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对方在低谷的时候,是结盟的最佳时机
黄子堤看上了郭兰
益杨县委原宣传部长刘军已经彻底退居二线了,他正在院子里与退休老头儿们一起下棋,见儿子刘坤回家,赶紧把下了一半的棋局丢给观战的另一位退休老头儿。
“你在开发区见到了侯卫东,他在农机水电局当局长,一个人跑到开发区做什么?”刘军退休以后,不仅没有胖起来,由于经常去钓鱼,仍然保持着以前的黝黑面孔。
刘坤语带嘲讽地道:“侯卫东被踢到农机水电局,这是回开发区缅怀当年的辉煌。”
刘坤妈妈一直忌恨侯卫东,每次听到侯卫东的好消息就如猫抓一样难受,听到侯卫东的坏消息就如过年一般高兴,她幸灾乐祸地道:“我还以为侯卫东会永远升官,他也有倒霉的时候,今儿个过年,老百姓真啊真高兴。”
见刘坤妈妈幸灾乐祸的模样,刘军及时地闭上了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好不容易等到刘坤妈妈离开,他道:“别听你妈的,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侯卫东现在还是市委委员,是岭西最年轻的正处级干部,他的后台祝焱和周昌全都还在台上,这样的人千万别小视。你别跟着你妈起哄,我觉得应该趁着他暂时不顺,主动与他改善关系,说不定以后就用得着。”
刘坤一脸苦大仇深,道:“不打落水狗我能做到,要我主动示好,拉不下这个脸。”
“官场上很多人都是削尖脑袋向上爬,你和侯卫东本来就是同学,又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我认为能把关系处理好。”
“此一时彼一时,我在市委办接触的都是市委领导,没有必要向小小的农机水电局局长示好。”
刘军见儿子固执,深有忧虑地道:“你别跟黄二混在一起,黄二是和易中岭混在一起,易中岭是什么玩意儿,益杨的领导干部都知道,迟早要出事,你最好离他们远一些。”
“爸,时代变了,你落后了,这些事你别管。”刘坤转身去泡茶时,低声自语道:“侯卫东在沙州一手遮天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儿子听不进去自己的话,刘军只得叹气,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他们这一代人已经是过去式了,随着时间流逝而退出历史舞台,失去了话语权。
当刘坤离开望城山庄以后,秦飞跃找了个房间,正准备上床休息时接到了益杨建委副主任粟明的电话。
“你怎么不早点打电话过来,侯卫东刚才还在望城山庄喝酒。”
粟明忙道:“侯卫东才走,那肯定还没有离开益杨吧。我给他打电话,无论如何也得吃了晚饭才能走,我们这一群青林镇的老朋友好久都没有坐在一起喝一杯。”
侯卫东此时正欲上高速路口,接到了秦飞跃的电话,很痛快地道:“粟镇长有请,我当然不能走,在什么地方,我马上过来。”
秦飞跃道:“黄二到岭西去了,刘坤回家了,现在望城山庄没有外人,干脆请老弟动步,我们再到望城山庄聚会,这个地方是我的地盘,平时很安静的。”
侯卫东掉转车头,重回望城山庄。
两人在望城山庄的最高点摆上了茶具,坐在葡萄架下面,品上青林茶,说着这几年来的闲话。
秦飞跃道:“黄二这人办事没谱,和他接触总是提心吊胆,今天他来看土地,幸好没有看上,否则还真是一件麻烦事。”黄二到益杨来看地是刘坤牵的线,黄二后面站着黄子堤,这是秦飞跃最看重的,如果能攀上黄子堤,或许还有可能再上一层楼。
侯卫东道:“所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黄二的合作伙伴是易中岭,这人的情况你很了解。”
秦飞跃道:“我说话不管用,黄二过来搞房产,在益杨算是通了天,马有财曾经打电话来问过此事,万幸他没有看上开发区的土地。”
“马有财书记有没有手谕?这才是最可靠的东西。”
“只是打了电话,没有纸质的东西。”
