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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时】之圣者与黑之徒花

魔神苏醒后的第十七天深夜,斩指森林的一隅,八人围坐成一圈,听着德兹说话。

“现在娜榭塔妮亚拥有的第一枚假纹章,其实是在三百年前,【时】之圣者哈犹哈交给我的。”

说完,德兹停顿了一会儿,环视众人。

“在说出打倒第七人的线索前,我得先说说关于哈犹哈的事。诸位需要我详述哈犹哈的生平吗?”

“嗯喵,免啦,就连我也听过哈犹哈这个人的。”韩斯说道,芙雷米也摇头表示不必,其他伙伴就更不用说了。

这是当然的。那是个家喻户晓的名字,只要是居住在这个大陆的人,就算是小孩子也都曾听过。

【时】之圣者哈犹哈·普雷希尔——第二代六花勇者的一员,也是击败魔神的头号功臣。她的生平事迹详细记录在【刃】之圣者玛莉遗留的著作里。

据说,哈犹哈能操纵触碰之物的时光。经她碰触的伙伴,能暂时以平常数倍的速度行动,而被她碰触的敌人,速度则会降至数分之一。

她的能力尽管毫无杀伤力,却极为强大,因为只要碰触得到,不管怎样的对手都能瘫痪。一般认为,如果缺了她,第二次六花之战就不可能获胜。

据书中记载,她脾气古怪,身披一件有如儿童涂鸦般花纹的长袍,以一只木碗扣在头上代替帽子,鞋子总是左右穿反,而且只有右手戴了一只破手套。

她是个大酒鬼,爱说些下流笑话,言行总是瞧不起其他成员,举止无拘无束又任性妄为。【刀】之圣者玛莉坦白记载,认为就人格面来看,她实在不是个受欢迎的人。

除此之外,哈犹哈还留有一个大谜团:她击败魔神后返回故乡,却在途中突然消失。

而且她失去踪迹的地方,是邻近魔哭领的某个村庄。

当时,筋疲力尽的三位圣者正在品尝许久没吃到的正常人类食物,其中哈犹哈以头上的木碗为酒杯尽情饮酒,喝了又吐,吐了又喝,直到快将村里的藏酒喝完时,哈犹哈跟伙伴说要去小解,离开了屋子。

并且,就这么一去不回。

从此以后,无人知道她的行踪。有人说她被凶魔逮到并杀掉,也有说她是遭某个畏惧其力量的国王监禁,甚至到最后,连因为争风吃醋而被六花同伴杀害的流言都出现了。

大陆上到处都有人宣称自己见到哈犹哈,但没有一个消息称得上可靠。

她并不像是死了,因为在她失踪后,【时】之神殿并没有选出新任圣者。只要【时】之圣者还保有其能力,就不会出现继任圣者。

人们花了五年时间搜索,但却徒劳无功。后来【时】之神殿终于选出新任圣者,哈犹哈的生死才总算有了结论。

“难不成哈犹哈她……”

……

摩菈嘟哝了句,德兹轻轻点了点头。

“您猜对了。哈犹哈打倒魔神后,又折回魔哭领,想寻找她要的真相——魔神究竟是什么。”

忽然,德兹移开视线并垂下头。从那张侧脸里,亚德雷仿佛感受到某种失去挚爱的不舍与悲伤。

“哈犹哈前来,是击败魔神之后约一个月后的事。她扛着一只大酒桶,突然在我、泰格狃以及卡尔癸克面前现身。”

亚德雷有些不解,它们三头应该从以前就是敌对关系吧,为何当时却待在一起?

而德兹似乎察觉他的疑问,突然改变了话题。

“在谈哈犹哈之前,我先稍微谈谈我们的事吧。关于与哈犹哈见面之前的我们三个。”

“也好,我有兴趣。”

“我、泰格狃、卡尔癸克……在遇见哈犹哈之前,我们是朋友。那时的我相信,自己跟它们的友情是永恒不变的。”

