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浩气长存2

这些志愿者们同心同力，夜以继日地劳作着，辛勤地搜寻着烈士们的忠骸。他们结伴一边在找寻，一边在流泪，一边在感叹。

衡阳这“古战场”其实并不“古”啊。不过是一年半以前，这里还是繁华的都市，这些“古人”还是一个个生龙活虎般的战斗伙伴；还是国家的好儿郎，父母的的爱子，妻儿的亲爱的丈夫和父亲，亦或是小伙子崇拜的偶像、姑娘们的春闺梦里人呐！

如今，这“古”战场已经是荒草没颈。锈损的枪支，损毁的大炮，子弹壳、炮弹炸弹片，军用水壶、皮带……遍地皆是；惨白的骸骨东一堆，西一堆，横七竖八，零乱地随意的遍布山丘田野，屋角墙边，无人眷顾，被遗弃在那里。往往是荒草长的最高最茂盛的地方，也一定是骸骨最多，最集中之处。

这哪里是文明人类生活的地方呀？这简直就是一座露天的大屠场呐！真不知人间何世，世间何时啊！

志愿者们有感慨道：“我们是幸运的，鬼子的枪弹、炮弹、炸弹没有碰上我们。否则，又不知是谁来拣拾我们的遗骸了！”

有的热泪纵横地说：“唉！你不知道，要不是战友们掩护，我几条命都没有了，早就变成白骨了！”

日复一日，月又一月，当暴露在地上的忠骨分拣完了以后，他们又开始挖掘埋在地下的骨骸。有的是当初草草掩埋的，挖掘起来还方便些；有的埋葬较深的，挖掘起来便困难得多了；有的尸体还未完全腐烂，奇臭难当，常常何止令人做三日呕！

不得已，葛先才令人置办多层纱布口罩，多洒香水，轮番作业，才使这项伟业功德圆满。有些被好心的衡阳居民埋得很深的忠骸，尸体尚称完好，甚至连军服、子弹带都完好如初的，他们实在不忍为这些英烈拆骨迁葬，于是只好又复土掩埋起来。也有死者的亲属闻讯找来，哭哭啼啼的；有侥幸找到了自己亲人遗体的，都雇车运回原籍安葬去了。当然，在战争中头骨破碎的死者为最多。

经过四个多月的辛勤工作，共得忠骸三千余具，已经是惊人的多了。葛先才命令帮忙的弟兄们将挖掘出来的忠骸，抬到池塘边洗净，再遍洒香水。所以在营葬时，忠骸已经是香气四逸，没有任何的臭味了。

待到搜集清洗完毕，还请来一位高级摄影师摄影留念。

这座高约一丈有余忠骸堆成的山丘，巍峨壮丽，神圣无比。面对这如山的忠骸，葛先才默然无语，只好在心中默默地祝祷：“弟兄们安息吧！你们没有白死，小日本已经无条件投降了，国家因为你们之死而得救，而重获新生啦！你们也算是求仁得仁啦！你们放心地去吧！”

葛先才将军决定将所有搜集到的忠骸安葬到衡阳保卫战时战斗最为激烈的主战场、主阵地——张家山上。为纪念当年的鏖战，后人们已经将此山改称胜利山了。

当人们将忠骸一一放入墓穴时，葛先才和众官兵们不禁悲从中来，再次泪如雨下。

“啊！我亲爱的弟兄们诶！如果不是我们身历其境，又怎么能深深地体会得到这‘求仁得仁’的背后，竟然隐藏了如此深厚深重的悲哀和苍凉呢！”

椎心，泣血，默哀良久，人们才慢慢地，慢慢地复土堆坟。

别啦，亲爱的弟兄们！

别啦，患难的战友们！

别啦，尊敬的乡亲们！

说也奇怪，刚刚将墓园围好，原本干冷的天空，风雨与风雪交加，北风呜呜地嘶鸣着，仿佛为亡灵致哀。衡阳的驻军、政府官员举行了哀悼仪式。衡阳城乡的老百姓们顶着凛冽刺骨的寒风，冒着零下几度的严寒，自发地聚集到墓园周围，带着鲜花、花圈、果品和五谷盐糖、三牲九礼等祭品，特意前来为英烈们送行。人们默哀许久，久久不愿离去。

“一寸山河一寸血，千秋青史千秋名。华夏沃土埋忠骨，以策来兹灭东瀛。”有文人当即作诗一首，由书法家现场书就，献祭于灵前。

也有画家当场挥毫泼墨作画：激烈的战斗场面，江山多娇的景致，军民共赴国难的豪情，鬼子兵被打得鬼哭狼嚎，遗尸遍地，狼狈败逃的情景……一一跃显于纸上。

松柏苍翠，哀乐低沉，寄托着人们无尽的哀思。

在低沉的哀乐声中，在人们默默的祷告声中，大家合力竖起一块巨大的石碑，只见上面大书：“陆军第10军衡阳保卫战阵亡将士之墓”

这一幕，作为终生难忘的印记，永远铭刻当时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坎上；成为世世代代口碑相传的感人故事；成为国人催人发奋图强，振兴中华的强大精神力量；成为震慑敌人，让对手敬仰畏惧的不朽丰碑！

衡阳失守后，蒋委员长曾旋即电令全国军队，于一九四四年八二十日上午六时，各战区、各军师集合全体官兵，为衡阳壮烈殉国的守军默哀三分钟，籍志哀悼！同时发表蒋中正亲撰的《衡阳失守敬悼文》。

当墓碑竖起后，葛先才将军在哀悼仪式开始后，又重新朗诵了这篇悼词：

“此次敌寇进犯衡阳，历时47天之久，战斗之猛烈，为抗战以来所未有。我官兵坚强抵抗，以寡敌众，在敌人步炮空联合猛攻并施放毒气下，浴血搏斗，壮烈无前，坚韧苦战，屡挫凶锋。寇军抽调精锐，五次增援，无不受到我守军之痛创；而我奉命守城之第10军誓死搏斗，寸土必争，已伤亡殆尽。

八月八日寅刻得方军长来电称：‘八月七日北城为敌突入，即在城内展开巷战。我官兵伤亡殆尽，刻再无兵可资堵击。职等誓以一死以报党国，完成军人之天职，绝不有负钧座平生培育之恩。此电恐为最后一电，来生再见！”等语，览电肃然，至深悲痛，其慷慨就义，视死如归，可谓壮烈极矣！

现方军长本人虽生死未卜，而其生平至死不屈之志，实为全国同胞所深信。我第10军全体官兵对于此役，不仅发挥我革命军以一当十，以百当千精神，亦且实践作战至最后一兵最后一弹之训条，洵无愧为我总理之三民主义之信徒，与革命军人以身殉国之楷模，足垂我民族成仁取义，千秋万世之光辉。

滋定于八月二十日上午六时，为全国军队各在军次集合全体官兵，为衡阳殉国守军默哀三分钟，籍志敬悼。

我全国官兵应知军人天职，绝不惜牺牲，与阵地共存亡，成功则克敌制胜，勋垂青史；成仁则气壮山河，光照日月。务各奋策励，以第10军此次在衡阳壮烈牺牲为模范，共誓必死之决心，益励奋斗之精神，同仇敌忾，为已死之同胞复仇，为国家民族雪耻，有我无敌，前赴后继，以达成神圣之天职，而争取抗战最后之胜利！

特此通电，仰转训勉，并将此电全文朗诵，一体遵行，以副本委员长与全国同胞之殷望。”

至此，葛先才可谓功德圆满。不久，圆满完成任务的葛先才将军如释重负，安然返归南京，向他敬爱的校长——蒋委员长汇报复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