侯卫东善意地提醒道:“阶级斗争一万多种,社会复杂得很,小心驶得万年船,千万不能让自己被别人圈住。”随着对黄二渐渐了解,他暗自庆幸在成津时没有与黄二有实质性接触,到了一定级别以后,社会的诱惑就太多,必须有所放弃,否则会被各式各样的欲望压得喘不过气来。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路,路怎么走,关键还是本人的选择,每个人必须为其所走的道路负责。
聊了一会儿,粟明来到望城山庄。
粟明在青林镇奋斗了近二十年,终于从青林镇来到了县城,当了城关镇镇长。这一次担任了建委副主任,在职务后面打了一个括号——保持正科级别,这次调动弄得粟明不痒不痛,建委算是好单位,但是他自己却从一把手变成了副职。
跟粟明一起的还有青林镇党政办主任欧阳林,欧阳林是比侯卫东早两年的大学生,去年刚被任命为党委委员、武装部长,他接到粟明电话,赶紧跟了过来。
欧阳林明显发了福,大学生的模样已经被乡镇干部代替,他的肚子已经挺了起来,脸也黑了,双下巴也明显起来。他握着侯卫东的手,热情地道:“侯局长,你离开上青林以后,一直没有机会给你汇报工作,今天晚上我要好好地敬一杯。”
粟明在一旁笑道:“欧阳部长,论酒量,我们几人都不敢和侯局长较量,只能是略表心意。”
几人在最高处坐下以后,天南海北地聊天,他们都是从青林镇出来的干部,主要还是聊发生在青林镇和益杨县的人和事。
欧阳林道:“田秀影得了类风湿,现在腿已经变形了,弯不过来,平时走路都很困难。如今经常到镇里来闹医药费,还曾经到县里去上访,说得类风湿是镇里的责任。你说这人平时就讨厌,得了病还是让人心烦。”他是武装部长,分管综合治理,负责人民调解工作,被田秀影缠得够戗。
欧阳林这一番话顿时把侯卫东带回到了上青林的日子里,那时他和习昭勇、高长江、杨新春等人住在四层小楼上,伙食团池铭、田秀影则住在后面的平房里。当年田秀影嫌平房潮湿,为了能住进小楼曾经多次找过镇领导。
想着田秀影胖胖的样子,侯卫东暗道:“当年赵永胜不分楼房给田秀影的做法还是有些过头,田秀影得了类风湿关节炎,后半生也只能在痛苦中度过了。”
粟明道:“以前上青林的五个石场老板,发展得最好的还算是曾宪刚,虽然丢了一只眼睛,可是成功地由农民娃儿变成了省城的企业家。”听到此语,侯卫东不禁有些黯然,以前上青林碎石协会的五个成员,田大刀自从那次大事故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秦大江惨死在黑娃团伙的枪口之下,派出所民警习昭勇一直在山上开石场,却在新千年染上毒品,如今被判劳教三年。从90年代中期开始的石场生意,不过短短六年多的时间,第一代老板便命运各异,这让侯卫东有沧海桑田之感,虽然这种感觉并不是很合适。
粟明谈兴甚高,道:“欧阳这个小伙子不错,长期窝在青林镇,侯局,让他到你那里去上班?”
欧阳林表面平静,心里满是希望。
对于欧阳林来说,调到沙州是一件很难的大事,而对于侯卫东来说,弄一个人到沙州易如反掌,他笑道:“欧阳想到哪一个部门去?不一定非到水电局。”
欧阳林笑道:“如果能挑部门,我就想到市建委、财政局这些实惠部门,只是这些部门不是我能去的。”
侯卫东道:“事在人为,我先去问一问这几个单位的用人需求再说。”他原本可以给一个肯定的答复,可是这种事情办得太容易了,反而会有些负面影响,因此他给了欧阳林一个灵活的说法。
四人都在青林镇工作过,谈起往事,都不胜欷歔。
晏春平也是青林镇人,他与几位领导都认识,但是在这种场合之下,他只有旁听的份儿。
吃过晚餐,秦飞跃半醉,拉着侯卫东等人不让走,在望城山庄开了一间卡拉OK厅,随后又来了几位陪唱的小妹妹。侯卫东如今很不喜欢如此玩法,可是碍着老朋友的面子,也没有离开。
他唱了好几首歌,陪唱的小妹妹几次要将身体靠过来,他礼貌地将身体拉开,不与小妹妹接触。冷眼看去,秦飞跃抱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子,在黑暗的灯光中摇摆。
