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为什么我们的医改、教改、房改这么难
第08章 为什么我们的教改这么难
近日,深圳大学再度试水改革,以人事制度为突破口。2010年9月起,将破除教授的干部身份,全校推行职员制、聘任制,不签约不聘任,从而打破“铁饭碗”,深圳大学从此“无官”。这一大胆举措引来各方争论。高校改革由来已久,从2003年北京大学改革受挫之后,高校改革大多是“隔靴搔痒”,教授的“铁饭碗”更是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对于此轮深圳大学改革最后的走向,身处其中的人们也看得并不是很清晰。深大校长章必功向记者明确表示,可能这场改革的时间要拉长至20年。
一、教改=折腾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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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大学深化改革加快发展总体方案》具体分为以下六个方面:①实行“全员聘任,签约履聘”的人事分配制度;②建立和完善高端人才引进、培养与管理机制;③积极推进教育教学改革,探索创新创业型人才培养模式;④推进科研管理改革和学科建设,做强做大优势学科;⑤推行“学术主导”的内部管理体制;⑥创建“立法办学”的办学保障体系,构建立足“自主办学”的高校法人治理结构。
最近,大学这个“去行政化”,包括人事变革,真是如火如茶。深圳大学再度开始试水改革。其实高校改革改了这么多年,包括2003年北大那场轰轰烈烈的人事改革,到最后也都是无果而终。
我们的学生从大学出来,到社会到企业到各个单位去的时候,其实就是一道关。你看,这么多学生这么拼命地去上各种各样的课外补习班,最后终于进大学了,好,这四年学完以后,学分一挣,到了社会上发现,自己还是一片迷茫。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就是因为我们的教育不成功。
大家要晓得,中国进行教改的不只我们内地,比如说在中国的台湾也做过教改。20世纪90年代台湾的教改可以说是搞得轰轰烈烈,而那次的改革就是诺贝尔化学奖得主李远哲推动的,最后完全以失败告终,成为一个大笑话。中国台湾的教育改革学习的是美国的表面现象,它们大量设立大学,所以台湾的大学可录取率高达120%,甚至超过了应考的人数,真可以说是人人都有大学念。不仅如此,它还推动了教授治校的理念。台湾的教授就抱怨说,“教授治校”之后,连那个倒垃圾的工作都得教授自己去干。因为既然你让教授治校,那你以后就自己去聘任垃圾工、清洁工,学校行政部门都不管了。教授哪有这个时间去做这个事,而且教授也不知道怎么聘任,因此只有自己倒垃圾了,哈哈哈,实在很好笑。我觉得在内地、香港、台湾三地教育改革中比较成功的,还是香港的大学。香港为什么成功?不是因为香港改革改得好,而是这个系统就是英国统治时期的系统,这个我们待会再谈。
我发现,我们内地任何大学的改革都有一个毛病,就是以折腾教授为主。比如说“人事改革”,就要求教授发表论文像美国一样,然后不聘任,不能拿“铁饭碗”,跟那个计件工资是一样的。还有“不要行政主导”,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不给你官位,什么正厅、副厅都不要有了,你就是一个纯粹做教学和学术研究的。我想最近的教改基本上就是以这两个为主的,而且完全不考虑教改的目的是什么?读者晓不晓得我们中国历史上大概只有一次的大学教育改革比较成功,就是蔡元培那次。那次改革和我们现在的改革有什么差别呢?蔡元培抓到了真正的目的,他认为大学就是要培养大学生的创新精神、对现实情况主观怀疑的精神,同时培养自己高尚的情操,其实就是以学生为改革目标。学生因为对社会怀疑,才能对社会有贡献。我们改来改去,改的都是些细枝末节的东西,都是在技术层面做改革,我看主要目的就是折腾老师。
