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三　咏物

宇文秀才斋中海柳咏

玉缕青葳蕤，结为芳树姿。

忽惊明月钩，钩出珊瑚枝。

灼灼不死花，蒙蒙长生丝。

饮柏况仙味，咏兰拟古词。

霜风清飕飕，与君长相思。

摇柳

弱弱本易惊，看看势难定。

因风似醉舞，尽日不能正。

时邀咏花女，笑辍春妆镜。

晓鹤

晓鹤弹古舌，婆罗门叫音。

应吹天上律，不使尘中寻。

虚空梦皆断，歆唏安能禁。

如开孤月口，似说明星心。

既非人间韵，枉作人间禽。

不如相将去，碧落窠巢深。

和蔷薇花歌

仙机札札织凤凰，花开七十有二行。

天霞落地攒红光。风枝袅袅时一荡，

飞散葩馥绕空玉。忽惊锦浪洗新色，

又似宫娃逞妆饰。终当一使移花恨，

还比蒲桃天上植。

邀人赏蔷薇

蜀色庶可比，楚丛亦应无。

醉红不自力，狂艳如索扶。

丽蕊惜未扫，宛枝长更纡。

何人是花侯，诗老强相呼。

和宣州钱判官使院厅前石楠树

木朴既一剖，众材争万殊。

懿兹南海华，来与北壤俱。

生长如自惜，雪霜无凋渝。

笼笼抱灵秀，簇簇抽芳肤。

寒日吐再艳，赪子流细珠。

鸳鸯花数重，翡翠叶四铺。

雨洗新妆色，一枝如一姝。

耸异敷庭际，倾妍来坐隅。

散彩饰几案，馀辉盈盘盂。

高意因造化，常情逐荣枯。

主公方寸中，陶植在须臾。

养此奉君子，赏觌日为娱。

始觉石楠咏，价倾赋西都。

棠颂庶可比，桂词难以逾。

因谢丘墟木，空采落泥途。

时来开佳姿，道去卧枯株。

争芳无由缘，受气如郁纡。

抽肝在郢匠，叹息何踟蹰。

酬郑毗踯躅咏

不似人手致，岂关地势偏。

孤光袅馀翠，独影舞多妍。

迸火烧闲地，红星堕青天。

忽惊物表物，嘉客为留连。

品松

追悲谢灵运，不得殊常封。

纵然孔与颜，亦莫及此松。

此松天格高，耸异千万重。

抓拿巨灵手，擘裂少室峰。

擘裂风雨狞，抓拿指爪■。

道入难抱心，学生易堕踪。

时时数点仙，袅袅一线龙。

霏微岚浪际，游戏颢兴浓。

品松徒高高，雌鸣讵噰噰。

赏异尚可贵，赏潜谁能容。

名华非典实，剪弃徒纤茸。

刻削大雅文，所以不敢慵。

注：■——左“月”右“庸”

答李员外小榼味

一拳芙蓉水，倾玉何泠泠。

仙清夙已高，诗味今更馨。

试啜月入骨，再衔愁尽醒。

荷君道古诚，使我善飞翎。

井上枸杞架

深锁银泉甃，高叶架云空。

不与凡木并，自将仙盖同。

影疏千点月，声细万条风。

迸子邻沟外，飘香客位中。

花杯承此饮，椿岁小无穷。

蜘蛛讽

万类皆有性，各各禀天和。

蚕身与汝身，汝身何太讹。

蚕身不为己，汝身不为它。

蚕丝为农裳，汝丝为网罗。

济物几无功，害物日已多。

百虫虽切恨，其将奈尔何。

蚊

五月中夜息，饥蚊尚营营。

但将膏血求，岂觉性命轻。

顾己宁自愧，饮人以偷生。

愿为天下■，一使夜景清。

注：■——左“巾”右“厨”