一个多小时以后,侯卫东告辞而去。
高速路修好以后,从沙州到益杨也就是半个小时车程,侯卫东原本可以回沙州,可是来到益杨,他突然很是怀旧,决定在沙州学院住上一晚。到了校门,看到原来的校名已经改为“沙州大学”,校门口重新修过,更加气派。校园里面没有什么变化,夜色将整个学校都笼罩了,看着三三两两在外面行走的情侣,侯卫东觉得时间仿佛停滞一般。
侯卫东给小佳打了电话:“我在沙州学院的家里,有空没有,过来住一晚。”
小佳道:“你不早点说,刚才赵姐约了打麻将,我已经答应了,下次抽个星期六,我们带着小囝囝到学院来过周末。”
在夜色下,漫步在校园里,望城山庄的歌声远去,侯卫东心情变得宁静。一路行至西区,在绿草铺就的小广场上,见到郭兰推着轮椅在散步。郭教授坐在轮椅上,精神倒是很好,听到侯卫东的问候,豁达地道:“我这身体,多活一天就算赚一天,从医院出来的那天起,我天天都在赚。”
侯卫东劝道:“郭教授还是应该住在沙州,沙州医疗条件比益杨好得多。”
“爸,大家都是这个意见,少数总得服从多数。”郭兰对于固执的父亲是无可奈何。
“我在学院生活了三十年,习惯了这里的环境,有山有水,空气清新,到图书馆看书也方便。在这里生活,我心情愉悦,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湖风吹来,带来些许凉爽,郭兰担心父亲身体虚弱,赶紧拉了拉父亲的衣领,道:“湖边风大,我们还是回去。”
“没有事,夏天吹吹湖风,对我的身体还有好处。”
“走吧,医生说要少吹风。”
侯卫东陪着父女两人,沿着湖滨小道走回教授楼。上楼时,由于老楼没有电梯,也没有残疾人无障碍设施,郭兰扶着郭教授,侯卫东帮着提起手推车。手推车并不重,只是有一定体积,提上楼很是费力,把侯卫东的裤子弄了不少灰尘。
郭师母站在门口,道:“小侯,怎么能让你来提车子,快进来坐。”
侯卫东将手推车放到客厅,郭师母看见他的裤子脏了,道:“把你的裤子弄脏了,你家里还有新裤子吗?换下来,我帮你洗。”
侯卫东忙道:“郭师母,您别客气,我好久都没有回来,等会儿还要打扫卫生,衣裤还是要脏,不用麻烦郭师母。”
看着侯卫东走出门的背影,郭师母道:“小侯这人好,总是那么有礼貌,没有现在年轻人的坏习惯。”
郭兰心里想起了在成津的日子,失了一会儿神,才道:“妈,你别一口一个小侯,他都当过县委书记了,是沙州市委委员。”
郭师母道:“我就是退休老太婆,他的官当得再太和我有什么关系,在我眼里,他就是小侯。”
郭兰也就没有了脾气,道:“好,都是你有理。”
她端了一杯茶来到书房里,郭教授坐在桌前聚精会神地看书,她原本想劝一劝父亲,转念又想到看书是父亲的唯一爱好,现在行走不便,如果连这个爱好也要被剥夺,人生未免太无趣了。
“爸,你别看得太久,注意早些休息。”郭兰叮嘱了一句,轻轻地将书房门关上。
侯卫东打开了窗户和房门,湖边的清冷空气很快就吹进了房屋,将浊气一扫而空。
在音响旁边,放着不少碟子,这些碟子都是陆续从岭西和沙州买来的,侯卫东选了一盘苏联歌曲。
“歌声轻轻荡漾在黄昏水面上,暮色中的工厂在远处闪着……”《山植树》的歌声很快就在屋里响了起来,音响的音色很棒,碟子是大碟版,将远方草原上的辽阔韵味表达得淋漓尽致。
那天听了省歌舞团柳洁的歌,郭兰这一段时间最迷苏联老歌,听到隔壁传来《山楂树》的曲调,便走到阳台上静静地听了一会儿。
侯卫东脱了外衣,提着些杂物走到阳台上,抬头就看见了郭兰的侧影。郭兰的长发变成了小卷发,鼻子仍然微微翘着,在组织部工作数年,让她从清丽渐渐变得成熟。
侯卫东向郭兰打了声招呼,然后道:“可惜,我这几株盆景死了。”
在侯卫东买房子的时候,房主最舍不得的就是这几株盆景。以前侯卫东不在家时,都是由郭师母隔着阳台帮着浇花,后来郭教授搬到了沙州,这几株盆景就如失去了父母的孤儿,最终失去了生命力。
郭兰隔着墙壁,看了看枯枝,道:“你每天事情多,根本没有时间管理花木,花木是属于退休干部的,养花,你还早。”
两人站在阳台上聊了一会儿,目光所及,湖面倒映着点点灯光,微风拂过,灯光摇曳,如仙境一般。
