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逃离虎穴4
一干人先是沿着山间小道而行，出了大云山盘，慢慢地就踏上了石板铺就的大路。因为这种路多为前清政府或是民国政府出资修建，且可以放马奔驰，老百姓就称之为“官马大道”。即使有些路段是有钱人捐资修建，因为他们也往往是政府官员，所捐献出来的也大多是官银，总之还是在“官马大道”之列。中国老百姓真实实诚天真，这官银哪里来？还不是咱老百姓交税纳捐而来，所以，说到底，这“官马大道”还应该是“民马大道”。
正当大家伙闲谈争执之时，不知不觉地走了好几十里地，来到衡阳县长青湾的王家大屋。这王家大屋是当地一个大地主王品山的府第。王家是衡阳的一个大姓，有众多弟子在政府和军队当官做事，其中衡阳县县长王伟能就是其中的一个。为表其敬仰领袖之情，故又称“中正堂”。王家老爷见方先觉一行到来，欣喜异常，一面降阶远迎，一面忙要家人杀猪打鱼宰鸡鸭，准备宴席。方先觉因要急于赶路，连忙劝阻，要其粗茶淡饭充饥就行啦。“抗日大英雄方将军大驾光临，是我王家的荣幸，岂能怠慢！”“前辈家学渊源深厚，鄙人景仰已久，今日得见，是我的福分。败军之将，羞愧难当，怎敢烦扰世家士绅！”“方将军，见外了。第10军屡奋神勇，痛击日寇，功在党国，利在民众。你方将军何愧之有啊！？”王品山正色道：“来啊！给我到祠堂里拉长桌，铺红稠，好好款待款待抗日英雄们！”“是！”众家人齐声应答后，就各司其职，忙碌开来。附近村民听说血战衡阳守城的方军长来了，都携家带口，争相前来欢迎，表达敬仰爱慕之情。一时间，积聚的人群竟达数百之多，王家大院内外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好象过年过节办喜事一般。
正在吃饭，衡阳县县长、衡阳抗日游记支队司令王伟能骑着一匹高大的白马，带领一支游击队伍赶过来。“军座万幸脱离险境，卑职救援来迟，还望军座宽容！”这王县长本来也是黄埔6期毕业的，与方先觉早就熟悉。“来到贵府，多有打扰！”“军座客气！平时请都难请得来，今日有幸在家乡款待军座，实乃三生有幸啊！”“王县长能屈能伸，与日寇巧妙周旋，安抚一方百姓，劳苦功高啊！”“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军座批评！来，我敬军座一杯！”“客气，客气，来，大家都举起手中酒杯，为我们的相聚，为抗日的胜利，干杯！”“来，干杯！”
“听说方将军脱险归来，路经大云庵时还与普惠主持大师诗词书法唱和。如果承蒙方将军给王家赐点墨宝，本家将荣幸之至啊。”正当酒兴高涨之时，王家老爷提出请求。“在王家诗书门第，在你们王老夫子之家，我方某人岂敢班门弄斧啊！”方先觉婉言相拒。“那不行！对方将军我们可是景仰已久，你可别厚彼薄此啊！千万莫再谦虚，一定要满足我等众人之心愿啊！”王老爷坚持道。旁边众人也帮着附和，恳请方先觉一定赐于墨宝。方先觉见一时推脱不得，知道只好从命，于是说：“既然老爷和众乡亲不嫌弃，那我就只好献丑了！”只听王家老爷一声呼唤：“来呀，还不赶快笔墨伺候！”一边早有家丁应答着准备去了。这边厢，方先觉慢慢地在堂屋中度起部来，表面上是一脸平静如水，可心中早已是翻江倒海，激情飞扬，想起衡阳保卫战这数十个日日夜夜，联想起国际国内形势，不由得思绪万千，豪气干云，文思泉涌，毅然提笔挥毫洋洋洒洒写下一首好词来。但见词曰：
“民族义旗飘衡阳，志士起蒸湘。孤军奋斗显身手，视敌如犬羊。精诚结团体，万民共颂扬；还我田园全骨肉，携手上疆场。反攻国军将接近，复湘桂，下粤汉。天空蔽铁翼，寇兵心胆丧；战舰如云会东海，沸腾太平洋。中湘诸战友，两衡好儿男，大家齐出动，捐躯赴国难，视死如归，为我中华民族争荣光。”