其实我们一般说媒体经常炒作的“大学病”,其中一个是“衙门化”,所以现在要“去行政”,意思是说,要让教授不当官,不要给干部身份。还有一个就是“官不当教授”,这个很重要,就是说“教授级官员”是不能被接受的。这个现象在香港是不可想象的,哪有官员突然就可以当教授的?你开门课有可能,因为我们有些非常实务性的课程确实需要官员,比如说交易所的官员来专门开门课,讲什么金融啊、证券啊都行,不但可行,也很好。但是想进入正式的教职员体系,那是不可能的。而且中国香港的大学传袭了英国统治时期的制度,它的行政系统是非常庞大的,不像美国行政系统那么小。而且我觉得香港的大学,整个行政系统的权力是大于教授的,至少是不小于教授的权力。内地的大学就更强了。内地的白发苍苍的学者们,在行政人员面前都得低下高贵的头。在北大,一个科长都比教授牛多了。在香港就不至于,干行政的还都很客气,他们还是以教授的话为主的,教授绝对不可能低头的。而且,在香港各个大学,教授跟校长打电话是很容易的事,你有事找他,就给他打电话,他都会跟你讲话的,没有什么高下之分。不仅如此,学生和校长的互动也很频繁,例如香港中文大学的新任校长,竟然和学生半夜一起看南非足球世界杯冠亚军比赛,这在内地是不可想象的。再看看我们内地,普通的学生能跟校长一年见一面就不错了,还是在开学典礼上。所以北大老校长许智宏,当时唱那个《隐形的翅膀》,感动了不少中国内地的学子,他们说校长竟然可以跟我们学生一起唱流行歌曲,他们都太感动了。
你要晓得改革不是一个大学本身怎么改的问题,而是你的外在环境有没有办法孕育出科学管理大学的这么一个制度来。香港的教授有没有自己的主导权?有的。比如说,我们聘任新教授的时候,新教授必须来学校里面访问,我们请他发表一篇论文,由我们来评论他论文写得好不好,每一个教授都发表一点意见,比如你对这个人的印象怎么样这之类的问题。最后做决策的就是几个教授,大概两三个,包括像我这样子的资深教授。而当我们几个人做了决策之后,全体教师是必须服从的,因为它不是一个真正的民主,就是由几个论文发表最多的大牌教授做决策。当然了,我们也会采纳所有教授的意见,但一旦做了决策之后就要全体服从,其实这是个纪律的表现,它不是一个单纯的民主。而且我们遴选新教授的时候以什么为标准呢?第一,考查新教授会不会教书。这个很重要,你表达清不清楚,能不能做一个好老师,这是其中一个考虑的标准。相当于一种“客户体验”。第二,新教授有没有发表论文的潜力。为什么强调这一点呢?因为新教授进来之后,要继续做研究,要把最新的知识带到学堂里,所以我们必须要确认你是否有发表论文的潜力。此外你还必须要有良好的口才,能够把你肚子里的学问讲出来。这是我们选择的几个方向。我们绝对不会因为这个人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就怎么怎么样,这种私心在香港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因为每一个教授都有自己的信托责任,他们就认为自己的责任就是按照这几个标准评分。请读者想一想为什么我们会有这种态度?我告诉你,不是因为自己的良心,而是整个香港这种外在的环境,也就是大学之外的环境,包括香港特区政府,都有这种信托责任。你晓不晓得香港高官的公务车,夫人和小孩是不能坐的,只是让你上班用的。如果你上班的时候带上你的小孩去上学,或者带上你的狗去看病的话,就违反了信托责任,这是会出大事的。
我觉得我有必要先解释一下什么是信托责任。大学生的父母把大学生交给大学了,社会对大学是有期望的,大学应该怎么兑现它们的服务呢?这套契约精神就是信托责任,也是大学改革的真正重点。比如像我,我对学生逼得是非常紧的,学生必须花非常多的时间攻读我这门课,但是学生可以随时打我私人手机找到我,学生有问题可以跟我讨论,学生写的报告我一定从头看到尾。学生很感动,他们说感觉非常意外,这么有名这么忙的郎教授怎么会有时间读学生的报告呢?我不觉得有什么意外的,因为这是我的信托责任。由于我逼学生逼得特紧,所以我的学生毕业后都不需要经过再次训练,马上就可以上岗。我举个例子来讲好了,我在北京有一个研究队伍,是专门帮我做研究的。我聘过很多我们内地的大学生,包括研究生,但是基本上都不能胜任。我们的淘汰率是很高的,达到95%,逼得我不得不从香港再聘我过去教过的学生,因为香港的学生可以直接接轨,可是聘用的我们内地的学生就接不了轨,四年下来等于是没学,我还要从头教到尾。我哪有这么多时间?所以我的几个研究助理只好开课,对新进来的研究人员进行再培训,把他们过去这四年浪费的时间补回来。
