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湘江炸桥

6月19日，第10军工兵营营部。人们进进出出忙碌着。

“报告，湘桂铁路局衡阳火车西站司令部准尉司书彭志坚奉命前来报到！”

随着一声响亮的报告声，一个身着军服、精壮的南方小伙子出现在第10军工兵营营长陆伯皋的面前。

“呵，请坐！”陆营长微笑道：“你们也穿军服啊！”

“那是，非常时期嘛。我们可是隶书国民政府军委会后勤部的哦，是驻路军事机关，专搞军运的啊！大战时，除了紧张的军运外，根据需要还要搞拆毁或铺设铁轨、炸毁桥梁等任务。”

“哦，这么说，还是有点同行的味道啊！”

“是啊，这不，接上峰命令，前来配合贵部炸毁衡阳湘江大桥。”

关于湘桂铁路衡阳湘江大桥，统帅部曾有指示：必要时予以彻底炸毁。昨日长沙弃守后，第九战区长官部也有命令：着第10军相机炸毁湘桂路衡阳湘江大桥。今天一早陆营长就接到方军长命令准备炸桥。

回想建桥之艰难历程，想到要亲自炸桥。彭、陆二人不由得思绪万千，浮想联翩。

1944年前，衡阳虽然有粤汉、湘桂两条铁路。但因为隔着一条湘江，两条铁路却不能互相交通。因而，衡阳有一东一西两个火车站，东站属于粤汉铁路局；西站则属于湘桂铁路局。客货列车运输交接却要换乘汽车，且还要乘坐轮渡过湘江，十分繁琐不便。于是国民政府决定不惜财力物力人力，务必修通衡阳湘江大桥，并且是铁路公路两用桥，以便连通两条铁路。

花费白银和人工无数，耗费好几年时间，还要躲避日军飞机的轰炸和扫射，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于1944年1月1日新年元旦之际湘桂铁路衡阳大铁桥建成通车。但还仅仅是铁路通了车，公路还没有完全搞好。

为尽快实现铁路公路双通车，就在1944年元旦这一天国民政府交通部公路总局商车指导委员会还特地成立了衡阳分会，办公地点就设在衡阳市内的仙姬巷。

又经过数月的艰苦努力，终于在4月20日实现对外正式开放，汽车行人皆可通行。

这一天，也像十天前一样，衡阳市区权贵云集，万人空巷，人们欢天喜地，奔走相告，敲锣打鼓，大放烟花，欢庆那光耀史册的时刻的到来。4月10日那一次是国民党衡阳市新党部——中山堂竣工，举行落成庆典。

那时，谁能想到、谁又会想到时间仅仅只过了一个月。为了国家，为了民族，为了抗战的最后胜利，我们却要自己亲手炸掉这座来之不易的大桥。

说到此，想到此，负责炸桥的湘桂路局司令部司书彭志坚准尉和第10军工兵营营长陆伯皋中校望着北去的湘江，听着时断时续、时远时近的枪炮声，不禁泪眼相向，一时间默然无语。

但感情归感情，命令就是命令，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大敌当前，军人此时不相信眼泪！

两人召集相关技术人员围着建桥图纸，开始策划炸桥。一个个炸点被确定，一个个爆炸当量被计算出来，标注到图纸上。

就在要定稿时，陆营长沉思良久，然后缓缓地用包含深情、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各位请注意，这是在我国土地上因作战需要炸桥。是要炸掉我国东西南北十字交通连接点上的关键性的基础设施，是我国生命线上的咽喉所在。我想还是将原方案略作修改：保留桥墩部分，只炸毁桥梁部分。理由有三：一则在我炮火和空中打击下，使敌军不至于利用，可以达到这次炸桥的主要目的；二则，目前大战说到就到，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让我们进行更为复杂的水下爆破；三呢，也是最主要的是便于战后迅速恢复重建，免得再耗费巨大的建设费用。要知道那可是民脂民膏啊！现时，国家积贫积弱，不容易呀！”

“是啊！我们是炸过不少的桥，也建过不少的桥。可这次要炸的桥确实非同一般！”工兵营副营长宋魁贤少校感叹地说。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还是营长见多识广，站得高，看得远啊！

“好！大家没有其他意见，就将现方案立即报告军长。待军长一批准，马上动手，准备炸桥！”正因为有了陆营长这一改变，现在的衡阳市才多了一处不朽的战争遗址，当年未炸的桥墩依然击水中流，傲立江中。

很快工兵营就接到方军长的批复：同意按拟定方按执行。具体炸桥时间等待本军长亲自下令。不得有违！

工兵营立即启动应急方案，在辎重团的协助下，迅速实施炸桥计划。

两岸桥头派出警戒部队，实施戒严，除有军部签发的特别通行证外，禁止一切车辆行人通行。事后才知道，如果更早一点戒严就好了，就在戒严前一小时，日军派中国通——情报参谋竹内中佐随民工混入湘江西岸主城区，潜伏下来，进行谍报工作，并卓有成效，不但收集到我军大量情报；而且破解了我军密码，使敌酋对我军行动了如指掌，应付自如。实实令人叹惋！

一辆辆军车载着大量的黄色炸药运到大桥各处。工兵们安放炸药的安放炸药，拉接电线的拉接电线，各就各位，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经一天多的努力，炸桥准备工作就告就绪。只等军长一声令下，大桥就会被如愿炸毁。

此时，日军已大量渡过耒水在五马归槽、飞机场等处与我第190师、暂54师守卫部队展开激战；部分日军一开始在东阳渡、铜桥港等处试渡湘江，渗透到我军南郊前哨阵地前方。

6月22日，敌人已夺取五马归槽阵地，倾全力向机场杀来。看大势已无法保留湘江大桥，无奈，方军长打电话亲自下令“陆营长，我是方先觉，我命令你立即炸桥！”

“是，军座，立即炸桥！”陆营长一按电钮，价值上百万元的炸药爆炸了，数声巨响，长龙巨蟒般的大桥一节一节横躺在湘江之中。就这样，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凝聚着无数劳工心血甚至生命以及数载建造之功，刚刚正式通车不到一个月的崭新的大铁桥(据说直接投入时值2亿元)，就这样被迫毁于数秒钟内，令人不胜感慨和惋惜。在军部，在工兵营，在野战医院，在第10军的各个单位，许多官兵和支前民工如丧考妣，或默默地脱帽敬礼，或默默地泪流满面。刚平静5个月的一万余第10军的勇士健儿们的热血沸腾了，他们心中有着同一个意念:那就是怀着对日本侵略者的刻骨仇恨和誓死保卫家园的决心，血债要用血来尝，令叫鬼子兵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