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17　创造之道

你愿离群而索居吗，我的兄弟？你愿寻找追求自我的道路吗？请暂且留步，听我相告。

“求之于外的人往往容易迷失自己，与世隔绝是不对的。”群氓都这么说，而你原本就属于群氓。

群氓的话还在你的心中回响，而当你说“我不再与你们共同抱持一个信念”时，那无异于在说你的不满与苦痛。

看，这苦痛就是由群氓的共同意识引起的，而最后的回光仍在你们的磨难中闪烁不已。

然而你是否愿意踏上这条磨难之路，追求自我之路？

如果愿意，那就把你的权威和力量展现出来吧！

你是不是一种崭新的力量和权威，是不是第一动因或自转之轮？你能迫使星球围着你而旋转吗？

啊！渴望提升的欲念着实太多了！野心勃勃的人太容易激动，展现你不是一个充满欲望和野心的人吧！

啊！许多伟大的思想都和风箱没有什么两样，当其鼓胀时，内在却更加空虚。

你认为自己是自由的吗？我希望听到的是你所掌握的思想，而非你摆脱枷锁的佳音。

你是否有资格摆脱身上的枷锁呢？有许多人一旦获得解放，他的最后一点价值也就会跟着丧失。

你从何处获得自由，那与查拉图斯特拉又有什么关系！然而你的眼睛很明白地告诉我：为何而求取自由？

你是否能断定自己的善恶，并像支配律法那样驾驭自己的意志？你能审判自己，并报复对自己不公正的律法吗？

和自己的律法法官与报复者独处是十分可怕的，一个星球就是这样被投射到广漠的太空和孤寂的大气中。

如今，你这孤寂者仍在为群氓而感到痛苦，也同时还保有你那不折的勇气和希望。

然而，总有一日，孤独会令你感到倦怠，你的高傲会有所屈服，你的勇气会化为乌有。总有一日，你会高喊：“我是孤独的！”

总有一日，你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崇高形象，而只留下贴身的卑微，你的尊荣会幽灵般地令你害怕。总有一日，你会高喊：“一切都是虚伪的！”

有许多的情感想处死这个孤独者，假如未能如愿，只能自生自灭！然而你下得了手吗？

我的兄弟，你们是否已然了解“轻蔑”这个字的意思？以及对轻蔑你的人也得公平正义的苦涩滋味？

你迫使许多对你持不同看法的人改变了意见，所以才招致他们的不满。你走近他们，却又擦肩而过，他们永远不会原谅你。

你走在他们的前头，但你升得愈高，在嫉妒者的眼中便愈发显得渺小，尤其是在天空飞翔者更是为人所深恶痛绝！

“你们是否该对我公平些呢？！”你应当说，“我将你们对我施加的不公平待遇当作我应得的。”

他们给予孤独者的是不公与污辱，然而，我的兄弟，假如你想成为一个星球，那就得毫不计较地依旧将光照耀在他们的身上！

谨防那些善良与公正者！他们很喜欢将自创道德标准的人钉在十字架上，他们憎恨孤独者。

也要谨防那些把单纯当作神圣的人！在他们看来，凡是不单纯的，都是邪恶的；此外，他们喜欢玩火，用火刑处置异端。

同时谨防爱的偷袭！遁世者往往太早将手伸给他所遇见的人。

其实，对于有些人，你根本无须伸手，而只要伸脚，最好你的脚上还有利爪。

不过，你可能遇见的最大敌人还是你自己，你埋伏在山洞和森林中，随时准备着偷袭自己。

你这个孤独者所走的是追求自我的路，而此路要经过你自己和你的七个魔鬼！

你将成为自己的异教徒、巫师、卜者、疯子、怀疑者、亵渎者，以及歹徒。

你应当随时准备自焚于本身的火焰中，假如你不先化为灰烬，将如何能获得新生呢？！

你这个孤独者所走的是要求成为一个创造者的路，你想从你的七个魔鬼之中创造一个上帝出来！

你这个孤独者所走的是要求成为一个充满爱心者的路，只因你爱自己，所以你有就像充满爱心的人一样地蔑视自己。

充满爱心的人，因为蔑视现存的一切而想创造新的！假如他不正是蔑视自己所爱的一切，他对爱又了解些什么呢？

将你的爱和创造力都带到你的孤独中去吧，我的兄弟，公道自会慢吞吞地跟在你的后面。

将我的泪水带到你的孤独中去吧，我的兄弟，我深爱那个为了想超越自己而牺牲的人。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