侯卫东与郭兰在阳台上聊天时,在沙州,黄子堤又来到了易中岭的别墅。
在易中岭别墅后面还隐藏着另一幢别墅,这幢别墅藏在大院内,外表普通,里面装饰很豪华,如今是黄子堤的专用房。
在收到五十万现金以前,黄子堤经常收到红包,这些红包不大不小,是典型的灰色收入,虽然家庭并不富裕,却是衣食不愁,幸福指数很高。收了五十万现金以后,他的心态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家里的钱如洪水破堤,迅速将皮箱装满,但是他的幸福指数却如自由落体般直线下降,产生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生态度。
大厅正中间是明亮的大吊灯,黄子堤站在阴影里,呆呆地看着明亮的大厅。这间房里有美酒和美女,而且都是为自己服务的,此时,站在阴影里,他抬头望着厅里的一切,觉得格外虚幻。
上了楼,酒柜里有酒,白酒、红酒、啤酒、黄酒,国内的、国外的。黄子堤刚走进大厅,从楼上走下一个漂亮的女子,身材高挑而匀称,走动之间很有韵味。她如老熟人一般,对黄子堤道:“喝点什么?”
黄子堤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道:“给我倒一杯茅台,我只喝这酒,左边柜台上。”
女子给黄子堤倒了一小杯茅台,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红葡萄酒,道:“我们碰个杯。”
黄子堤一口就将茅台酒喝了。
女子问:“还来一杯吗?”
黄子堤摇了摇头,道:“没有下酒菜,不喝了。”
女子听到黄子堤的话,抿嘴一笑,然后一抬脖子,把红酒喝了,道:“上楼吧,我帮你按摩,身体放松以后,人会特别舒服。”
楼上有按摩池子,这是从国外进口的高档洗澡池子,能喷水,也能摇动。当黄子堤脱了衣服进入水中,满身肥肉被水托起来,在浮力作用之下,人顿时轻松了。见到这一身肥肉,女子有一种吃了肥肉的感觉,她将这种感觉压住,慢慢脱掉衣服。
黄子堤眼睛一下就直了,此女子腰身格外细,胸部匀称而坚挺,双腿修长。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只觉得自己是河马,那女人是水中一只苗条的白鹤。
他的手碰到了女人的腰,感到了惊人的弹性。
当水中激情之后,黄子堤浑身无力地泡在水里,女子倒了一杯葡萄酒,自顾自喝了起来。
“给我倒一杯茅台,你那酒没有劲。”
又喝了一杯茅台,黄子堤神智有些迷糊,他眯着眼,被动地享受着女人的身体。
当黄子堤从睡梦中醒来时,女人已经走了,屋里只留下了淡淡的神秘幽香。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黄子堤脑中没有记住几首诗,偏偏记住了这首《再别康桥》,这首风雅之曲如鬼怪般钻进了他的脑子。
到了前面别墅,易中岭在院子里打太极拳,他人长得瘦,一身宽大的白衣,一招一式中居然有些仙风道骨。
黄子堤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道:“老易,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一招,有模有样。”
易中岭来了一个白鹤亮翅,慢慢收了势,道:“要享受人生,没有好的身体可不行。昨天那女的还不错吧,她是专业学跳舞的,劲大,功夫好。”
“什么时候我也学学这太极拳。”黄子堤拿着钥匙走到车库前,开了车,滑出来以后,他打开车窗,道,“昨天那女的还不错,改天再约一次。”
黄子堤走上了市委大楼电梯,昨夜风流如被龙卷风刮走,剩下的只是一脸庄重严肃。在办公室走道上,迎面遇到杨柳。杨柳连忙站住,弯了弯腰,礼貌地道:“黄书记早。”
黄子堤微微点头,昂首阔步走到了办公室。
杨腾稍晚些起床,一阵急跑,喘着粗气上了楼,他见杨柳拿着抹桌布从办公室出来,轻声问道:“黄老板来了没有?”
杨柳点了点头,道:“来了,你怎么没有跟着?”