总体来看,香港的教改就是引进一个制度、一个纪律,而不是一个简单的民主。台湾的教改为什么失败?因为他们引进了一人一票的民主制度。一人一票怎么行呢?如果一个学校里面有60%是比较差的教授,一人一票的结果就是这些人可以掌控全局,他们可以聘用他们的朋友进来,聘用最坏的人进来,这就变成了恶性循环。你说香港民不民主?够民主了吧,但是香港的大学教育是不民主的,就是由少数几个最杰出的学者来做决策,而且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聘请最好的教授。比如说张维迎的老师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莫里斯,他来到香港中文大学做讲座教授,欧元之父蒙代尔也来香港中文大学了,他的办公室就在我的隔壁。他们的薪水并不多,甚至不一定比清华的教授高,那他们为什么愿意来呢?就是因为他们到香港这个环境之后,发现在这个环境里可以自由发挥自己的才能。我再举个例子,在2004年,也就是国企改革大讨论的时代,我当时是非常困难的,比如顾雏军告我之类的,我们内地很多学者,还有利益集团的代言人都在骂我,但是香港中文大学从来没有一个人过问我这个事,学校给予我绝对的尊重与学术自由,这让我非常感动。这种对尊严和学术自由的尊重,在我们内地的教改上体现出来了吗?显然没有,我们内地的教改都是在折腾教授,都是细枝末节的技术型的改革。
香港进行的大学改革相对内地、台湾而言应该算是不多的,所以很多人开玩笑地说香港的大学特规范,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如果不想做事,那就什么事都没有,如果想做事,那就什么事都做不成”,也就是说,因为特规范,所以做事难,它把优秀的英国统治时期的以学生为主、尊重学术自由的教育体系保留了下来。台湾跟内地的教改基本都失败了,为什么呢?就是因为没有找对主体,乱改一通,既不以学生为主体,又不提倡尊重学术自由的风气。
二、大学再大却容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
实际上在大学里,教书育人这一关是最重要的。我们现在培养出来的很多学生“产品”是只讲知识,既没文化也不懂做人的,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首先我们内地的教授本身的这个操行就不是很得体,总是跟官场搅在一起,另外一个是学术做假,还有就是到各处去跑场子,根本不注重教学,这些都导致了学生这个“产品”比较低劣。我觉得教育的核心目的就是“育人”,现在不要说校长,就说班主任,一年能够到你的宿舍里面去几次?他们跟学生见面的机会都很少的,怎么“育人”啊?现在的大学,就是大楼。一个校园里,到处都是大楼。你去中关村一看,哇,北大、清华全是高楼大厦。如果以硬件为标准的话,它们都可以排全世界第一的。剑桥大学跟它们根本没法比,剑桥里都是破楼,好几百年的破房子了。还有香港,除了香港中文大学大一点,其他大学都很小。城市、理工就几栋楼,科技大学就一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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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中国台湾进行了台湾教育史上最大改革,涉及到了教育的各个方面:法令、师资、课程、教学、教科书、财政等。学习美国,设立大量的大学,最后台湾的大学录取率高达120%,超过了应考的人数。提倡的所谓“多元化入学”,结果招生分数越来越低。大学联考,2007年大学录取率96.28%,最低原始总分为11.2分,平均一科2.8分。2008年大学录取率97.10%,最低录取分数是7.69分。2009年大学录取率97.14%。而且整个大学缺额严重,2008年缺额4788人,2009年缺额6802人。从表面上看,校园更漂亮了,教学设备更新了,教授的管理更民主了,学校数量增加了,2004年全台湾有高校159所,88所都是教改之后设立的。