……

五百五十年前,魔神的身体生出了一个小肉块。那肉块虽小,但却拥有四肢,以及活下去的本能。它爬着避开魔神的触手,幸运逃离触手可及的范围。

这就是凶魔的诞生。除了芙雷米等少数份子,大部分凶魔都是这样降生于世的。

肉块吃着魔哭领里的小动物与树果,慢慢地进化:得到瘦狗般的身躯,花了它十年光阴;得到操纵雷击的力量,花了它五十年光阴;拥有相当于人类的智慧,则是诞生百年后的事了。

凶魔就算有智慧,也不代表有思想。它们的愿望就只有复活魔神,以及杀掉人类;想着的就只有如何杀人,以及服从高阶凶魔。

日后,凶魔得到德兹这个名字,然而当初的它,也不过是个平凡而普通的凶魔。

……

诞生后过了约两百年,德兹——当时的它还没有名字——获得意想不到且匪夷所思的进化。凶魔如何进化,通常是根据自身意愿,但偶尔也会发生超出凶魔期望的进化。

这次的进化,让德兹获得了情感。

魔哭领总是响彻着凶魔的哭声。杀不了人类的苦闷,败给六花勇者的不甘,以及绝对的主宰“魔神”惨遭封印的悲伤。魔哭领的名称,正是因为凶魔的哭泣声而来。

打从生来就时刻相伴的哭声,自己也曾发出的哭声——如此熟悉的哭声,却在某一天,令德兹的内心感受到莫名痛楚。德兹花了十年光阴,才理解这心痛是什么。

这叫做悲伤,但并不是杀不了人类的悲伤,也不是因魔神败退而悲伤。德兹的悲伤,是源自其他凶魔的悲伤。

凶魔绝不会哀悼死去的凶魔,也绝不同情其他凶魔的痛苦。它们想着的,只有对魔神效忠;同伴情感这种东西,只有人类才会拥有。

然而,德兹却变得悲叹其他凶魔的痛苦,祈求其他凶魔的幸福。对于本来只想着杀人的凶魔来说,这样的进化是非常不可思议的。

在那之后,德兹饱受孤独的煎熬,因为没有同类能理解它的痛。大家将它视为蠢货,并驱赶它这个怪胎。德兹因而离开所属的凶魔团体,在魔哭领里到处流浪。

成了独行侠的德兹,以咯血谷一隅的某块巨岩为巢穴,从上方望着人类居住的大陆,听着身后传来的凶魔哭声。

很长一段时间里,德兹许着愿,希望有朝一日,凶魔能不再哭泣,魔哭领能不再被称作魔哭领。

打倒六花勇者让魔神复活,打造出凶魔都能欢笑度日的世界吧——它立下誓言,并思考实现它的手段。

某一天,德兹身旁忽然来了一头凶魔,它拥有银色鬃毛,身披银色铠甲,以双腿直立行走。德兹过去也曾见过它好几次。它实力超群,却不属于任何群体,是头特异独行的凶魔。

这凶魔跟德兹一样,站在岩石上眺望人类世界,过了不知多久,它才缓缓开口。

“你也是吗?”

德兹抬起头看着它。

“我也是。”

接着,凶魔将手里的一只无花果拿给德兹瞧。见到果实中央浮现的小嘴,德兹才发现它原来是头凶魔。

“我也一样。”

于是德兹点点头,向另外两头凶魔说了。

“是的,我也一样。”

只要这样就够了——能相互理解的它们,就此缔结了友情。它们怀着同样的愿望,分担同样的痛楚。

为了保护凶魔不受人类侵扰,日日锻链自我的狮子型凶魔。

为了让孱弱的凶魔拥有力量,而分出自身肉体的无花果型凶魔。

不断思索,试图让凶魔迈向幸福大道的犬型凶魔。

成了朋友后,它们为彼此取了名字。狮子型凶魔叫做卡尔癸克,无花果型凶魔叫做泰格狃,犬型凶魔则叫做德兹。

它们是世上仅有的三头,对凶魔心怀慈爱的凶魔。

……

接着,时间来到三百年前,与六花勇者的第二次交战。

战事最终画下惨烈的句点,魔神再次遭到封印,众多强大的凶魔丧失生命。

败因显而易见:凶魔缺乏能领导全军的统帅。当时的凶魔分成了数十个小群体,各自挑战六花,因而惨遭各个击破。

要站在众凶魔之上并发号施令,需要绝对的实力,而能够继承魔王卓孚雷的凶魔,直到战败前一刻都没出现。

相较之下,以卡尔癸克为首,德兹等凶魔为成员的凶魔群,或许已称得上是骁勇善战。

德兹负责拟定计划及侦查—卡尔癸克正面迎敌,力克六花;泰格狃将力量分给凶魔部下,并辅佐它们俩。

它们踏上人类居住的大陆,在某个村落设陷阱引来六花,铲除了以为魔哭领尚远而掉以轻心的【风】之圣者萝伊。在斩指森,它们同时从地底与树上发动奇袭,重创剑圣霍德尔,还拆穿了哈犹哈与【刃】之圣者玛莉的声东击西策略,一度守住了落泪乡。