杨腾理了理头发,道:“有点小事,耽误了。”他是跟黄子堤的秘书,黄子堤外出经常甩开他,他把这事紧紧地瞒住了其他秘书。若是被其他秘书知道自己并不能紧跟黄子堤,他的身价在外人面前必然会直线下降。
“今天10点有会,党建工作会,区、县组织部长和部分单位分管组织的领导参加。”杨腾拿着日程安排表,弯着腰站在黄子堤面前。
黄子堤问了一句:“讲话稿弄出来没有?”
“昨天就放在桌上了。”
黄子堤拿起讲话稿,看了看提纲,觉得没有什么问题,追问了一句:“朱书记的讲话贯穿在里面了吗?”
杨腾连忙道:“在第一段,转述了朱书记的讲话,结尾也有一段。”
黄子堤细细地看了开头和结尾,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指出画了横线的那部分,道:“你把这一段话全部加在第一部分,传达领导意见要完整。”
郭兰提前十五分钟来到了会场,她随身带着一本小册子,是《中国政治制度通史》,这是她打发无聊会议的随身书。
进入会议室的倒数第二人是组织部长易中达,倒数第一人是市委副书记黄子堤。
黄子堤进门时,郭兰下意识看了看表,刚刚10点,非常准确。
党建工作是老生常谈的话题,黄子堤从事这项工作十来年,对指导思想、方法步骤、工作重点这一套熟悉得很,会议议程是由组织部长易中达先讲话,布置具体工作,然后由他来强调。
当易中达用铿锵之语布置工作时,他有些走神,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那个身材匀称、腰肢弹力惊人的女子。他的目光不断地游离,飘到了郭兰面前,停了下来。
郭兰是由前任组织部长提拔的成津县委组织部长,是市委组织部出名的美女,而且是单身美女。以前,黄子堤也没有太注意她,今天他突然觉得郭兰很有女人的味道,特别耐看。在会场上,他不能盯着看,可是越不能盯着看,他越是想看。
侯卫东在沙州大学的教授楼里睡了一个好觉,起床时,已是10点,离开时,他特意给郭教授和郭师母打了招呼。
郭师母很热情地将侯卫东送到了楼下,道:“小侯,你认识的人多,帮我留意有没有合适的人,兰兰也是满三十的人,再不结婚,以后怎么办?”说到这个话题,她开始抹眼泪,道:“老头身体时好时坏,他还没有抱着外孙。”
侯卫东把认识的未婚男子在心里排了一遍,没有一个和郭兰般配,暗道:“郭兰就是一朵出淤泥的荷花,沙州又有谁能配得上她?”
侯卫东刚回到沙州市农机水电局,已是11点。沈东峰过来汇报了日常工作以后,道:“目前市级部门大多数都搞了集资建房,职工们的意愿很强烈,昨天开老干部座谈会,局里退休的老干部也提起此事。”
在1998年,岭西省宣布停止福利分房,住房货币化、产业化成为房改的基本方向。但是,针对一些实际困难,集资建房的“优惠”政策仍得以保留,主要的保障对象是住房困难户较多的工矿区和困难企业。在实际操作中,集资建房管理起来比较难,一些权力部门不断修集资建房,而一些弱势部门则望房兴叹。
侯卫东对这些情况是了如指掌,问道:“我们局手里也有不少资源,搞集资建房应该不成问题,到底难在什么地方?”
沈东峰不太愿意说前任“南霸天”的问题,道:“好几次想修,阴差阳错没有修成,集资建房政策以后越来越紧,这两年若不抓紧修,等到政策变化,恐怕就很难再修。”
侯卫东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很干脆地表了态:“我没有意见,你提一个方案出来到班子会上讨论,如果大家都没有意见,就想办法攻关。”
前任局长“南霸天”一直想搬迁办公楼,他为此做了多方面的工作,已经有了些成效。不料万里长征完成了百分之六十,他突然从领导岗位上被调离。在饯行宴上,“南霸天”喝醉了,单独拉着侯卫东,说了两件遗憾事情,其中一件就是未成功搬迁办公楼。侯卫东当时就把此事记在了心头,只是初到农机水电局,他没有贸然提起此事,今天沈东峰提出了修家属楼的事情,他顿时就想起了“南霸天”的遗憾事。
沈东峰再次体会到了侯卫东的爽快,暗道:“在这种领导手下工作确实很愉快。”他道:“现在土地控制得紧,没有高市长签字,方案就不能通过,侯局是否去找一找高市长?”
