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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工巧克力事件

审判日来了。无论有多少人如何真诚地想要阻止,该来的总归会来。时间不会停止,日历也照旧在改写。无法接受的人就去光速奔跑吧,没人拦着你们。

就这样,我们迎来了2月14日。过年时我在附近神社拿到的日历上,也理所当然地在这一日期下面标注了“情人节”。早上起床后,房间门口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估计又是姐姐什么没头没脑的恶作剧吧——想着我将盒子打开,发现里面放着一板巧克力、一张字迹潦草的便签。我看向便签……“谨赠巧克力一板。满怀哀意的折木供惠奉上”。

一记外脚背抽射将盒子踢进房间后,我踏上了上学的路。

神山高中和平日没什么不同。因为学校允许学生穿御寒衣物,上学路上汇聚了大衣、夹克等等的各种装着,热闹程度超过了冬天以外的任何季节。即便进入学校后,校舍中也并没充满那种香甜气息。决定命运的一天,就这样平稳地拉开了序幕。

午休时,为了买核桃面包,我毅然钻到了小卖部的人海之中。顺利买到最后一个面包的我,撤出人群时突然发现了一件事:千反田好像也买了点什么,正被挤在人群里。且不论性格如何,光就外表来看,千反田无疑是个实打实的大家小姐,她被挤在人潮里的光景,看着实在是有些滑稽。对方好像也发现了我。只见她勉强从水手服和学生装间开出一条路,费了好大劲挤过来搭话道:“你好,折木同学。”

“啊啊。”

千反田整理着围巾,手中只拿了一个纸盒包装的饮料。虽然事不关己,但我还是有些诧异地问道:“千反田,你的午饭就这些?”

千反田却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不,午饭我带了便当。只是……最近很喜欢这个。”

她把手中的东西举到我眼前。原来是传说中的抹茶牛奶。虽说只是便宜货,但抹茶里面没有千反田害怕的咖啡因吗……也罢,有时不知情反倒没事,我还是别多嘴了。

俩人杵在这里势必会阻碍小卖部前的人群,于是我们便走了起来。我和千反田的教室就隔了一堵墙。

走着走着,我们聊到了伊原:“最后,伊原的巧克力怎么样了?”

千反田面露微笑,甚至可以说有些骄傲地回答道:“最后决定用克特多金象的了,虽然我觉得雀巢也不错。”

安静走了几步之后,发觉对方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我便问道:“什么意思?”

“……啊,对不起。我是说决定用比利时的了,虽然犹豫过要不要选瑞士的。”

然后她说:“花了好大力气呢。我们两个从商店买了许多种巧克力,然后一个接一个地试吃。虽然是个不可多得的经验,但一直巧克力巧克力的……说实在话,最近我都不想再碰巧克力了。”

她哧哧地笑了起来。地学讲义室里,千反田和伊原围着满桌的巧克力一个劲儿地吃——想象着这一图景,我也笑了出来。她们俩想必是铲平了一座直冲天花板的巧克力山吧。

“吃那么多巧克力,没长痘吗?”

“我倒是没问题。摩耶花同学脸上长了一颗挺显眼的,现在正用创可贴盖着。”

接着千反田满脸陶醉地说道:“心形模具是摩耶花同学自己做的,我才知道她的手竟然那么巧。雕工也很精细……一对相向丘比特,真的很可爱哦!只可惜木制模具和巧克力不太相配,成品的舌尖触感不是很好。”

“再怎么说她也是漫画研究会的,裁切之类应该不在话下吧。不过我也是头一次听说她还会用雕刻刀。”

“摩耶花同学做事十分专注。所谓的倾注心意,就是那个样子吗……感觉太了不起了。”

倾注心意?在我看来,专注本来就是伊原的长处。要说千反田会为世间万物着迷的的话,伊原则更能专注一心。顺带一提,里志可以同时享受好几件事,至于我就更不必说,基本上不会什么产生兴趣。再者说,这次的巧克力对伊原来说是雪耻之战,光这也够她拼命的了。

“那巧克力已经给出去了吗?”

被这么一问,千反田却摇了摇头。只见她微微蹙眉:“这里有点遗憾,摩耶花同学是想亲手把巧克力送出去的……她本打算放学后去社办送,但无论如何都没法从漫研抽开身。”

“于是呢?”

