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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军东线【没错还在打

我似乎很久没收到弗雷德回信了。

一来我没注意,二来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在东线战场上了,无暇顾及其他。

对,东线。

我们还是和布尔什维克们刀剑相向了。

想到这个,我心里一沉。

1941.6.22凌晨三点半苏联布列斯特

我军受令秘密前往前线,开始轰炸,布尔什维克没有丝毫防备。几分钟后,我们顺利渡过布格河,经过短促战斗,迅速穿越过捷列斯波尔要塞和沃伦要塞,直扑中心堡垒。

尽管是苏联,6月的天还是挺热的,太阳晒的刺眼,亮无边际的白昼消磨得人精神疲敝。想想几个月以后这里就会冰天雪地,我们必须速战速决。

可是。

尽管经过了我们强大的火力打击,中心堡垒四周的营垒仍然完好无损,即使是500毫米火炮发射的重达1吨的炮弹对堡垒造成的破坏也不是十分理想。隆隆的炮声和剧烈的爆炸声只是将守卫堡垒的苏军从睡梦中唤醒,使其能够迅速进入战斗位置。布尔什维克们开始猛烈的反击。

我看到两辆坦克接连被炸毁,火光漫天,热浪四溢,流弹纷飞。

我亲眼看着那些人呐喊着,面容狰狞,叫着我听不懂的语言厮杀,他们没有盾牌,只能躲在堡垒里面防御,然后奋不顾身地冲上来,用他们的身体和与我们装备精良的铁枪大炮抵抗!

我看到一个人倒在我身前,满脸血污,眼里布满血丝,身上穿的衣服破破烂烂,暗红的血渍斑驳淋漓。我刚想对他举刀,他被流弹击中,挣扎着扑倒在我面前。

我看到尼可拉斯跌跌撞撞在前面跑着,然后跌倒在地,再也没有起来…

我无暇顾及其他,眼睛发红,嘶吼一声,举起了刀。

血染一地。

一个多月以后,我们终于胜利。

尼可拉斯和卡尔曾是同窗,他话不多,却总是冲在前线多米尼克也来自柏林,一直念叨着回去探望外婆的病况,结果却不能走回去了——他不得不坐轮椅被人送回去艾德里安也走了,我还记得他跟我们提起未婚妻时脸上骄傲幸福的笑容还有丹尼尔杰森菲恩莱纳斯…

再见,安息吧,我的同伴们。

我们的归宿是瓦尔哈拉。

听说巴甫洛夫因为战败被处以枪决了。

我不由得骂一声好——我们这么多兄弟的性命,谁来偿还?谁来负责?!

转念想到战场上伏尸百万,血流千里,早已分不清楚子弹穿过的是谁的胸膛,那些哀鸣悲叹的又是谁的家乡。

我握紧脖子上的勋章,希望借那种疼痛与光荣忘掉不该存在的思绪。

接下去的行程枯燥无味,纵使是夏季,苏联也没有很热。一路向东,朝着斯摩棱斯克前进。苏联人越来越狠了——他们埋了大量的地雷,几乎将所有桥梁都炸毁了,他们使用了一种火箭炮,名字叫“喀秋莎”——这个有着温柔名字的火箭炮几乎将第5步兵师全灭!

苏联不得不承认是块硬骨头,我们师损失了一小半的人。纵使如此,我们仍有信心将苏联拿下,不仅仅为了祖国,也为我们自己。

总有人在等着我们的,我想。

钢铁在融化,大地在燃烧。

我们在前进。

向着莫斯科。

1942,我们踏上斯大林格勒的土地。

随着“巴巴罗萨计划”的阵亡,我们重新推行所谓的“台风计划”。我们的运气似乎已经用光了,在这群老毛子面前。

一年前的莫斯科战役我们伤亡了大概50余万人,打了整整七个多月。

越来越多的战友先我而去,施特劳斯上将也被撤职,军营中很多人都开始想回家了——大家都已满面风尘,神色戚戚。

我突然从心底涌起一种倦怠,一种支配全身的无力,我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我笑起来,不知道自己还在期盼着什么,不知道这个世界对我究竟有什么意义,我只想闭上眼睛,躺下身子,把自己交付给天地,长眠于世。

我就像在泥泞中匍匐前进的浪人,支撑自己的系统临近崩溃,却仍旧机械麻木地向前,将自己与整个世界对立起来,用一种困顿与沉重明明拖曳着自己,早已忘记了初衷,早已不相信眼前的路,穷途恸哭也不过于此。

但仍有一丝微乎其微的叹息,好似纤弱飘零的纽带颤颤巍巍地联系着我和世界。

是什么呢?那个声音,好像教堂里微微烛光上歌声一样轻柔的…

AusdemstillenRaume不论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

AusderErdeGrund或在地球上的任何一片土地

HebtmichwieimTraume我都渴望梦见

DeinverliebterMund你那令人迷恋的双唇

WennsichdiesptenNebeldrehn你在夜雾之中旋转飞舞

Werd'ichbeiderLaternesteh'n我伫立在那座灯下

WieeinstLiliMarleen.再一次,莉莉玛莲

我好想念那片蓝天,那块草地。

还有一个说好了等我回去的人…

等战争结束,我就能回去了,到时候先退伍,然后跟弗雷德找一座小公寓,楼下最好有一块草坪,一颗苹果树,一架秋千,头顶阳光和煦,蓝天清澈,微风温存,枝头的麻雀叽叽喳喳,蹦蹦跳跳…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苏联的冬天非常寒冷,寒冷的残酷。在战场上不仅手脚僵硬几乎动不了,关键就连机关枪都因为这该死的鬼天气打不响,弹药也接近见底。