听了沈东峰的建议,侯卫东倒有些为难,以前在成津任县委书记,他顶了高榕许多次,虽然大家还没有撕破脸皮,可是两人之间有了较深的隔阂,如今要找她办事,有些难度。
侯卫东没有在沈东峰面前露怯,沉吟了一会儿,道:“我听南局长说过此事,当时他的想法是将家属院与办公楼搬迁捆绑在一起,厅里可以给政策和补助,我找时间到省水利厅去一趟,将南局长没有跑完的事情落实下来。”
只要省水利厅给了政策和补助,市里自然就不会有意见,这是拿起鸡毛当令箭的做法,侯卫东想用这种方法绕过高榕。
沈东峰道:“厅里倒是有一定意向,不过并没有明确。”
“有意向,我们就有争取的余地。我先跟省里联系,如果有可能,下午就去。”
自从与胜宝集团谈判破裂以后,侯卫东便知道自己将被调离成津,在市委没有作出决定之前,他主动要求调到农机水电局。这一次调动他经过了深思熟虑,也是以退为进的重要步骤。
侯卫东先给前局长“南霸天”打了电话,了解了办公楼搬迁之事,然后再给水利厅吴英副厅长打了电话。
吴英在电话里道:“南局长为了此事多次到厅里汇报,不过现在情况有了新变化,不仅仅是搬迁办公楼的事,厅里准备搞一个培训基地,附带着做疗养基地。”
侯卫东悟性很高,马上道:“吴厅长,培训基地定在哪个地区?如果没有定下来,我希望吴厅长能考虑沙州,吴厅长有时间吗?我想当面过来汇报。”
吴英笑了起来,道:“明天我要到美国去,要么你等我从美国回来再说,要么下午过来。”
“那我下午就过来。”
放下电话,侯卫东给局办打了电话,道:“通知班子成员,立刻到小会议室开会。”
开会时,局班子成员一致同意将培训基地、疗养院、办公楼和集资建房捆绑在一起,而且地点就定到南部新区,因为南部新区有岭西最好的温泉资源,这是说服水利厅的最大卖点。简短的班子碰头会结束以后,侯卫东从南部新区找来了温泉资料,叫上车,直奔岭西。
来到岭西省水利厅,侯卫东在楼下给吴英打了电话,吴英道:“不太巧啊,管厅长临时通知开办公会,也是趁着我到美国出差之前,将有些事情商量了。这样,晚上下班以后,小勇和刘明明几个年轻人要聚一聚,在竹园,你直接在竹园等我。”她知道侯卫东与女婿和曙光都有接触,就直接让他来参加比较私人的活动。
侯卫东住进了金星大酒店,金星大酒店与竹园相隔不远,正好可以掐着时间到竹园。
他从沙州赶到岭西,为了抢时间,没有来得及吃午餐。此时有一个完整的下午,他就在餐厅吃了午餐,然后泡了一杯茶,坐在酒店落地窗前,从高处俯视着岭西的大街小巷,街道车来车往,人如蚁。
坐在窗台边享受了一会儿安静时光,手机响了起来。
“卫东,我是朱小勇,蒙宁刚才给我打了电话,说是你要到竹园来。我受蒙宁和方红线的委托,正式邀请张小佳参加晚上的活动。”
侯卫东道:“我已经到了岭西,在金星大酒店,小佳没有来,我马上就同小佳联系,几名女将估计是要打麻将。”
朱小勇道:“不仅是蒙宁和方红线要打麻将,我岳母也要打麻将,只是她很挑桌友,听说你的夫人也喜欢打麻将,所以她晚上准备和我们这些小辈一起娱乐。”
到了晚上6点30分,吴英、蒙宁、朱小勇、刘明明、陈曙光、方红线、侯卫东、小佳等人全部到齐。这是纯粹的家宴,吴英是长辈,其余人皆是小辈。在小辈中,陈曙光是副厅级干部,侯卫东是处级干部,刘明明是商界中人,朱小勇是国有企业老总。
吴英坐下以后,指着刘明明道:“明明,我在这里要批评你了,小勇、曙光和卫东都成家立业了,你还是一个人当钻石王老五,今年就得正儿八经地找个女朋友,结婚生子,这是人生大事。”
刘明明如今生活舒服,选择自由,哪里肯轻易结婚,他呵呵笑道:“不是我不愿意结婚,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
吴英用手点着他的脑袋,道:“你眼光太高,找对象不要光看相貌,还要看品质,这才是最重要的。”
蒙宁笑着打断道:“妈,刘哥这颗金光闪闪的钻石王老五,结了婚,立刻贬值。”