烛蛾

灯前双舞蛾，厌生何太切。

想尔飞来心，恶明不恶灭。

天若百尺高，应去掩明月。

和钱侍郎甘露

玄天何以言，瑞露青松繁。

忽见垂书迹，还惊涌澧源。

春枝晨袅袅，香味晓翻翻。

子礼忽来献，臣心固易敦。

清风惜不动，薄雾肯蒙昏。

嘉昼色更晶，仁慈久乃存。

一方难独占，天下恐争论。

侧听飞中使，重荣华德门。

从公乐万寿，馀庆及儿孙。

杂题

和令狐侍郎郭郎中题项羽庙

碧草凌古庙，清尘锁秋窗。

当时独宰割，猛志谁能降。

鼓气雷作敌，剑光电为双。

新悲徒自起，旧恨空浮江。

读张碧集

天宝太白殁，六义已消歇。

大哉国风本，丧而王泽竭。

先生今复生，斯文信难缺。

下笔证兴亡，陈词备风骨。

高秋数奏琴，澄潭一轮月。

谁作采诗官，忍之不挥发。

听琴

飒飒微雨收，翻翻橡叶鸣。

月沉乱峰西，寥落三四星。

前溪忽调琴，隔林寒琤琤。

闻弹正弄声，不敢枕上听。

回烛整头簪，漱泉立中庭。

定步履齿深，貌禅目冥冥。

微风吹衣襟，亦认宫徵声。

学道三十年，未免忧死生。

闻弹一夜中，会尽天地情。

闻夜啼赠正元

寄泣须寄黄河泉，此中怨声流彻天。

愁人独有夜灯见，一纸乡书泪滴芽。

喜雨

朝见一片云，暮成千里雨。

凄清湿高枝，散漫沾荒土。

终南山下作

见此原野秀，始知造化偏。

山村不假阴，流水自雨田。

家家梯碧峰，门门锁青烟。

因思蜕骨人，化作飞桂仙。

观种树

种树皆待春，春至难久留。

君看朝夕花，谁免别离愁。

心意已零落，种之仍未休。

胡为好奇者，无事自买忧。

春后雨

昨夜一霎雨，天意苏群物。

何物最先知，虚庭草争出。

答友人赠炭

青山白屋有仁人，赠炭价重双乌银。

驱却坐上千重寒，烧出炉中一片春。

吹霞弄日光不定，暖得曲身成直身。

烂柯石

仙界一日内，人间千岁穷。

双棋未遍局，万物皆为空。

樵客返归路，斧柯烂从风。

唯馀石桥在，犹自凌丹虹。

寻言上人

万里莓苔地，不见驱驰踪。

唯开文字窗，时写日月容。

竹韵漫萧屑，草花徒纤茸。

披霜入众木，独自识青松。

喷玉布

去尘咫尺步，山笑康乐岩。

天开紫石屏，泉缕明月帘。

仙凝刻逍迹，灵绽云霞纤。

悦闻若有待，瞥见终无厌。

俗玩讵能近，道嬉方可淹。

踏著不死机，欲归多浮嫌。

古醉今忽醒，今求古仍潜。

古今相共失，语默两难恬。

赠君喷玉布，一濯高■■。

注：■■——上“山”下“渐”

姑蔑城

劲越既成土，强吴亦为墟。

皇风一已被，兹邑信平户。

抚俗观旧迹，行春布新书。

兴亡意何在，绵叹空踌蹰。

峥嵘岭

疏凿顺高下，结构横烟霞。

坐啸郡斋肃，玩奇石路斜。

古树浮绿气，高门结朱华。

始见峥嵘状，仰止逾可嘉。

寻裴处士

涉水更登陆，所向皆清真。

寒草不藏径，灵峰知有人。

悠哉炼金客，独与烟霞亲。

曾是欲轻举，谁言空隐沦。

远心寄白月，华发回青春。

对此钦胜事，胡为劳我身。

子庆诗

王家事已奇，孟氏庆无涯。

献子还生子，羲之又有之。

凤兮且莫叹，鲤也会闻诗。

小小豫章甲，纤纤玉树姿。

人来唯仰乳，母抱未知慈。

我欲拣其养，放■者是谁。

注：■——上“鹿”下“弭”

