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秦晓鹰 喉舌、匕首、投枪
高干子弟加海明威式“硬汉”教育的产物
很长一段时间,秦晓鹰被人误认为是高干子弟中的一员。其原因是他的家庭出身以及他与这个群体的过从甚密。
秦晓鹰于1948年9月23日出生在一个高级干部的家庭。他的父亲早年参加共产党,曾经历过战争炮火的洗礼,为新中国的成立立下汗马功劳。20世纪60年代初,父亲因工作需要离开祖国,到国外工作,是共产党干部队伍中的佼佼者。
尽管他的父亲为国家的解放和外交事业奉献了大半辈子,也多次赢得了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夸赞,但老人却一直以一名普通干部的质朴品德影响着秦晓鹰,使秦晓鹰从小就懂得了许多做人的道理。
秦晓鹰最早在北京育才小学读书。这是一所条件很好的寄宿学校,学生的家长大部分都是供给制干部。那时,社会风气良好,寄宿学校的校风也很正派。加上育才的前身是延安保育小学,充满了早年革命大家庭亲密无间的气氛。秦晓鹰深受熏陶。
他先是迷上各种古今长篇小说,甚至把每月5角的零花钱都积存下来,在周末的时候到书店买书回去读。初中二年级就开始啃起了四卷本竖排版的《毛泽东选集》,那是他父亲到国外工作前留给他的惟一财产。这巨大的精神财富弥补了他当时精神上的匮乏,也为他以后的理论研究奠定了基础。
从小学到中学,秦晓鹰学习成绩一直骄人,门门功课都是5分,被学友们称为“金鹰”“才子”。
1964年,他以优异成绩考入了北京101中学,在这所同样云集了大批高级干部和高级知识分子子女的学校里,秦晓鹰并没有像某些同学那样,躺在老子的功劳薄上,以贵胄后裔自居,而是勤奋读书。
秦晓鹰上中学时已经从他父亲身上理解了那种“石光荣”式的英雄主义精神气慨,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学会从容面对。那是他在中学田径队的时候,一次训练中他不慎摔伤了脚踝骨,痛得昏了过去,当他醒来后,谢绝了同学们的好心相送,也不搭乘公共汽车,而是咬着牙,一步一步从30里外的郊区走回家中。当他回到家,由于脚肿得厉害连鞋都脱不下来,母亲只好用剪刀把鞋帮剪开。就在母亲去拿药水和绷带的时候,父亲高兴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傻小子,好样的!”
后来秦晓鹰在回忆父亲对自己的鼓舞时曾这样说:“后来我终于知道了这不仅仅是表扬,而是一种无形的遗产。在酷暑烈日曝晒下钻进玉米地里,全身被划得一道道血痕时,我懂得了这份遗产的珍贵;在被‘四人帮’的爪牙扔进私设的监牢里双腿溃烂,每天寂寞钻心时,我懂得了这份遗产的内涵;在一年有十个月只能吃萝卜、红薯秧、榆树叶这三种食品的时候,我懂得了这份遗产的丰富营养;在被诬告、陷害、打击的曲折的人生路上,我懂得了这份遗产的份量。”
秦晓鹰16岁加入了共产主义青年团,当上了团支部书记,17岁时他已成为学校党支部重点培养的党员发展对象了。
但是在“文化大革命”这场风雨到来之前,学校那种浓浓的政治气氛还是使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困惑。
在离101中学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吴家花园,被一道篱笆墙圈了起来。秦晓鹰经常看到一个面容刚毅的老人在菜地里劳作。后来他才知道,这位老人就是被指责为“大有炸平庐山,停止地球转动之势”的彭德怀元帅。当时秦晓鹰非常纳闷,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这样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囚禁”起来。
就在他带着满脑子疑问寻找答案的时候,学校里也轰轰烈烈地开展了“自我革命”的运动。政治教师告诉他,资产阶级思想人人都有,关键看你敢不敢挖出来。而资产阶级思想大概从人的5岁起就开始腐蚀你们了。这种“革命”之语,让秦晓鹰着实吃了一惊。但“不甘落后”而又备感迷惘的秦晓鹰还是开始深挖自己思想中可能有的“资产阶级腐朽的东西”。他在一篇题为《糖精加白开水》的作文里,把过节时他与家人一起喝酒的事抖了出来。他自认为挖出了他们家中根深蒂固的“资产阶级享乐主义思想”。哪知他挖出的问题竟被学校通过组织渠道反映给了他父亲所在单位。父亲为此勃然大怒,年轻的秦晓鹰也第一次明白“左”与诬陷只有一步之隔。
1968年12月一个寒冷的日子,他的家庭开始“四分五裂”:母亲被发配到江西,哥哥去了青海,弟弟去了陕西,姐姐去了安徽,姐夫李肇星则先后去了山西离石和广东的牛田洋。
就在家人纷纷离开北京后不久,秦晓鹰,这位昔日的“少年才子”提着父亲学生时代在北京读书时的一只旧皮箱,登上了去山西插队的列车。
五六年的知青生活是艰苦和枯燥的,但秦晓鹰并没有放松对自己的要求,保持了中学时代热爱读书和勤于思考的好习惯。在贫苦农民的炕头上,在饲养员的窝棚里,在烈日下的高粱地里,在滴水成冰的水库工地上,在送“公粮”的喜悦中,在修水利而被炸药炸死的乡亲的尸首前,在干一天活只值一角钱的记工本里,在城市青年悲凉的诗歌里,在悄悄哼唱苏联歌曲来宣泄一点初恋的感受中,他触摸到了中国的脉搏,听到了人民的心声与呻吟,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双脚站在了浑厚的大地上。
秦晓鹰1973年进入天津南开大学历史系学习,继而成长为中国杰出的报人和学者,其成果和思想不时引起高层的关注,渐渐成为青年知识分子的偶像人物之一。他的名声越来越大,职务也越来越多。
30多年过去了,在经过人生风雨的洗涤和历练之后,当年与他一起结伴嬉闹,而今已步入中老年的“高干弟子们”这样感叹:
“在我们这拨人中惟一还在真正做学问的恐怕就数秦晓鹰了;而在80年代就开始活跃的那批社会精英中,在中国大陆至今没有出局的,政界是王岐山,学界中就是秦晓鹰。”
他们都记得秦在上小学的那个绰号——“金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