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生死搏杀2

6月29日，城南郊张家山阵地之227。7高地和221高地先后于午后、黄昏和午夜被日军三度突破。国军预备第10师29团拼死搏杀终于将阵地恢复。

只见日军的炮火将山上的树木尽行炸折，不少地面工事被毁。高地上像犁田一样被翻了个个儿。阵地上硝烟弥漫，让人透不过气来。一阵酣战刚过。

29团团指挥所电话铃急剧地响了起来。29团团长朱光基上校拿起话筒，就听副团长刘正平中校急切的声音传来：“报告团长，我227。7高地今天三次被突破。第一次，我亲自带2营预备队两个连反冲锋，杀回去，予敌重创，将日军尽数歼灭。第二次，因为阵前易将，我29团1营营长周立乐调军部任职，葛师长改派28团副团长劳耀民少校接任1营营长……”

“嗨，伙计，这些情况我都知道。你说这些干什么？”朱团长不耐烦地说。

“你瞧我都糊涂了，还以为在跟师长、军长报告哩！”刘正平拍拍自己的脑袋，接着说：“团座，现在1营、2营伤亡过半。劳营长和2营李振武营长协力拒敌。打得很艰苦啊！敌人第三次突破时是踩着他们自己人的尸体，或以日军尸体作掩体往上冲杀。我们手榴弹、机关枪、刺刀轮番上阵侍侯，直杀得地动山摇、鬼哭神嚎的。最后，还是在师部派来30团第2营的弟兄们的协助下，发动反攻，直到天亮才将突入之敌全部歼灭。不是我们怕死，如果还要坚持，以现有力量恐怕难以保住现有阵地。请团长向师长尽快说明情况，必须早做准备才行啊！”

“老刘啊，你辛苦啦！下来歇歇吧！你不用担心，师长早有打算。现张家山阵地改由30团第2营防守。你带本团1、2营先撤下来整补待命。”朱团长恳切地说。

“什么啊？要我们撤下去。不成。我们还没有打够呢！不撤！”刚带队冲锋夺回阵地，且光荣负伤的第1营营长劳耀民高叫道。

“谁在发牢****呀！哦，劳耀民，劳营长啊！精神可嘉呀！”朱团长对这位刚从曾京团长的28团调过来的豹子头营长先以肯定，接着又以点醒：“又不是不让你打，你叫什么叫？好歹也要歇口气、喝口水什么的啊。一个营就你一个人打呀！你是不是要抗拒师部命令？”

“哪敢！我就是觉得憋屈。才打得上劲，就要下来歇息，没劲！谁说抗命啦？”劳营长嘟嘟嚷嚷地说，低下声来。

“好啦！先带你们1营还剩下的百十号人到团部附近稍事休整。稍后再作增强你营第3连所据守的虎形巢阵地协守任务。”

“是。谢谢团长关照！有仗打就成！”劳耀民嘿嘿一笑，转身去收拢部队去了。

29团2营李振武营长也带着仅剩的140人，返回原据守的第二线阵地——张飞山去了。

此时，预备第10师的三个步兵团均有重大伤亡。师的预备队兵力只剩下师直属部队5个连。然其当面之日军伤亡当在一个大队以上。

见此情景，预备第10师师长葛先才将军神色凝重了许多。他深知：残酷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大战还在后头呢！怎么办？望着指挥部窗外渐渐黑下来的天空，望着远处暮色苍茫，近山如泼墨国画，夹杂因战火而起的朦胧烟雾；远山如黛染翠，神秘莫测。

他思谋着，不由得想起自己上次驰援常德身负重伤，返乡探亲的情景来。

当时，伤有多重，只有自己清楚。于是葛先才没有像往常一样，与同期负伤的陈团长去住长沙陆军医院，而是自费住进了国内知名、也是自己十几年前学医求知的湘雅医院——一所最初由美国人创办的民间医院，也是当时湖南环境条件、医术最好、当然医疗费用也最贵的医院。

“葛先生，你好危险呀！子弹要是再向右偏一公分，就将心脏击破了！”医生拿着X光片指给他看：“你又真是有福，好象有神仙保佑。子弹的进口与出口之间上下四根肋骨，竟然一点擦伤都没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医生感叹地说。

葛先才也笑着说：“嗨，那还得谢谢皇军这一枪，手下留情呀！”

“葛先生，真幽默！”

因为念及七十高龄老父亲和兄妹们的牵挂，不待伤口完全好利索。葛先才便急忙出院往家里赶去。此时，全家已由长沙搬到湘南的郴州。葛先才负伤后虽然没有敢告诉家里，但他们迟早会知道的。因此，为免家人挂念，葛先才急急忙忙回家。不想，在半道上遇到找寻而来的小妹葛先训。

因为战争，粤汉铁路长沙至湘潭段已将铁轨和路基拆毁破坏。只好从长沙坐船到湘潭，然后，从湘潭再坐火车到郴州。

进得家门，寒暄已定，全家人激动不已，感慨良多。父子之爱，手足之情，又惊又喜，眼泪纵横。之前，老父亲得知葛先才身负重伤，整日不饮不眠，不言不语，眼泪不干，吓得葛家兄妹手足无措。

在葛先才的眼里，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在父亲的童年时代，连“人之初”一书在内，只正式念一年半私塾，就因家境贫寒而辍学，全靠自己在家里自修。稍长便去当了学徒，白天整日忙碌，夜晚等到夜深人静时，方偷偷起来看书练字。无钱买书，就东借一本，西借一本。不懂之处，一有机会，就去向一位老学究请教。到清光绪年间凭实力终于考进邮政局，后来在民国初年先后担任过湖北省黄陂县、武昌县邮政局局长多年。老人家的成功，全靠个人毅力苦读，发奋图强啊！

葛先才从父亲的身上看到了榜样的力量。

这是一段温馨适意的日子。在郴州有一家设备尚齐备的教会医院，离家也不远。每日由父亲或兄妹陪同前去打针换药，加上鸡蛋鸭汤等食物补养，与家人团聚的愉快心情，葛先才身体很快康复。心里正想着早日养壮身体，早日奔向杀敌战场。

果然，不到四个月，这不又率师踏上征途，奋战在保卫衡阳的阵地上啦！

当时多想在家多偷几天懒，多享受一点亲情的温暖。可是，天不从人愿，接到军长来电，要自己接任预备第10师师长职务。军人天职所在，也就只好依依不舍地告别家人……

想当年自己投笔从戎，偷偷从优质学府——湖南湘雅医学院，孤身一人跑到广州报考黄埔军校，需要何等的勇气与魄力。到如今，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自当视强敌如草芥，置生死于度外，豪气凌云，斗志如虹，驰骋疆场，为国家，为民族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

“师长，吃晚饭啦！”警卫员的招呼声，打破了葛先才的沉思默想，将他拉回到这仍然在继续的生死大搏杀的现实世界中。葛将军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没有吃什么东西了。

“大家都赶紧吃饭，晚上肯定还有激战。吃饱点，好多杀鬼子兵呀！就是牺牲了，也不做饿死鬼哟！”葛先才将军又恢复到风趣幽默的本性来。

大家一齐笑了，本来紧张沉闷得透不过气来的师部又显得生气怡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