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外围迷局3

难道天不助我？老蒋心事重重，此时的各路援军屡屡遭到日军的准确截击，日军多次出现在国军各个救援部队的侧翼，处处夺得战场先机，其行动适时而又非常有效。第62军7月24日攻取谭子山之战，日军第40师团先从衡阳正西12公里处指向东北，然后再回师转向西南，正对第62军151师侧背，致使其攻势顿时逆转而被迫放弃。还有第10军特务营一出衡阳即遭伏击等等都可见事出蹊跷。老蒋似有觉察，致电提醒方先觉小心电文“被敌破译”。而在日军战史中披露的日军第11军司令部7月24日向所部摘要通告即明明白白：“重庆军最高统帅部发出八项指挥作战的电报如下……”其后就是整段整段地引用了7月23日国军最高统帅部下达的八项作战指导命令，详及各部队攻击目标与进攻方向，军力配伍等等。日军将这一消息一概称为“特别情报”。

日军还在7月24日的“特别情报”中得到消息：国军机械化部队第48师及坦克第3团从广西全州快速向洪桥及衡阳推进。这一情报的价值就在于当国军坦克部队循湘桂公路全速推进，接近距衡阳仅10公里的二塘时，日军早已准备好专门对付美式中型坦克的速射炮，隐蔽的炮群等到只距坦克350米时，才不慌不忙地准确射击。急进中的坦克车队前甲板立刻被击穿；前面的坦克一辆辆被击中后爆炸燃烧，日军的速射炮又射向后面的坦克。这是日军专门研制的新式47速射炮，弹速极高，穿透力强，68-80CM的钢板如同砍瓜切菜。轻中型坦克哪里是其对手，只好被动挨打。

正在缅北作战的史迪威指挥的坦克部队，也受到了这种速射炮的威胁。但老军人史大叔已经总结出对付这种速射炮的杀手锏，那就是这种炮的射距在350米处为最有效，300米或400米开外其效率则大大减低。因此，一旦遇到这种炮的攻击时，须要加速推进，快速越过危险区即可大获全胜。

但在衡阳前线，由于日军的“特别情报”。日军准确地将这种速射炮隐蔽于国军必经之路，守株待兔，突然出击，使得老蒋特意安排的坦克攻击大挫，依靠机械化部队快速解围衡阳之梦又成泡影。衡阳危局的转机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地痛失。难道真是在劫难逃。老蒋叹曰：“实为国家存亡所关，决非普通成败可比”。但最高机密屡屡被敌方截获破译，岂不令人扼腕长叹，怅然之致。

历史往往扑朔迷离，仿佛故意与人恶作剧。这么多援军不力的理由，看似偶然，实属必然。如果“泄密”这一条成立，当此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国军的最高机密落入敌手，又当何说？“屋漏偏遭连夜雨，行船又逢打头风”。否则，同样头痛，同样骑虎难下的日军最高层也因衡阳久攻不下，欲罢不能的关头，日军的一号作战也许因为某一原因而止于衡阳城下呢？

7月27日，老蒋亲自草拟电文致方先觉：“方军长：守城官兵艰苦与牺牲精神余已深知，此时只有督率所部决心死守以待外援之接应。余对督促增援部队之急进，必比弟在城中望援之心更为迫切。弟可体会此意，以后对于求援与艰危情形非万不得已，不必发电详报，以免敌军破译。余必为弟及全体官兵负责全力增援接济。勿念。中正手启。”

7月31日，美国军方正式发表史迪威晋升为四星上将。这是美国在为史正式接任中国战区最高军事长官做准备。对于老蒋来说，衡阳目前的政治及外交上的价值远远大于军事价值。虽然在军事上的价值也是非同寻常的。他在当日的日记里详细记下重重的一笔：

“衡阳保卫战已一月有余，第10军官兵死伤已过十分之八，而衡阳屹立不动，盖以衡阳之得失，其有关国家之存亡，民族之荣辱者至大也。”

同日，方先觉也在无奈中向蒋校长发电：“本军固守衡阳，将近一月余，幸官兵忠勇用命，前赴后继，得以保全。但其中可歌可泣之事实，与悲惨壮烈之牺牲，令人不敢回忆！自开始构工，迄今两月有余，我官兵披星戴月，寝食俱废，终日于烈日烘烤雨浸中，与敌奋战，均能视死如归，可尽天职。然其各个本身之痛苦，与目前一般惨状，职不忍详述。但又不能不与钧座略呈之。

一、衡阳房舍，被焚被炸，物质尽毁，幸米盐均早埋地下，尚无大损失。但官兵饮食，除米及盐外，别无任何副食；因之官兵营养不足，昼夜不能睡眠，日处于风吹日晒下，以致腹泻腹痛，转而痢疾者，日见增多，即无医药治疗，更无部队替换，只有激其坚忍，坚守待援。

二、官兵伤亡惨重，东抽西调，捉襟见肘，弹药缺乏，飞补有限，自昨30日辰起敌猛攻不已，其惨烈之战斗，又在重演。危机潜伏，可想而知。非我怕敌，非我叫苦，我决不出衡阳！但事实如此，未敢隐瞒，免误大局！”

8月2日，在日军异常猛烈的炮火中，一架中国空军的运输机钻进硝烟弥漫、愁云密布的衡阳上空，在狭小的城区的国军阵地上准确地空投了一些物品，其中的一个大口袋中放有蒋委员长的一封亲笔信。这是在接到方先觉军长7月31日电文后所写，显得文句仓促，除了以往电文中所谕示的“死守”之类言辞外，特嘱咐方先觉等“一死报国”，情急之中，基督教理义一并奔涌而出。信曰：

“我守衡阳官兵之牺牲与艰难，以及如何迅速增援，早日解危围之策励，无不心力交瘁，虽梦寝之间，不敢忽之。惟非常事业之成功，必须经非常之锻炼，而且必有非常之魔力，为之阻碍，以试验其人之信心与决心之是否坚决与强固。此次衡阳得失，实为国家存亡之所关，决非普通之成败可比，自必经历不能想象之危险与牺牲。此等存亡之大事，自有天命，唯必须吾人以不成功便成仁以一死以报国家之决心赴之，乃可有不谠一切，战胜魔力，打破危险，完成最后胜利之大业。上帝必能保佑我衡阳守军最后之胜利与光荣。第二次各路增援部队，今晨已如期到达二塘，拓里渡，水口山，张家山与七里山预定之线。余必令空军掩护，严督猛进也！”

我的校长啊，你说只要每个人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发挥自我非凡的奋斗精神，即可转危为安，转败为胜，没有不可战胜的困难，没有做不到的事情。道理是这样，但具体做起来有时是另一回事。方先觉展信阅读，感慨良多。我方先觉和第10军目前所经历的战斗和即将面临的一切，决非蒋校长惯常教导之“自励”哲学可以应对的。未来一切都是未知数，看来确实“自有天命”。

将帅之间，只有以这种无奈的决绝心境去践行最后的时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