我们的台湾地区在经过教改之后,没见有什么收获,反而学生的质量是越来越差了。请问这样的校园民主化、研究经费增加、教授待遇提高有什么意义吗?不把学生放在首要位置的任何教改都是注定要失败的。所以说,我们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那就是完全忽视了“小大学”的理念。我们很多专家学者总是拿美国的综合性大学来说事儿。说什么哈佛、宾夕法尼亚、耶鲁这样的研究型大学的规模如何的大,这样的学校又是世界一流,所以我们要建设“大学校”。提起这些所谓的专家学者就让人恼火,这些人根本就不了解真实情况,美国的大多数大学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我给大家看个资料。根据美国权威的“高等教育编年”的统计,在全美2386个私立大学中,10000名以上学生的大规模的私立大学仅57所,5000到9999名学生的大学有95所。其他的都是小型大学。更重要的是这些小型的大学虽然规模小,但教学质量却很高,很多小型的本科教育为主的院校招收的基本都是精英。再看看现在我们的高校,都是求大求全,随便一个什么学校,基本都是五脏俱全,什么学科都有。行政机构越来越臃肿,管理呢,越来越官僚化,学生和教授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最后搞得教育质量也越来越差。
我在这里想再次告诉大家,不以学生为中心的任何教育改革都是注定要失败的。普林斯顿大学的校长雪莉·蒂尔曼不就说嘛:“小就是美!正因为我们不需要什么都做,我们才能够集中精力和资源来干两件事情,一是非常严格的本科生教育,二是非常学术化的研究生教育。我们把这两件事情做到了极致。”他们实行的基本都是10到15人的小班导修制度,也正是因为他们的这种专注、这种负责任的态度,才打造了这个“小大学”的世界一流大学地位。其实对于这样的学校来说,人家是要钱有钱,要生源有生源,为什么不像我们一样大搞扩招呢?很简单,因为他们首先考虑的是教育质量问题,如果盲目扩张,一心求大求全的话,结果会怎样?我不说大家也能预测到。如果普林斯顿大学这样做的话,估计也得不到现在这样的国际地位了。再看看我们,兴建大学城、进行大学合并升级,忙得是不亦乐乎,自我感觉也好的不行,我倒觉得这恰恰毁掉了提高教育质量的可能。
不知道读者有没有发现,美国的制度其实有个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呢?就是他们的核心既不是教授的福利,也不是大学的规模,而是学生的质且,再看看我们现在的改革,总是绕着教授的福利和学校的规模改来改去,从来都没有搞明白过要改的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改。
三、大学的钱应该怎么花
其实我们今天教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我们根本没有确立一个正确的评估标准。也就是说,直到今天我们还没有寻找到一个正确的途径,来解决教育财政资源的分配和评估的问题。在教育评估上,我们落后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我们比英国落后了105年,比中国香港特区落后了45年,比美国落后了31年。更可悲的是,关于中长期教育发展规划的社会大讨论中,我们几乎没有人意识到这种绝对意义上的落后。
我们现在的教育财政拨款的根据是什么?非常简单,就是先经过一种简单的公式,然后再加上估算就可以了。这种办法是有问题的,有很明显的缺陷。首先就是资金的使用率,我们的资金使用率非常低,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对于学校来说,争取到拨款是最主要的,也成了一个根本目的,至于怎么用,用了之后能不能产生效益,根本就没有人管,也没有什么监督机制,这就造成很多资金的浪费。除此之外,还有我们的拨款公式,非常粗糙,根本就反映不出来高校的实际成本行为,也看不出高校之间有什么差别。我给你看看英国的拨款公式,就知道我们有多落后了。英国在拨款之前,首先是要计算一下你这个学校的标准资源,然后再计算实际上用了多少资源,最后要求二者差异必须控制在5%以内。那怎么计算标准资源呢?