然而奋斗到最后却成了一场空。接二连三的战斗,令三头凶魔疲惫不堪,无力抵挡哈犹哈等人的第二次进攻,魔神也在落泪乡惨遭击溃。

……

“什咪嘛,听你说这么久,结果只是在炫耀当年勇。”韩斯耸耸肩,打断侃侃而谈的德兹。“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可没空听你说这些无聊话。”

“真是抱歉了,但接下来马上就要进入正题,请您再稍等一下。”

德兹并不在意韩斯的调侃,继续说了下去。

亚德雷倒是听得兴致勃勃。凶魔的诞生与进化过程,对亚德雷的师父艾特洛来说同样是个谜,要是时间充裕,他真希望能打听个清楚。而从凶魔的角度来看第二次六花之战,也同样耐人寻味。还有,他也想多了解关于泰格狃、卡尔癸克、德兹三头敌对凶魔过去的友情关系。

不过,现在还是哈犹哈的事情最为要紧。

……

魔神遭击败后,德兹等三头凶魔哭了一整个月。痛失魔神的苦,德兹实在是无从向人类形容。那就像是面对无可逃避的死亡?或是失去挚爱的悲伤?还是眼睁睁看着世界毁灭的绝望?德兹觉得不管是哪一样,恐怕都还差得远了。魔神在凶魔心目中的份量,人类是无从理解的。

除了失去魔神的痛,它们还得承受其他煎熬:看着所爱的众凶魔如此悲伤,自己却无能为力。这样的事实,同样折腾着它们。

三头凶魔谴责自己,谴责彼此,自残身躯,甚至还曾经动过自杀的念头。

某一天,德兹再也听不下伙伴的哭泣,抛下卡尔癸克与泰格狃,跑了出去。它爬上山、进入森林、穿越山谷,但不管到哪里,哭声依然不断传进德兹的耳里。

德兹一头捶向巨岩,边流血边撞个不停,光是这样还不够,还释放雷击烧灼自己。这样的行为持续了一整天,德兹最后精疲力竭失去意识。

趴在地面的德兹心想,为何自己得哭个没完,为何得承受这样的苦楚,为何得战斗?

但问题还得不到解答,德兹的意识就已没入黑暗之中。

之后不知又过了多久,德兹再次睁开眼,发现一道影子落在自己身上。它以为是卡尔癸克低头看着自己,没想到一抬起头,却顿时无语。

“嗨,可爱的凶魔。”眼前的她边笑边开口,“有没有兴趣,打造一个人类跟凶魔都不必流泪的世界呢?”

就这样,哈犹哈出现在德兹的面前。

……

“喵,那个哈犹哈是美女咪?”

韩斯又插嘴打断了话题。

“你就不能安分地听人说话吗?”

“唔咪,从小大家就都这么责备我呢。”

被摩菈一凶,韩斯缩了缩身子,接着从行囊里抽了条旧布,开始用剑剪裁形状。看来他打算边听边缝件新衣,好换掉身上的破衣。这男人可真是闲不住啊——亚德雷叹了口气。

“以人类的标准来看,哈犹哈应该称不上美女吧。她相貌平凡,行径还远远脱离常轨。”

于是德兹接着又说下去。

……

哈犹哈只是看着德兹的脸同时嘻嘻笑了好一阵子。德兹想起她是一个月前与自己交过手的敌人,但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既不明白她为何会在此地,也不明白那句话的含意,更不明白她为何而笑。

不久,卡尔癸克也拿着泰格狃跑来。一见到哈犹哈,泰格狃发出惨叫,卡尔癸克则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浑身喷出焰毒准备迎战。

然而哈犹哈不为所动,张开双臂笑着走过去。

“嗨,狮子跟无花果你们俩来得正好。我叫做哈犹哈,从今天起就是你们的伙伴了,还请多多关照。”

“……什么?”

“唔唔,看来我话说得太快了。呃……该从哪里说起才好?”

哈犹哈手指抵着额头思考。

“对了对了,有件事想拜托你们帮忙,你们愿意听我说吗?”

下一秒,卡尔癸克的霸剑发出呼啸,对准哈犹哈的脸猛力斩下。斩击之所以停滞,不是因为哈犹哈抵御,反而是因为她既不挡也不躲,若无其事地望着头上静止的那把剑。

“哎呀呀狮子,你是怎么了吗?”

