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天马山下

黑赖见攻占了几个小山头，心中大喜，企图挟胜利之风，鼓军士们的斗志，趁国军不备，继续强令进攻天马山，以图扩大战果。但是接连三次进攻均被国军第3师第9团挡住，损兵折将，灰溜溜地溃退下去。国军打败多次日军的集团冲锋，阵地失而复得，士气高昂，信心倍增。

由于黑赖联队自联队长以下全无表现，未能打开前进道路，而整个3000人的联队只剩下200来人。第116师团司令官岩永汪大怒，令其退下，改派自己任旅团长时所辖的第218联队针谷大佐接替其任务；同时命令原配属黑赖联队作战的第3大队回归本联队，仍旧担负天马山阵地的攻击任务。

此外岩永汪还同时命令本部及配属的其他日军部队协同作战：

着第133联队，即黑赖联队残部停止前进，负责确保市立医院北侧的张家山、萧家山、枫树山等各个据点，沿线警戒待命；

着第120联队负责攻击虎形巢、张飞山经范家庄至西禅寺等地；

着第109联队担任自西禅寺西侧、西禅寺及天马山一直向大西门一线的攻击任务。

7月30清晨，，当雄鸡高叫，东方天际刚露鱼肚白的时候，渡边上尉指挥第3大队接替第133联队，担任攻击天马山据点的任务。渡边向后撤的黑赖大佐敬礼告别后，立即召集各中队长开碰头会，更改了原攻击计划，决定：先由第12中队即山口中尉所部负责天马山据点；第10中队即井崎所部负责对第12中队之掩护支援；第9中队作为大队预备队随后跟进；大队前进指挥所设在萧家山前。

分派完毕，各中队迅速行动起来。第12中队以天马山西侧山麓为攻击出发点，该点距国军第3师第9团守卫的天马山据点阵地，仅仅隔着一道山脊绫线，只有10米的距离，只要一露头，双方士兵所留胡须样式对方都看得清清楚楚。而担任掩护的第10中队则位于萧家山之西约300米的，距天马山约200米山丘上。井崎将9个掷弹筒发射台分布开来，构成对天马山守军各目标射击的火力网；同时，配置好战壕内阻止对方攻击的手榴弹手和散兵。

当一切准备就绪，已是酷暑难耐的正午时分。由此直到傍晚进攻开始止，这是一天当中战场相对平静的时候，也是一天当中最难熬的一段时光。日本兵三三两两躲在掩蔽部和散兵坑内待命。不少日本兵掏出家人的照片来看看，回忆回忆与家人度过的欢乐时光。

他们中绝大部分还没有结婚，有的连女朋友都还没有。当兵，到中国来打仗，几乎是在茫然无知的情况下的盲目行为。当时，在帝国宣传机器的鼓惑下，在武士道精神的鼓舞下，在一股为天皇尽忠、为帝国献身的潮流裹胁下，告别亲人与朋友，走上了为帝国，为国民开疆拓土，为解放亚洲民众，免受西方列强的殖民统治的道路。自以为重任在肩，使命神圣，那知道变成了少数军国主义狂热分子的工具和炮灰。

他们当中有不少是朝鲜人，还有不少日本占领下的来自台湾、内蒙古和东北的受蒙蔽的中国人。演绎着中国人打中国人、同胞手足相残的惨烈悲剧。十分可悲的是，这些人甚至至死都还不知道，不明白自己参加到这场空前浩大、劫难深重的战争中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更为可悲的是，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中国军抵抗的那么顽强那么坚决，视死如归！当同仇敌忾、保家卫国的中国军人之大刀向自己的头上砍来的时候，他们后悔为时已晚！

好不容易熬到炎阳西斜，浑身冒着臭汗的日本兵终于等到了司令部发出的同时进攻的命令。井崎挥舞指挥刀，“杀给给！杀给给！”命令掷弹筒手和配属的两门迫击炮同时射击，预定每筒每炮发射四枚，片刻即告发射完毕。后方的100、105毫米重炮也轰隆隆地响了起来。一波接一波的弹幕呼啸着盖向天马山。

瞬时，国军天马山阵地即笼罩在血雨腥风之中，但见阵地上火焰升腾，黑烟弥漫；一个个碉堡被掀上了天空，残肢断腿漫天飞舞。

该是冲锋的时候了。可是第12中队刚冲出没多远，就被国军投出的密集的手榴弹炸得七零八落，只好爬在原地，拼命呼救，动弹不得。

“井崎君，你的掩护炮火怎么停啦？继续射击！”渡边上尉在电话中严厉地质问。

“大队长，山口他们靠得太近啦！我的担心他们被自己的炮火击中呐！”

