动于衷),

都引不起他心跳,或者使他变糊涂,

也许只有他对最近受的伤对他有一些帮助.

$$$$九十六

这些不必提吧;我们不该追究太多.

什么也抹不掉事实:没有比骑士更忠诚,

也没有比恋女还希求更大的坚贞,

因为这些已经够了,我想无需再提佐证.

听说,不能"只凭想着高加索冰雪,

就能握一把火"却不会烫肿手,

但是也有例外:唐璜这次确确实实

安然无恙地受到更烈的火攻!

$$$$九十七

这儿我本可作一些正派的描述,

因为在少年时我也曾经不动心;

但是我听说,有人反对开头的两章,

认为它写得太露骨且逼真;

就连出版家也断言:若教那两章

在家庭中传诵,那要比教骆驼穿针孔

还难上加难;因此,我想不如

少费些笔墨为妙,让唐璜赶快上陆.

$$$$九十八

对我都是一样,我愿意俯首听命.

因此让斯摩莱特来描述剩下的部分,

用普莱尔.阿里奥斯托亦或菲尔丁的

更为纯洁的文字吧;他们可说过

许多怪事给这正经的时代听.

一度我的笔曾很泼辣,爱反驳人;

若是在过去,这些人云亦云也许会

引起我的抨击?现在却绝不想费口舌.

$$$$九十九

孩子们都爱吵架,我少年时也如此;

但到了现在,我却宁愿平静地退让.

任凭文坛上的贩夫走卒去争执吧,

看看我的诗名是否在我的右手

还能够写作的时候就已消失,

或者是竟能够传颂几个世纪;

反正我坟头的青草将悠长地

在夜风中叹息,而我的歌声早已归于沉寂.

$$$$一百

对于声誉的骄子,那超越时间

和语言的隔膜得以流传的诗圣,

生命仅是他生存的一小段,

累积了二十个世纪的名声

就像一个雪球本积自每片雪花:

还要向前滚去越滚越大,

终究成为漂浮的冰山那么大......

但寒冷的雪花却是其归宿.

$$$$一百零一

所以,伟大的名字只不过是虚名,

爱好荣誉不过是在虚无中寄托有奢望,

仿佛人们竟想从那埋葬一切的

万劫不复中把自己的遗骨标志出;

试问在"末日裁判"以前,

除了变迁,有什么还能永存?我曾经立足

在阿喀琉斯墓上,却听到人否认

存在过特洛亚;罗马也将变成疑问.

$$$$一百零二

死者一代代被时流冲进空茫,

坟墓与坟墓相继,直到了无踪迹,

一整个世纪的记忆就此消失了,

又深深埋在后一代人的归宿里.

我们祖先所读的墓碑而今安在?

只剩了被人们从墓地里搜集几块来的;

在那儿,成千上万一度扬名的人

湮没无闻,与普通骨灰无异.

$$$$一百零三

每天下午,我都在那个青年英雄

德.弗瓦游荡在死后成名的地方;

对于人间的虚荣说,他死得太早,

在依世人而言,他已经活得太长!

一根残破的而雕凿尚细的石柱

(它在长久的荒芜中濒临断亡,)

还记载着拉瓦那的一场杀戮,

虽然草和秽物在四周积满.

$$$$一百零四

我每天也骑马路过但丁之墓,

上面覆以圆顶,显得整肃而精巧,

并不显得壮观;但人们来凭吊的

只是诗人的遗骨,而非这个英雄.

但总有一天,无论诗人的诗卷册

亦或战士的丰碑,都将了无痕迹,

而沉沦于地下,不问战绩或诗,

比起荷马和阿喀琉斯,大地是如此古老.

$$$$一百零五

那丰碑是由人的鲜血凝成的,

现在人的污垢却凌辱着它,

好像农民要以这粗蛮的发泄

来表示他对这一角落厌恶;

那丰碑的遭遇,那嗜血魔王

所得到的就是如此追念,啊!

由于他们性喜屠戮和荣誉,

人间竟成了但丁地狱!

$$$$一百零六

但歌者永会存在的:诗名虽然是

一缕轻烟,它的芬芳却把思想刺激;

那最初发自歌唱的不安的感情

和过去一样,还是要求显现出来;

有如海波最终冲到岸边才碎没,

热情也在纸上发泄它的浪涛

成为诗歌.本来诗歌就是情感,

至少在写诗成为风尚以前应该是这样.

$$$$一百零七

如果在一种既是冥想沉思的

又包容着千变万化的生活中,

人们领会到各种情绪,潜移默化,

从而把一种极辛酸的本领学会了,

使他们能刻绘出世相,而且居然是

宛如人们的镜中之影般,维妙维肖;

当然,你尽可禁止诗人去献拙,

我想但那就把一篇杰作抹煞.

$$$$一百零八

啊,善心的女学究,天蓝的袜子!