但她会这么从容,并不是因为算准卡尔癸克不会杀自己,表情也看不出一丁点轻蔑之色。她处之泰然,是因为早已接受眼前的死亡。

“六花勇者,为何不躲?”

“嗯,反正我即使死了,也没人会伤脑筋吧。”

卡尔癸克再次架起剑,德兹也准备好释放雷击,但眼前对手实在是浑身破绽,反倒令两头凶魔找不到下手的时机。

“嗯,这样站着也累,我们何不坐下来谈呢?”

哈犹哈放下扛着的酒桶并坐到地面。德兹它们这下了解到,她是真的是将生死置之度外。

因为要杀随时都能杀,德兹它们反而有了意愿要听哈犹哈说话。要是她有任何防御姿态,大家恐怕早已开打。

“我刚不是说有件事要拜托你们帮忙吗?那件事恐怕也只有你们能拜托了。”

德兹它们就只是听着,没有一声附和,更没有一丝帮忙的意愿。面对杀了魔神,令众凶魔悲痛的哈犹哈,它们只有满腔的愤怒。

“我啊,想探究魔神的真面目。”

三头凶魔这下一阵紧张。

“我想知道魔神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是在怎样的背景下诞生的,因此需要你们的协助。”

听完,三头凶魔不发一语。

魔神为何诞生——不只德兹或卡尔癸克它们,所有凶魔都不曾思考过这问题。魔神就是魔神,没有凶魔对其存在抱持疑问。

“我没依据,只是凭直觉,但我想你们应该也不晓得魔神的真面目吧?”

三头凶魔什么也答不上来,倒是卡尔癸克问了个问题。

“探究魔神的真面目有何企图?难不成光是封印还不够,你想杀了祂吗!”

“杀魔神?为了什么?”

目瞪口呆的哈犹哈纳闷地问道。这反应令德兹它们大感意外。

“难道你……不是为了守护人类吗?”

“喔喔,原来如此,守护人类是吗?这种事我从来都没想过呢。”

德兹一时愕然无语。眼前这个人不是六花勇者之一吗?一个月前不是才为了守护人类而战吗?

“总之我可没打算杀魔神。与其让魔神死去,还不如让它活着要来得有意思。”

“……有、有意思?”

“魔神得活着才有办法陪我们一起玩,毕竟要是死了就不会动了,这样岂不是太无趣了吗?”

德兹等凶魔听得哑口无言。

“对我来说,有不有趣才是真实的,其余都是无意义的幻象,那些讲求什么爱与正义的家伙,在我看来简直是有毛病。凶魔的各位,你们说对不对?”

哈犹哈拿下盖在头上的木碗倒起酒,津津有味地喝了一口,接着碗交给了卡尔癸克。

“要喝一杯吗?和凶魔一同喝酒,应该挺有意思的。”

卡尔癸克先是望着木碗一会儿,随后接过木碗仰头痛饮,酒沿着嘴角流下。

“哎呀,真浪费。这可是好酒,别洒出来了。”

“令人作呕的味道。”

说完,它把碗硬塞回给哈犹哈。接下碗的哈犹哈,一副舍不得似的舔着剩下的酒。

“我们是为守护魔神而生,为实现魔神的愿望而存在。你觉得我们会参与危害魔神的事情吗?”

“嗯,看来还是不行吗?”

“不过……要是了解魔神的真面目,也许能为下次决战带来胜算也说不定。”

德兹吃了一惊,转过头看着卡尔癸克。

“强化凶魔的力量,增加凶魔的数量,或是解除魔神封印……要是有你协助,也许就能找出这些方法。”

“卡尔癸克!你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德兹,第三次决战早已经开始了。只要能打倒下一任六花,任何手段我都不在乎。”

“但对方可是人类,还是六花勇者,怎么能找她帮忙!”

“卡尔癸克,你疯了不成?”泰格狃也同感诧异。

“要是觉得我疯了,那么大可别管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不会强求你们留下。”

“可是……”

看着错愕的德兹等凶魔,哈犹哈气定神闲地说:“吵架不好吧,挺伤感情的。”

你以为这是谁引起的,德兹心想。

“哈犹哈,我将会利用你并毁灭人类,要是你不在乎,那我就帮助你。”

“再欢迎不过了。狮子,你叫做卡尔癸克是吧?”

哈犹哈边笑边斟酒。

“喔,对了对了,你们刚问我想知道魔神真面目有何企图,而我好像还没回答。”

“说来听听。”

“等发现魔神的真面目……不对,应该说要是魔神的真面目如我所料……”

哈犹哈将碗内的酒一饮而尽。

“我打算跟魔神交个朋友,陪祂一起喝杯酒。”

“你说……交朋友?”