我们的阵地又向后撤退了200多千米,东线162个作战师中只有8个师还有进攻的能力,16个装甲师中,只剩下140辆坦克供使用!撤退路上全都是死马破车——甚至连血腥味和硝烟味都已经闻不出来了,受难者络绎不绝,破毯子,血渍和尘土混合沾染着的绷带,随处可见的掉落的装备,断臂残肢…

不能死在这里,我一定不能死在这里,还有人在等我回去。

胸口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我已经不再在乎它是什么了,在这里,肮脏贫瘠危机四伏困顿焦虑像蛛丝一样缠绕心脏,却仍不能将它绞碎,因为我知道,我对他的感情早已超过了信仰与爱。

我拄着拐杖,站在斯大林格勒的土地上。在攻打斯大林格勒以前,北非战场上的胜利重新给予了我们信心——是隆美尔将军!我又想起那次他带领我们的经历,那可真是难忘的光荣!这简直就是黑暗里的曙光!

我忍不住裂开嘴自顾自哈哈大笑,不在乎旁边人奇怪的瞥视。

斯大林格勒一战惨不忍睹。

夏天,我们来到伏尔加河一带,占领了迈科普油田——虽然它已经几乎全部遭到破坏。

一直到十一月,俄军在顿河激烈反攻,企图切断我们的退路——我们也确实迫切需要撤退。

可是元首亲自下令要我们坚守斯大林格勒周围阵地。

元首的执拗非但没有唤起我们的信心,救援队伍的迟迟不来像暴雨前的天空一般在心上画上一抹漆黑。

这真是场灾难。

大名鼎鼎的曼施坦因元帅被调任来这里指挥——冬风计划实在让我们看不到什么希望。

“你军已陷入绝境。你们饥寒交迫疾病丛生。俄罗斯的寒冬还只刚刚开始。严霜韩流暴风雪还在后头。你的士兵缺少冬衣,卫生条件又差到极点…你们的处境已一无希望,继续抵抗下去实在毫无意义…”

敌方通牒。纵使不愿意承认,但…他说的是对的。

绝境才刚刚开始。

元首迅速地驳回了保罗斯的请求,二十四小时之后,五千门大炮开始轰炸。

我觉得我看不到希望了。周围废瓦残垣,土地被冻得坚硬如铁。我军纵然英勇依旧,但阵地以惊人的速度缩减,这真的是弹尽粮绝的境地。

我撑着几乎无力地身体提着前进,然后眼睁睁看着一颗子弹没入胸膛,像剧本里写的一样。

就这样吧,我甚至有点心满意足地倒下。

寒风肆虐,嘶吼咆哮,张牙舞爪,而我终于不用管这些了,不管生活如何痛苦绝望,终究与我无关了。

我觉得自己似乎从身体里飞出来,从空中俯瞰这个世界,看弹药似流火涂抹着花花世界。

撇下这些令人烦躁的画面,我继续向前,眼前依稀出现了一扇大门,门后微风习习,蓝天白云,草坪葱葱郁郁,有一个模糊的人影靠在树下,用一只手梳理着灿烂夺目的金发,他扭过头来看我,蓝色的眼睛好像清澈的湖水。他对我微笑,笑得风情万种…

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流下,微热咸涩,我用手背用力擦拭掉它,抬起头对他微笑,喉咙里咕哝好久终于吐出一句话来:

我回来了。

我觉得我又要晕过去了,胸口紧紧缠绕的绑带勒得我几乎把胆汁吐出来。

醒来的时候不出意外又是在战地医院。简单粗暴的救护设施没有引起我的抱怨,因为我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一件事上:

我居然还没死?!

听小护士说子弹进入胸腔卡在肋骨上,没有损害到内脏,但肋骨断了两根…

看来我命不该绝,我笑了笑,先前乱七八糟的想法也烟消云散了。既然上帝要我好好活着,那我就活着,人总是在死过一起以后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

听说我随叁万九千名伤员一起被运走——幸亏我没见到最后的画面,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得什么精神病,虽然我自己的处境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胸前的上还没有好又添新伤,不能大口呼吸,一条胳膊折了,大腿又被弹片划伤,弹片仍未被取出来,不过比起其他人,自然好了许多。

我本想给弗雷德写信——但鉴于他一直没有来信,且他每次寄信的地址都是变的,也就没有写。

他千万不要死。

脑海里出现这个想法时我突然懵了,过了许久摇摇头,他又不是我,他这么祸害才不会死,他还等着我呢。

我们都会好好活着的。

然后一起享受那片草地蓝天和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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