众人默默读来，默默无语，深深地为方将军的爱国赤诚和杀敌豪情所感染，竟然忘记喝彩叫好。待到都反应过来时，大家不由得激动得热泪盈眶，猛然间掌声雷动。据说后来由方军长的好友留美博士王赐生先生的夫人，将这首词谱了曲，包括第10军官兵和衡阳的地方官员、士绅及许多百姓在内的好多人都学会了唱这首歌，并经由他们使这首战歌成为当时广为传唱的正气之歌；成为大反攻时最受欢迎的战斗歌曲。
因为王家大屋还处在游击区和国统区的边沿，日本人随时都有可能前来扫荡。为安全起见，吃完饭。张广宽等赶紧张罗起程。王伟能派兵一个排前后护送，并叫人抬来一顶四人抬轿，让方军长坐，方先觉推让不得，只好坐了。途中为了让脚夫歇息，多次下来步行。众人一路埋头赶路，先到白仓镇，经钱光铺、八灌口，一直走到了祁阳县的黄土铺。王耀武司令长官已派衡阳本地人、第63师副师长夏建寅带兵一个连，专门在此迎候。“弟兄们，我们不走了。就在此处收容第10军的难兄难弟们，就地打游记，慢慢积蓄力量，争取早日打回衡阳去。不夺回衡阳，难解我兵败被俘这奇耻大侮，心头之恨！”方先觉见此地地形险要，民风强悍，已有数支由第10军逃出的官兵和当地地方武装组成的游击队做基础；又当日军西进必经之要路，是个打游击的好地方。最主要的还是有个顾虑不好说出口，那就是自己作为抗战以来第一个战败投降的高级将领，还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命运在等待着自己呢！这种心理压力非常人可以承受。
“军座，此地离衡阳不过百十里地，危险啊！我们还是尽快离开不吧！”张广宽说。“军座，不是说好了去陪都重庆吗？怎么又临时起变故呢？”彭克复问道。“军座，还是先到安全的地方吧！前面就是第100军李军长的地头啦，到那里再做打算吧。”陈中恒急切地表示。“是啊！我们要对你的安全负责呀！否则，于公对不起党国，于私对不起良心呐！将来我们如何面对嫂子，怎么对后人交代啊！”曹华亭真情地说。“对啊，我们也无法回去交差啊！军座，您就全当照顾我们好了！”夏建寅以实相告
见众人苦苦相劝，方先觉也觉得自己有点意气用事，考虑欠周，知道此事一时半会儿不可为。于是才同意再继续往前行。就此告别王县长的那一排兵后，一行人又向前进发，走到了武冈县竹篱堂。这里是第100军的驻地，方先觉的黄埔第3期同学李天霞军长也许是抹不开面皮，也许是救援不力，心中有愧，当晚第100军举行盛大的欢迎大会，并设宴数十席，为方先觉军长洗尘接风，庆贺其逃离虎穴。至此，方先觉才算完全脱离险境，平安地抵达国统区安全地带。随员和警卫们这才放下心来。
“老同学，来来，为你脱离苦海，干一杯！”李天霞心中不知作和感想，面子上倒听有过不去的样子，满是热情地说。“谢谢！李军长，你客气了。我作为抗战以来城破被俘的黄埔同学，没有为军校增光填彩，反倒兵败衡阳，身陷囹唔，无地自容呀！”方先觉知道他心存芥蒂，但也不便揭穿。“胜败兵家常事。兄弟我救援来迟，惭愧，惭愧！”李天霞见方先觉并不见意，乃举杯大声说道：“各位，各位，今天我们在这里设宴，为欢迎我们的抗日大英雄胜利归来，为庆贺我的老同学——方军长成功逃离日军的羁绊，回到祖国和亲朋的怀抱，干杯！”众人皆举杯相庆，互道祝贺。一时间，席上是觥筹交错，笑语朗朗，气氛十分热烈。
翌日，李天霞派汽车送方先觉、彭克复、张广宽等一行到芷江机场乘飞机。先飞昆明，然后再飞回陪都重庆。
同时，暂编第54师师长饶少伟、预备第10师师长葛先才、第190师师长容有略、战区督战官兼炮兵指挥官蔡汝霖等衡阳守军将领都先后逃出虎穴，展转回到重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