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天10时20分 省委常委会

5月20日这一天，是一个难得的晴天。研究新城市市委书记人选的省委常委会在北方省省委小会议室准时开始了。

省委书记陈刚扫视了一下与会的全体常委，喝了一口红茶饮矿泉水：“同志们，关于新城市委班子的问题，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省委副书记马炳第一个发言：“我建议派于波同志去新城担任中共新城市委的一把手……至于杨栋同志嘛，我看……不管怎么说，杨栋同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是不是调整到市人大去任一把手啊？我这是一家之言，仅供参考，仅供参考。”

马炳一言既出，常委们很是惊讶。

大家说什么也不敢相信，派于波到新城市去的建议会出自马炳之口。

省委书记陈刚非常满意马炳的表现，他用十分浑厚的嗓音说：“马炳同志的建议很好，我也同意派于波同志去新城。新城这个地方该有个得力的干将去了，再不去个人扭转一下乾坤，这个曾是大名鼎鼎的经济发达地区，就会继续走下坡路，经济萎缩的局面将得不到根本上的改善。但是，马炳同志让杨栋同志卸任后到人大去当主任，这一点我不能苟同。”

陈刚喝了口矿泉水继续说：“这个杨栋该下去了，你们听听老百姓是咋说的？‘市委书记军事化，卖官书记咚咚嚓，法院院长不懂法……公安局长卖字画，水利局长守的干河坝，电力局长点的蜡，粮食局长搞自杀，国有资产私人划，下岗工人泪哗哗。’说杨栋军事化是因为新城市的双拥工作做得不错，新城市去年获得了国家双拥模范城的称号。这个整天到舞厅咚咚嚓的家伙是谁呀？乱弹琴嘛！”

省委副书记马炳见省委书记陈刚询问的目光盯着自己，就接上说：“可能有领导进过舞厅让老百姓发现了，这确实欠妥当。不过，究竟是哪一个，连老百姓也说不上来。”

陈书记又喝了口矿泉水，继续说：“法院院长不懂法的事儿是有的。那个美籍华人投资的公司据说就是一个姓佘的副院长违法查死的嘛！公安局长卖字画是怎么回事啊？乱弹琴嘛！那个持枪伤人、入室强奸的案子到现在了还没有破，你们说，这样的公安局局长，这老百姓能满意吗？”

陈刚浑厚的嗓音碰撞到会议室四面的墙上，又弹了回来，震得大家的耳朵嗡嗡作响。

“三年前，针对这起案件，于波同志曾提出过疑问，受害人为什么不报案？据我知道，这里头确有很深的因素。查来查去，说是与环球集团有点关系，杨栋说要保护企业家，这个观点没有什么不对，可是作为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公安局长的于波硬要查。于是，这两个人的关系就有点紧张了。我对杨栋同志说过，你们既然尿不到一个壶里，我就把于波调到省公安厅去。但是，这案子还得破。杨栋当时给我立下了军令状，说三年内破不了案，他这个市委书记就地辞职。”

“现在，三年过去了，这个案子还是破不了，而且还又出现了新的持枪伤人案。紧接着，恶性爆炸案又在新城市出现了。乱弹琴嘛，我说你用的这个公安局长是干啥吃的，老百姓说他卖字画，说明他不务正业嘛！至于水利局长守干河坝，这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实。现在的新城市为了保证工业用水，已经限制农民浇地了。这是多么可怕的现实啊！如果我们农民兄弟的责任田里浇不上水，对他们来说，这绝对是天大的事情！我认为这个于波不简单嘛，三年前就提出了‘引黄入新’引水工程的设想，可就是没有人重视。今天怎么样，事实证明于波同志是正确的嘛。所以，这个杨栋我看就完完全全下去得了，免得当个举举手的人大主任，把新市委给晃悠悠了。”

马炳接上说：“陈书记，你这一提醒，我倒改变主意了。”

“噢？”陈书记问：“又有啥高见？”

马炳：“我看这个杨栋该撤职！”

陈书记：“是呀！无功便是过嘛。我们就不讲杨栋的功过了，如果把杨栋摆到人大主任的位子上，他肯定要对于波指手画脚，这样不利于新市委书记工作嘛！”