小佳坐在蒙宁和方红线旁边,她面带着微笑,听着蒙宁等人说话。她出生于工人家庭,以前家里接触的全是工人老大哥,厅级干部、省委书记秘书这些人就如天上星星一样,只能远远地仰视,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如今这些星星一般的人坐在自己身边,虽然和方红线、蒙宁等人在一起打过麻将,却仍然有不真实的感觉。
侯卫东给祝焱和周昌全当过秘书,见多识广,早就越过了小佳这个心路历程,很正常地与陈曙光等人交谈。
吃过饭,吴英把侯卫东叫到了一边,道:“小侯,你有什么想法,实实在在地谈。”
侯卫东道:“市农机水电局办公楼太破烂了,和当前迅速发展的水利事业以及地级局的地位不相称,我考虑重修水电局办公大楼,而且将重修大楼与建培训基地结合起来,希望能得到厅里的支持。”他一边说,一边将沙州南部新区的温泉资料递给吴英,道:“这是南部新区的温泉资料,无论是温度、矿物质含量,还是开采的难易程度,都是全省一流的。”
吴英翻看着资料,道:“小侯是有心人,这么快就将资料收集起来,沙州新城区温泉资源丰富,这倒真是一个得天独厚的条件,很有竞争力,我同管厅长商量以后,再作决定。”
听到吴英表态,侯卫东知道希望很大,表态道:“新城区温泉资源在全省是最好的,周边环境、基础条件都很不错,我临行前向朱书记汇报过,他表示全力支持。”
最后一句话是临时杜撰的,不过侯卫东这样说也是有把握的,他在当成津县委书记时,朱民生多次来考察竹水河水电站,其醉翁之意,侯卫东清楚得很。如今只要昊英点了头,朱民生百分之一百支持,这不是支持侯卫东,而是支持吴英。有了市委书记朱民生的支持,副市长高榕这一关就可以绕过去。
吃完饭,蒙宁道:“妈,我、红线还有小佳,陪你打打麻将,竹园楼上有高档的茶室。”
吴英是第一次见小佳,道:“张小佳打不打麻将?”她的意思是问小佳是否喜欢打麻将,如果不喜欢,凑在一起也没有意思。
蒙宁笑道:“小佳是高手,上次我们打过。”
四个女人约在一起上楼,蒙宁临走前对朱小勇道:“我陪妈打麻将,你得回家。娃儿还没有完全退烧,保姆没有文化,靠不住,得有自己人看着。”
朱小勇也不想同这群娘们儿混在一起,趁机离开。等到朱小勇走了,陈曙光道:“我也回去了,免得影响各位女士打牌的心情。”
刘明明此时与美女有约,巴不得早些离开,听到朱小勇和陈曙光都要离开,找个理由也走了。
侯卫东自然不能在这里停留,他对小佳道:“我住在金星大酒店,打完牌,给我打电话。”
蒙宁道:“侯局长,今天难得聚在一起,你要做好守空房的准备。”
侯卫东笑道:“以前都是我让小佳守空房,今天我尝尝守空房的滋味,只是吴厅长明天要坐飞机,别打得太晚。”
离开竹园,回到金星大酒店,侯卫东享受着难得的独处时光,看电视到晚上12点,这才睡觉。想到小佳是陪吴英副厅长打麻将,他就没有打电话去骚扰小佳。
早上7点,侯卫东起床,在屋里锻炼了二十来分钟,出了些微汗。
8点,小佳回到金星大酒店,进来时,眼圈发黑,她将鞋子踢掉,仰面躺在床上,道:“真是累死了,吴阿姨精力真好,一直兴致勃勃。”
“你赢了还是输了?”
“打麻将时,吴阿姨发了话,大家公平竞争,不准故意放水,我确实是认认真真打,没有放水,大家水平都差不多,我估计还赢了些。”
“你还真是这么实诚,让你认真打就认真打。吴厅长是领导也是长辈,应该放水就放水,真要赢了吴厅长的钱,我都觉得过意不去。”
小佳打了个哈欠,道:“吴阿姨有几次放炮,我都没有要。”
“那她赢了没有?”
“应该赢了,蒙姐和方姐肯定是输了。”小佳又打了个哈欠,道,“老公,你9点喊我起床,我今天上午不想上班了,得给谢局长请假。”过了一会儿,她就发出均匀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