他们把大学里的所有学科分成了四大类,对不同类别的学科投放的资源权重是不一样的,其中,医学是4.5,工科以实验为基础的学科是2.0,其他需要实验室、工作室和野外工作的学科是1.5,余下的学科是1.0,说得通俗点,就是政府培养一个医生所要投放的资源,是商学院学生的4.5倍。之后英国政府才考虑其他一些额外的补助。这样的标准最大好处是什么呢?就是高校根本不需要为了建实验室,或者为了争取必须的资源而天天跑项目、申请经费。你去类似制度的中国香港高校转转就知道了,香港高校的计算机实验室用的都是最先进的电脑,而且数量也很多,对于工程学院来说,几乎每个学生都有一台,而商学院就没这么好的计算机房了。读者知道我们内地的拨款体系是以什么为参数的吗?很简单,就是在校生的数量,而且这是唯一的政策参数,也就是说哪个学校的学生多,哪个学校就能争取到更多的拨款。就是受这种经济利益的驱动,才造成我们现在的高校盲目扩招。这种盲目扩张的结果是什么?我看就是又多了一堆只会照本宣科的讲师给学生念书罢了。
我们还要搞清楚一个问题,就是应该由谁来对大学进行评估和拨款?要知道,对于没有教学经验的政府官员来说,他们是搞不明白大学应该如何评估和拨款的,而那些有教学经验或者学校管理经验的政府官员也不适合负责评估和拨款,为什么?因为有利益的冲突,同时还有严重的学科偏见。在这方面做得最好的就是香港了,香港大学教育资助委员会的成员都是非政府人士,包括一些海外专家、本地各行业的资深人士等等,他们是由特区政府行政长官委任的,没有政府代表,就是一个纯粹的专家团体。因为这些专家基本不受政府的牵制,能比较自由地发表意见,所以他们的意见就具有很强的独立性、科学性和公正性,评估的结果自然也是最可靠的。
除此之外,如果由政府来评估和拨款的话,还有一个最大的局限。比如说,经过评估之后,如果商学院认为自己的核算标准过低怎么办?如果他们面对的是政府机构,估计就只能忍气吞声了,要不就得天天忙着跑项目,到处想办法要领导的批条。但是在英国体制中,因为大学面对的是独立的委员会,这些人都不是什么终身制的官员,只是有限期的社会人士,那么这些大学的不同意见自然就可以迅速、畅通地反馈到委员会来,委员会就可以依据自己的判断重新做出决策。
四、谁来推倒大学的围墙
其实,媒体现在所说的,“深圳大学再次试水改革”,就意味着深大曾经改革过。20世纪80年代,著名校长罗征启的几个改革举措,号称是国内教育史上的No.1。学生交费上学、毕业生不包分配、教职工聘任制度、学分制度、勤工俭学制度全都是深圳大学20世纪80年代创造的。而且20世纪80年代的时候,校长罗征启就有一句名言:“高等学校的心脏应该是图书馆,而不是党政领导办公楼。”但是30年过去了,现在又开始第二次改革,第二次摸着石头过河,就说明它又有回流,才出现了这第二次改革。我们整个教育体系都僵化了,你发现你要推动的时候,你往旁边推一下它就又回到老路了。
我们教育体制的僵化程度比国有垄断企业还可怕,还顽固。如果我们把大学类比成一个上市公司的话,那你要面对董事会、面对小股民、面对市场的压力。有压力才有动力,对不对?深大和其他很多学校有这个压力吗?深大的压力来自于上面,是自上而下的动力,这就很被动了,如果要是上面不推,它就不往前走了。中国的大学都是绝对的垄断,全中国的大学都差不多水平,都是这么的僵化,这么的垄断,大家都没有改革的压力。
还有我前面提到的信托责任,如果是站在一个学生家长或者学生的角度来看又是怎样的呢?我交学费,大学就要对我们负信托责任,我这个压力通过什么传导?现在没有传导。如果货不对版的话,比如说大学生毕业了,发现受过这几年的学校教育之后,没什么用。那怎么办呢?通常的办法都是企业重新培训,也没有什么对大学产生压力的传导机制。所以现在国内的入职训练就特别多,你看那些跨国公司就很聪明,反正知道你学了也白学,所以挑学生的时候,第一,看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如果是名牌的话,透过同学散布在各行各业的校友,以后办点什么事就方便了。第二,他们基本上知道你这个大学的教育学生的方法,跟他这个公司能否对得上路子,其他的完完全全可以重新培训你,只要你有这个潜质就行了。所以,我们已经在大学之外形成另外一个市场了,就是重新培训,如果这样的话,就没有什么压力传导回大学,所以大学也不需要改革。