“说是要把巧克力放到社办,然后再叫福部同学过去。不过我觉得没必要执着于放学后,毕竟2月14日内都能算是情人节仪式,所以应该还有办法……”

唔。虽然千反田可能会觉得遗憾,但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把巧克力丢给里志,倒也能算是个潇洒的做法。里志应该会喜欢吧。

就在这时,千反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朝我转过身来。只见她一脸认真地直视着我说:“啊,对了。折木同学,今天是情人节。”

“…………”

千反田慢慢垂下了头。待她再次抬起脸时,表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明快:“按照我家的习惯,对于真正亲近的人,新年和中元节是不送礼的。所以,虽然我没准备情人节巧克力,但还请你不要见怪。”

……是么。

情人节巧克力竟然能与中元和过年的礼品相提并论,我活这么大还真是未曾想过。

路过的二年级学生好像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强忍着笑快步走了过去。真想照他屁股踹上一脚。

放学后,在我往书包里塞课本和其他杂物的当儿,里志找了过来。不知装了些什么,他那常伴身边的手提袋几乎被撑成了长方体形状。里志一边抡着那袋子,一边问道:“奉太郎,你一会儿打算怎么办?”

反正不会蠢到去地学讲义室。刚想说自己准备回家,我看了眼窗外,方才下起的雨夹雪眼瞧着变大了。虽然我的靴子和大衣都能防水,也带着伞……

“等雨夹雪停下来或是变成雪。”

“就在这等?”

我想了一下。因为供暖已经切断,教室里非常冷。而且今天是情人节,对于那些想利用放学后教室的人来说,独自赖在屋里等待变天的男生肯定非常碍事——我可没那么不解风情。只是话又说回来,去社办也实在太蠢。

“说得也是,那就去图书室好了。”

闻言里志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从手提袋里掏出了一本书递给我。那书是三十二开精装,看标题应该是前阵子很流行的一部作品。没记错的话,书里的内容大概是“一对平凡男女身边的错位感不断发酵,最后酿成无可挽回的惨祸,甚至还导致了一场席卷街道的死亡风暴!”之类的东西。恐怖小说完全不是我的菜。

“你的兴趣也越来越奇特了……就算你推荐我也不会读的。”

“我又没说要让你看。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还一下啊,期限就要到了。”

我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把书和活页纸一起塞进了书包里。然后我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边问道:“你要去社办吗?”

呃,是啊——里志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我觉得他散漫的样子有些蹊跷,便说道:“伊原好像去不了了。”

可能是没想到我会知道这个吧,里志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哟,消息挺灵通的嘛……千反田同学说的?”

他低声说道。

“好像是因为漫研的事走不开。”

“我也是这么听说的。”

“千反田说她挺遗憾的,伊原……”

我刚说到一半,里志就打断我道:“漫研最近有点内讧。原本潜在的对立问题在文化祭后爆发出来,现在会员分成了‘印象派’与‘理性派’两派在争夺主导权。只要一个不注意,历史悠久的漫画研究会就可能会惨遭分裂。从人数上看,印象派对理性派是三比一,我觉得有点悲惨。摩耶花是理性派的魁首,今天大概也是为了这事吧。”

虽然觉得里志拉开话题的时机很诡异,但我还是不以为意地对陌生词汇发起了提问:“印象派和什么?”

“理性派。说成是‘角色重视派’和‘剧情重视派’也行。这两派好像经常会展开辩论,可以的话我也想参加参加啊。”

里志好像非常乐在其中。搞不好和2月14日的活动相比,他对这种丑闻才更感兴趣。也罢,先不管这些——

“这两派的名字是你取的吧?”

里志闻言做作地耸了耸肩:“我对潮流引领者的憧憬永无止境。”

说着,里志又晃起了他那束紧了口的手提袋。我结束和里志的闲聊,背上书包拿起大衣走出了教室。身后,里志也跟了出来。因为通往专科楼的连接走廊和图书室方向相反,我们就在教室门口道了别。

“那就后会有期了,折木同学。”

里志拿腔带调地说。我也开玩笑似地回敬道:“加油吧。”

“加什么油啊?真是的。”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加油对付雪耻的对手了。

图书室里意外的冷清。要是平日赶上恶劣天气,这里早就人满为患了。

我把里志的书放进还书箱,然后将书包搁在了附近一个位子上。因为想找个轻松读物打发时间,我就到书架前拿了一本南美古迹写真集回来。一旁还有欧洲和中亚的影集,不过大概是出于对‘巧克力发祥地’的敬意,我最后还是选了南美的。

第一页是闻名遐迩的玛雅金字塔,然后则是绿意满盈、遍布奇坑怪穴的圭亚那高原。翻过页来,画面中是一种果实有人脸大小,直接挂在树干上的奇特植物。注解上写着“可可树:Theobroma cacao”,还解释说‘Theobroma’意为‘神只的食物’,至于具体是什么语言则没有注明。