没有一本书不是因你们而走俏!

你们以容貌替新的诗篇作广告,

何不也发一张"出版许可证"给我?

会么?难道我必须落到庖夫手里,

被投入那侵略巴纳斯的一把火中?

唉,在诗人之群里,难道只有我

无缘在你们那灵泉的茶座上入座?

$$$$一百零九

会么?难道我已不再是文豪了?

不再是舞会的诗人,灸手可热的小丑?

忍受一批庸材的恭维,不禁慨叹:

就像约力克的鸟那样!"我脱不了身呀"?

好,那我就像华诗人那样赌咒:

(他常发牢骚,因为没人读他,)

文风已荡然无存,诗名成了摸彩:

只有俱乐部的蓝衣女士们才有资格分派.

$$$$一百一十

哦,"又深又暗的.美丽的蓝色呀!"

正如有人在某地把天空赞叹,

渊博的女史们,我要以此言奉上;

您的袜子据说太......(不知什么原因,

袜子是那颜色时我很少注目,)

蓝得令人想起朝觐的贵宦们,

或是在午夜痛饮时,他们左腿上

扣着的那条象征权力的绶带

$$$$一百一十一

但你们中有些人真像天仙一般......

唉,人世变幻!想从前的我喜欢凑韵,

你们读我的诗篇,我读你们的姿颜,

而且......算了吧,早已化为云烟.

并非我对博学的天资也有反感,

何况它有时兼有成车的美德!

我见到过一个深紫一派的女人,

尽管是最贞,最美和最善,却是十分愚蠢.

$$$$一百一十二

韩伯特,引据最近的报导来说,

他是"空前的旅行家",但却不是"绝后",

他发明了......我忘记了名字,

和在什么时候做出了那伟大的发明;

总之是它一种测空器,对着蓝天

可以把天时的变化和气候推算,

它妙在也能把"蓝色的深度"测量,

但愿我能测测你......达芬姑娘!

$$$$一百一十三

闲言少叙吧.......运奴隶的船

若开到京城以便把火脱手,

那么,它们在办完手续后,

就都该停泊在苏丹王宫的墙下;

若这批货没受到瘟疫之灾,

那就在集市上卸下,和那些从高加索.

俄罗斯.乔治亚来的人们一起

把各种用处,各种情欲叫卖.

$$$$一百一十四

有的价格十分昂贵:一千五百元

就等于个吉尔吉斯的姑娘,

保证是处女;她真是美貌无比,

完美无缺,在她出售之后.

高声争购的顾客一哄而散,

出价一千一的人也没有买上;

当价钱继续提高时,他们就明白

要买的人是苏丹的,于是明智地罢手.

$$$$一百一十五

十二个努比亚黑女的售价之高,

也超过了西印度群岛的市场,

虽然韦伯弗斯已把黑人的身价

提到高于废奴前的两倍;这种状况

自然没有什么可怪的,因为"恶"

的豪华方面总是把帝王超过,

而美德呢,连至高无上的美德"慈善"

都节俭,......"恶"却为了猎奇不会吝惜金钱.

$$$$一百一十六

至于这班青年戏子的命运......

有的给犹太人买去了,有的归了总督,

有的如何注定了要作一世的苦工,

另一些为了提拨为头目,变了节,

而不幸的歌女被排列着专候选购,

只望不太老的贵官把她买去,

好使她成为他的第四位夫人,

或是情妇,亦或是牺牲品一件:

$$$$一百一十七

这一切都得等到下一章交待了;

无论如何,还有主人公的命运,

令人担心,目前亦得暂缓解答,

因由于注意到到这一章的长度已颇可观.

我深感到罗罗嗦嗦是不对的,

但虽然竭尽全力,还是不能少说;

现在就打断唐璜的故事进程,

来把(奥西安)中所谈的"第五段"等待.

$$$$《唐璜(中)》

$$$$〔英〕拜伦著

唐璜(拜伦,译者:朱维基)》_第4章__转载于网络 - 文学作品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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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璜(拜伦,译者:朱维基)第4章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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