话说白了,我们的悲哀在于我们学生一个学期花个五六千块钱,买一个牌子,买一个文凭。现实是什么?是你有文凭也不一定能够在社会上立足,但是你没有文凭就一定立不了足,这也是一个垄断的必然结果。因为能够进大学的还是少数人,至少说明你得有一定的水平才能进去吧。中国的大学巳经垄断到能够搜刮全中国最好的学生,盖上一个印记之后让他们出来,经过一个在职训练,然后让他们适应公司的工作状态。从整个流程来看,就是缺少一个压力的传导机制,没有形成有效的压力,因此大学是不可能改革的,改革也只是改个细枝末节,因此所有大学的改革还会重蹈过去的覆辙,改完之后还是一样。
从2003年北大人事改革张维迎落寞的背影到现在,这只是改革的一个小的周期。如果我们把眼光放长远一点,从1911年开始,我们中国大学的改革,刚开始模仿日本,后来模仿欧洲大学,再后来又对美国大学模式产生兴趣,但是都没有真正成功过,问题出在哪里?就是缺少压力的传导机制。哈佛大学改革也不间断,他们也是几年一小改、几十年一大改,他们教改从未间断过,他们是怎么改的呢?这个压力很大的。我举个例子,我就以商学院为例,美国很多的专业杂志常常给大学排名,排名体括学生就业的情况、公司的反馈情况等等,每年都排名,通过这样一个机制把信息回馈给学校,这给学校的压力是很大的。因此在美国各个大学商学院,每年都在改革,而且是完全根据市场导向进行改革的,这是中美大学的一个区别。美国大学没有围墙,它跟社会有个良性的互动。而中国大学有围墙,所以巨大压力都被挡在了外面,中国的大学没有什么压力能逼着它们进行改革。
但最严重的问题并不在于中国大学的围墙让改革的压力进不来,而是透过这个围墙,那些名利场都进来了。我们很多大学已经容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了,成了官商俱乐部,各个衙门、企业各种因素都在里面。但是我觉得比较乐观的是中国大学的牌子虽然烂,但中国的大学生却是一流的。他们可以去港台、可以出国接受教育,所以这个竞争就很重要了。这就是为什么我说香港的大学进入深圳本身就是一个利好,因为这就是竞争,学生可以做选择,他可以到美国去念书,到中国香港去念书,之后这个学校就有压力,它就希望改革,这就是外部压力让它改革,这才是大学改革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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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佛雷德·钱德勒强调,规模所带来的优势并不是自然而然的。
首先,只有当面临大型市场(19至20世纪,美国的公司与其他国家相比就占据明显的优势)时,大规模的生产才有意义。
其次,即便你面临的是大型市场,那么也只有当你具备了保持你的工厂有足够能力运转所需的管理技能以及应付多个客户所需的营销技能时,投资大规模的生产设备才有意义。
美国的杜邦公司、通用汽车公司、标准石油公司、西尔斯百货公司和美国钢铁公司卓尔不群的重要原因是它们拥有不同的技术机遇,而不是它们具备全面地发掘这些机遇的组织与管理能力。它们通过有形的管理补充了市场这个“无形的手”。这种情况的一种结果就是许多公司扩大了规模,不仅仅是因为它们具有许多个分支工厂,而是因为确保这些工厂实现高效生产的最佳方法就是既要重视原材料的生产,同时也要重视产品的分配与营销。这种趋势很遗憾地经常被共产主义的中央规划师一味地效仿,他们认为,健康服务、假日别墅以及为工人提供食物的农场对于有效的生产就已经足够。20世纪90年代初期,一位波兰的工业部长告诉我说,克拉科(波兰南部的一个城市)边境的新胡塔钢厂需要的只是加强周边的防护以能够宣布它是一个独立的工厂。
《有形的手》于1977年出版,这恰巧是多变的经济状况开始限制钱德勒对美国企业的观点的时期。在此后的25年中,越来越多的大型公司,尤其是传统制造业公司,已经超越了那些小型的、灵活的竞争者。这些竞争者更集中于关注核心的活动,并且通过其他方式与供应商协调,而不是通过完全的垂直融和。原因也不仅仅与技术有关。例如,不断增长的国际贸易与国内竞争使许多公司更精明地开展各种活动。
本文摘自[英]保罗·西布莱特(Paul Seabright)的《陌生人群:一部经济生活的自然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