盯着这张照片,我发现自己竟然对今天的特殊性有所意识。按理说在意情人节的人也会关心圣诞节,但上上个月的二十四日我就没想这么多。为何单就情人节给了我这么深的印象呢?部分原因可能出自我对伊原雪耻之战的些微兴趣,但更主要的应该是“刚起床就收到巧克力”这一事实。我会注意到今天是十四号,估计就是拜那份巧克力所赐吧。

不过有一点我得说明白:“对情人节有意识”并不意味着我对巧克力的期待比去年更高。

就比如说吧,现在我正在欣赏马丘比丘的下水道遗迹,要是有那么一个人满脸通红地向我跑来——当然,这人肯定得是个女生——然后说着“请收下这个!”递出一块心形巧克力,我会作何感想呢?

其实说都不用说,当然是高兴啦。

但我觉得,那种喜悦和“意外地被人认可”的喜悦是相同的。假设某人的随性之作偶然拿下了市级美术比赛的大奖,届时他的喜悦和“收到巧克力的喜悦”并不会有什么本质差异。说得再口语一点,就是“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好,但受到表扬就先听着”的感觉。

那种所谓“因为坠入爱河而产生喜悦之情”的论调,实在是站不住脚。

我奉节能主义为信条,即“多余之事不做,必要之事从简”。这一信条带给我的主要是怠惰,但除此之外,它也给了我一个看待人际关系的新角度。

我之所以能在古籍研究社感受到俱乐部般的轻松氛围,是因为里志、千反田、伊原和我都不会互相纠缠。比如千反田吧,虽然她的好奇心的确会打破我的安宁,但我要是打心底里不想掺和某件事,她也不会强拉着我。事实上,去年的‘冰果’事件也好,‘女帝’事件也好,千反田都没有强迫要我帮忙。她确实磨得开面子求人,但绝不会无理取闹。要是她换成别的说法,比如“这是你的义务”或是“这是理所应当的”,又或者泪眼汪汪地死缠烂打,估计我当场就退社了。

但是,恋爱中的男女会理这一套吗?对于恋爱对象,我们能够期待——或者说强求——对方不纠缠吗?

……有人说生物存在的目的就是留下遗传基因,或者说繁衍后代,而恋爱则是升华后的繁殖欲求。从这种观点看,或许我还算不上是完整的生物。不过我好说歹说也是个人类,不可能只去迎合生理上的欲求。所以对于“不完整生物”这一说法,我倒并不介意。

要聊欲求的话,“我对巧克力的欲求”还更能撑起话题一些。虽然我偏好吃辣,但对甜食也还过得去。

我一边看着密林里毒蛙鲜艳的橙色,一边如上想着。

“总算找到你了,折木同学。”

我循着突如其来的招呼声回过头去,只见千反田的脸近得吓人。和她大大眼眸中的认真目光相遇后,我先撇开了视线。

受冬天的干燥空气影响,我的喉咙也在隐隐作痛。清咳一声之后,我说:“……所谓‘总算找到了’,是有什么事吗?”

“不。”

“…………”

千反田将人气冷清的图书室扫视一遍后,低声说道:“我本以为要是折木同学在的话,福部同学也会在呢。”

原来是找里志啊。

“我和他又不是形影不离。”

“话虽这么说……你知道福部同学去哪里了吗?”

我刚要张嘴回答,就发现了一丝不对劲。里志应该是去了地学讲义室,但要真是那样的话,千反田就不会出来找他了。

“他没去吗?”

千反田微微点头。

“我觉得他实在有点慢,就出来探查情况了。虽说因为摩耶花同学的关系,他应该不会忘记,但也说不定是有什么别的事。”

这样吗。我看了看手表。虽然不记得具体的时间,但从里志向我道别、说他要去社办那一刻算起,应该还没过三十分钟。现在差一点才到五点,太阳也落了山,千反田的忧虑我倒也能理解。

不过那可是福部里志。虽然让人等待很不像话,但磨蹭三十分钟对他来说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又将写真集翻了一页,然后面对着墨西哥城的远景说道:“里志的确也有不守时的时候。反正他说了会去社办,你再等等如何?”

“因为没定具体的时间,所以倒也说不上迟到。既然如此,那我就再等等看吧。”

千反田的语气中仍留着一丝不安。话虽如此,她说完还是干脆地离开了图书室。里志这家伙,真是什么事都不能让人省心。想着差不多该回去了,我抬头看向窗外。雨夹雪仍然未停。无可奈何的我再次坐回到椅子上,又把写真集向后翻了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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