马炳早就发现陈刚对杨栋不感兴趣了，开始发现这个秘密时，他有点吃惊。省委书记过去对这个新城市委书记虽不能说是言听计从，但也是尊重有加哪！陈刚重视杨栋，倒不是说这个杨栋有什么能耐和本事，而是因为杨栋是个有来头的干部。他是中组部下派的过渡干部，干一阵就要直接到中央部委去上任了。

一度时期，这事儿被新城的老百姓传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杨栋听到这样的议论后，便暂时放弃了去中央的念头，你说我要去北京了，我偏不去。我姓杨的也是一个堂堂男子汉，我要在新城干出个名堂来。杨栋还真在新城干出了不少名堂，凭着父母在北京的关系，新城还拿了不少国家级呢，什么“双拥模范城”啦、“精神文明先进地区”啦等等。

马炳认为，这是陈刚之所以放任杨栋的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因素，就是杨栋的父母均是中央退休的老干部。二老退休前，父亲一直在中央部委部长的位子上干着，母亲也一直是副部长。可是，现在为什么陈刚突然对杨栋不感兴趣了呢？马炳总结了一下，大概有三点：一是陈刚接到了来自新城市的举报材料，说是新城市市委书记杨栋是个傀儡书记，大权均旁落在副书记祁贵的手里了。二是杨栋上北京的希望彻底没有了，去年国务院精简政府机构，连在职的都得下去，你地方上的就更不能进中央部委了。同时杨栋的父母也从部长、副部长的位子上退了下来。三是陈刚也快到年龄了，这个省委书记也就是几年的事情了，能不能干到两年后，那都是个未知数。

所以，陈刚连个人大主任也不让人家当，这就在情理之中了。幸亏我马炳高瞻远瞩，投陈刚所好，来了个先下手为强，把于波推荐到新城去当市委书记。这个于波虽然不是自己喜欢的干部，可是，他是陈刚的“宠臣”啊。从种种迹象看，这次陈刚是非重用于波不可了，那么我马炳一定要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虽然对于波有看法，但看法归看法，于波的优点还是很多的，与其让你陈刚提出来，还不如我老马提出来妥当呢！首先是我老马能落个大公无私的口碑，同时也可以在陈刚面前留个好影响。这样一来，你于波总得感激我老马吧！那么，新城市的杨栋下去了，还有那个被群众称其为“咚咚嚓”的市委副书记兼市纪委书记祁贵和市人大副主任、环球董事长吕黄秋呢！由此，新城市应该说还是翻不了天的。

除此之外，马炳推荐于波去新城当市委书记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于波下去了，他接替司马克当省纪委一把手的机会也就失去了。于波当不上省纪委书记，就不可能被陈刚进一步重用提拔为省委副书记了，这样你于波就不可能对我老马构成任何威胁了！

被老马看中的事确实从来都没有错过，这也是省委书记陈刚欣赏马炳的主要原因。三年前于波在新城市受到杨栋等人的排挤时，马炳就提出平调于波到省公安厅任副厅长。陈刚很赞成马炳的意见。

于波上任后果然很出色，在他分管省公安厅刑侦工作的一年多时间里，连续破了几起大案要案，尤其是轰动全国的“利泉杀人碎尸案”，事隔五年之后，让于波给破了。

去年3月，于波被省委派出到中央党校上党政管理硕士研究生班，这不，于波刚结业回来，就当上了省纪委常务副书记。老马通过这些迹象判断，于波干不了几个月，省纪委书记司马克就退下了，那于波的省纪委书记就稳稳的当上了。那么，两年之后，或者两年左右，陈刚退下来了，接替省委书记的，会不会是于波呢？所以，马炳考虑再三，还是让于波下去。让于波在新城市干满一届，把新城搞好了，你陈刚也该下去了，我马炳上来了，你于波再上来不迟……

陈书记见马炳沉思的时间不短了，就点名了：“马炳同志，你看呢？对杨栋同志，我们就让他体面一点下来算了，正如你说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

马炳说：“好吧，陈书记，我同意。”

陈书记继续说：“至于‘水利局长守的是干河坝’，这句话让老百姓给说准了，一针见血。因为，目前新城市水的问题不但影响到了农业，而且工业用水都成大问题了！那么，新市委书记上任的第一件大事应该是于波同志在三年前就提出的那个‘引黄入新’引水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