憩淮上观公法堂

动觉日月短，静知时岁长。

自悲道路人，暂宿空闲堂。

孤烛让清昼，纱巾敛辉光。

高僧积素行，事外无刚强。

我有岩下桂，愿为炉中香。

不惜青翠姿，为君扬芬芳。

淮水色不污，汴流徒浑黄。

且将琉璃意，净缀芙蓉章。

明日还独行，羁愁来旧肠。

江邑春霖奉赠陈侍御

江上花木冻，雨中零落春。

应由放忠直，在此成漂沦。

嘉艳皆损污，好音难殷勤。

天涯多远恨，雪涕盈芳辰。

坐哭青草上，卧吟幽水滨。

兴言念风俗，得意唯波鳞。

枕席病流湿，檐盈若飞津。

始知吴楚水，不及京洛尘。

风浦荡归棹，泥陂陷征轮。

两途日无遂，相赠唯沾巾。

溧阳秋霁

晚雨晓犹在，萧寥激前阶。

星星满衰鬓，耿耿入秋怀。

旧识半零落，前心骤相乖。

饱泉亦恐醉，惕宦肃如斋。

上客处华池，下寮宅枯崖。

叩高占生物，龃龉回难谐。

列仙文

方诸青童君

大霞霏晨晕，元气无常形。

玄辔飞霄外，八景乘高清。

手把玉皇袂，携我晨中生。

玄庭自嘉会，金书折华名。

贤女密所妍，相期洛水軿。

清虚真人

歘驾空清虚，徘徊西华馆。

琼轮暨晨抄，虎騎逐烟散。

惠风振丹旌，明烛朗八焕。

解襟墉房内，神铃鸣璀璨。

栖景若林柯，九弦空中弹。

遗我积世忧，释此千载叹。

怡眄无极已，终夜复待旦。

金母飞空歌

驾我八景舆，歘然入玉清。

龙群排霄上，虎旗摄朱兵。

逍遥三弦际，万流无暂停。

哀此去留会，劫尽天地倾。

当寻无中景，不死亦不生。

体彼自然道，寂观合大冥。

南岳挺直干，玉英曜颖精。

有任靡朝事，无心自虚灵。

嘉会绛河内，相与乐朱英。

安度明

丹霞焕上清，八风鼓太和。

回我神霄辇，遂造岭玉阿。

咄嗟天地外，九围皆我家。

上采白日精，下饮黄月华。

灵观空无中，鹏路无间邪。

顾见魏贤安，浊气伤汝和。

勤研玄中思，道成更相过。

夏日谒智远禅师

吾师当几祖，说法云无空。

禅心三界外，宴从天地中。

院静鬼神去，身与草木同。

因知护王国，满钵盛毒龙。

斗薮尘埃衣，谒师见真宗。

何必千万劫，瞬息去樊笼。

盛夏火为日，一堂十月风。

不得为弟子，名姓挂儒宫。

访嵩阳道士不遇

先生五兵游，文焰藏金鼎。

日下鹤过时，人间空落影。

常言一粒药，不堕生死境。

何当列御寇，去问仙人请。

听蓝溪僧为元居士说维摩经

古树少枝叶，真僧亦相依。

山木自曲直，道人无是非。

手持维摩偈，心向居士归。

空景忽开霁，雪花犹在衣。

洗然水溪昼，寒物生光辉。

借车

借车载家具，家具少于车。

借者莫弹指，贫穷何足嗟。

百年徒校走，万事尽随花。

喜符郎诗有天纵

念符不由级，屹得文章阶。

白玉抽一毫，绿珉已难排。

偷笔作文章，乞墨潜磨指。

海鲸始生尾，试摆蓬壶涡。

幸当禁止之，勿使恣狂怀。

自悲无子嗟，喜妒双喈喈。

凭周况先辈于朝贤乞茶

道意勿乏味，心绪病无悰。

蒙茗玉花尽，越瓯荷叶空。

锦水有鲜色，蜀山饶芳丛。

云根才剪绿，印缝已霏红。

曾向贵人得，最将诗叟同。

幸为乞寄来，救此病劣躬。

上昭成阁不得于从侄僧

悟空院叹嗟

欲上千级阁，问天三四言。

未尽数十登，心目风浪翻。

手手把惊魄，脚脚踏坠魂。

却流至旧手，旁掣犹欲奔。

老病但自悲，古蠹木万痕。

老力安可夸，秋海萍一根。

孤叟何所归，昼眼如黄昏。

常恐失好步，入彼市井门。

结僧为亲情，策竹为子孙。

此诚徒切切，此意空存存。

一寸地上语，高天何由闻。

魏博田兴尚书听嫂之命

不立非夫人诗

君子耽古礼，如馋鱼吞钩。

昨闻敬嫂言，掣心东北流。

北流田尚书，与礼相绸缪。

善词闻天下，一日一再周。

读经

垂老抱佛脚，教妻读黄经。

经黄名小品，一纸千明星。

曾读大船若，细感肸蚃听。

当时把斋中，方寸抱万灵。

忽复入长安，蹴踏日月宁。

老方却归来，收拾可丁丁。

拂拭尘几案，开函就孤亭。

儒书难借索，僧签饶芳馨。

驿驿不开手，铿铿闻异铃。

得善如焚香，去恶如脱腥。

安得颜子耳，曾未如此听。

听之何有言，德教贵有形。

何言中国外，有国如海萍。

海萍国教异，天声各泠泠。

安排未定时，心火竞荧荧。

将如庶几者，声尽形元冥。

谢李辀再到

等闲拜日晚，夫妻忧相疮。

况是贤人冤，何必哭飞扬。

昨夜梦得剑，为君藏中肠。

会将当风烹，血染布衣裳。

劳君又扣门，词句失寻常。

我不忍出厅，血字湿土墙。

血字耿不灭，我心惧惶惶。

会有铿锵夫，见之目生光。

生光非等闲，君其且安详。

忽不贫喜卢仝书船归路

贫盂忽不贫，请问孟何如。

卢仝归洛船，崔嵬但载书。

江潮清翻翻，淮潮碧徐徐。

夜信为朝信，朝信良卷舒。

江淮君子水，相送仁有馀。

我去官色衫，肩经入君庐。

喃喃肩经郎，言语倾琪琚。

琪琚铿好词，鸟鹊跃庭除。

书船平安归，喜报乡里闾。

我愿拾遗柴，巢经于空虚。

下免尘土侵，上为云霞居。

日月更相锁，道义分明储。

不愿空岧峣，但愿实工夫。

实空二理微，分别相起予。

经书荒芜多，为君勉勉锄。

勉勉不敢专，传之方在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