“不要顾虑，你的立即向中国军之机枪阵地和手榴弹投掷阵地发炮攻击，压制其火力发射。你们应朝山口他们现在地的右侧20米处，每间隔3米移动射击，才能发挥支援效果！你的明白？”

“哈咿！”井崎一边答道，一边命令掷弹筒手和迫击炮手向天马山急速射击。望远镜里瞧见山口中队第二次进攻也开始了，他们嗷嗷叫着，蜂拥而上。

太阳早已西沉，山丘与树丛罩上浓浓的阴影。空气沉闷得令人透不过气来，浓重的乌云大片大片堆积而来，仿佛要将天马山压扁似的。夏日的暴雨即将来临。

井崎中尉用望远镜密切注视着山口中队的动态。因为山丘阴影的影响，不易看清，隐隐约约，但见山口部队起立，前进，卧倒，再起立，前进，再卧倒，中国军守卫十分顽强，山口他们的进攻相当困难。井崎正在崖下眺望，想再看清楚点。可是突然间望远镜里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原来，天马山上国军阵地上投下大量的手榴弹，大量的泥沙随同爆炸的烟雾生起，周围一切都隐如黑幕之中。这时，但见漆黑的天空一道长长的闪电划过，只听惊天动地一声炸雷响起，倾盆暴雨随着卷地狂风铺天盖地而来。仿佛天湖被捅破，雨水横冲直撞，扫荡着天地间的一切。

暴雨带来些许清凉，冲走了暑气和尘埃。但道路、战壕、弹坑等低洼处积满泥水，到处泥泞不堪。南中国的红土地，南方人称之为“黄泥巴”，十分粘稠，行走时鞋子都很容易被粘掉。这对于赤脚或穿草鞋的国军来说倒没什么，但对于穿着笨重皮靴的日本兵来说无异于一场灾难。难道天也不助我帝国皇军吗？慌忙躲进掩蔽部的井崎这样想着。

夏日的雨来得急，走得也快。一阵狂风暴雨过后，竟是碧空如洗，大而圆的月亮早已挂在空中，月明星稀，少得可怜的几颗星星调皮地眨着眼睛。月光下一切竟然是那么清新，虽然没有太阳下的清楚，但所有物件清晰可见的剪影，仿佛黑白分明的版画。

可怜山口中队的进攻地已被国军火力压缩在仅有12平方米的一小块洼地。暴风雨般的枪弹扫向他们这仅存的狭小地块。枪弹不但来自天马山阵地的魔鬼机枪阵地，也来自临近的西禅寺和花药山及岳屏山阵地据点。那赫人的由斜射侧射交织成的死亡火网，让人彻心痛肺地体会到在这如同白昼的明月之夜实施进攻实在是愚蠢之举。

面对国军精心构筑的防御工事、步炮协调的联合作战及各部队相互支援配合的场面。井崎感到此时的帝国军队显得何等的软弱乏力，在武士道精神激励下的独立进攻，不但无功而反，甚至是无异于极其滑稽可笑的集体自杀行动。我们的相互支援、配合、强大的火力压制哪里去了？

山口中队的第二次进攻又泡汤了。之后，又接着发动第三次进攻。战至晚10时许，但见手榴弹频频闪光炸响；只听魔鬼机枪也屡屡怒吼不停。明亮的月光下，所有移动的物体均成为枪弹射击的活靶子。日军拼死进攻，国军拼命防守，全无畏惧后退之意。

突然，对面一切声音都停止了，一片寂静。但愿攻击成功！

渡边上尉无奈，只好将山口中队撤下来；命令井崎中队接着往上攻。说是撤下来，实际上整个中队已没剩几个完整的了。

“井崎君，山口中队大部分已经玉碎。队长山口君头部中弹，昏迷不醒，危在旦夕。你中队接着上吧！希望你们成功！”电话里渡边大队长的声音嘶哑而无奈。

“嗨！”井崎尽量响亮地回答。

井崎命令本中队唯一仅存的官长——羽根见习士官，集合队伍，准备接防；自己匆忙带领指挥班几个人赶到大队部。只见渡边上尉正为战况剧烈胶着，以及山口中尉等众多伤亡而焦头烂额。整个大队部也是忙乱不堪，紧张气氛浓烈。

井崎见状，不敢多问，只好装着若无其事地了解前面进攻状况，例行公事般履行了接防手续，请示了相关事项后，赶紧带队接管了山口中队的防地。但见自己的士兵们跌跌撞撞地往前方摸去，泥泞不堪的道路，走起来十分费力。前面是未知地狱，但愿我们能够好运！井崎在心中默默地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