“有意思吧?这肯定会是史上最有趣的一场酒宴。不过只有我跟魔神也挺冷清的,要是能办一场不分凶魔或人类,普天万物齐聚一堂的大宴,肯定会是最有趣的了。”

哈犹哈笑着。

“也许宴会一结束,人类就得灭亡,不过那也无所谓了。”

卡尔癸克肩头微微发颤,乍看像是气炸了,没想到下一秒,它竟然放声大笑。

“……哈犹哈,你真的不在乎人类灭亡?”

被卡尔癸克一问,哈犹哈快活地回答。

“毕竟我也拯救过一次世界了,接下来试着毁灭看看,搞不好也挺有意思的。”

哈犹哈的想法,德兹完全无法理解,只晓得如今非得帮她不可了。卡尔癸克是它们的头领,一旦下了决定,它们都非得跟从不可。

……

听到这里,亚德雷不禁觉得,哈犹哈简直是个疯子。先人留下的传承里确实提过她是奇人,但没想到竟然古怪到这种地步。

“哈犹哈缺乏身为人类的归属感,也没有所谓的责任感、使命感、正义感之类的感情。她只追求乐趣,不在乎个人生死或人类命运,就连成为六花并与魔神对决,恐怕也只是她的娱乐之一罢了。”

“……”

“打倒魔神后的日子太过乏味,因此她找了个新的消遣并付诸实行——这恐怕就是哈犹哈前来魔哭领的唯一理由。人类、魔神与凶魔的一场大宴……真亏她想得出如此异想天开的消遗。”

一时之间,伙伴们不知该说什么好。

“于是,我们三头成了哈犹哈的伙伴并一同行动,时间长达五年之久。”

话题到此告一段落,德兹也暂时收声。

……

此处有遭泰格狃袭击的危险,因此在听后续情节之前,大家先对周遭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凶魔的踪影。

亚德雷等人回到原地,坐到德兹四周。

“不过,她想怎么探究魔神的真面目?”摩菈问道。

这点亚德雷也很纳闷。千年以来,人们一直想揭露魔神的真面目却都没有成果,而哈犹哈就算得到凶魔协助,恐怕也不容易做到,何况从刚刚那番话里,凶魔似乎也对魔绅的真面目一无所知。

“哈犹哈有可能办得到,因为她是史上唯一有机会的人。”

“她施展了什么力量吗?”

“她操纵时光洪流,让过去的往事呈现在她的眼前。”

摩菈听了大受冲击,恰姆与萝萝妮亚也一样。

“这有那么了不起咪?既然是【时】之圣者,本来就该办得到呗?”

韩斯边听边问,手里还拿着针线利落地缝制衣服。

“各种圣者之力,就属【时】之力最难掌控。历任【时】之圣者的力量,大多只有减缓食物腐败的水准。光是能将【时】之力应用在战斗之中,哈犹哈的力量就已经远远高出其他人好几个层级,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还能观望过去……”

恰姆也说:“应该是高出好几个层级再好几个层级吧。恰姆虽然厉害,听了也觉得有点惊讶呢。”

“连你都这么说了,看来似乎真的很厉害?”

德兹接着又说下去。

“但即使是哈犹哈,也没办法随心所欲地观望过去。要见到过去,得先到事情发生的地点,并且刻下提升【时】之力的神言后施术才能办到。我们到处向自古存活至今的凶魔打听消息,带着哈犹哈前往有机会看出线索的地点,并防范其他凶魔接近,接着才让哈犹哈施术探寻过去发生过的事。就这样,我们踏遍魔哭领寻找各种往事,探究魔神的真面目,甚至还曾经借助变形型凶魔的力量前往人类世界。最后,我们终于触及魔神的真面目。”

“魔神的真面目是?”

亚德雷一问,德兹正打算回答时,地面却冒出一把小剑刃。

“!”

所有伙伴一同瞧着娜榭塔妮亚。她在葛道夫的怀里,向德兹轻轻摇了摇头。

“娜榭塔妮亚……也对。”

说着,德兹转头朝向众伙伴。

“不好意思,我现在还不能说出魔神的真面目。等时候到了,自然会将一切告诉诸位。”

“你不是说会把知道的事情全盘说出吗?”

“我承诺过会提供找出第七人的线索,但并没有答应要说出一切喔。”

亚德雷与德兹这下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说到精彩处再留待下回分晓,这不就是酒馆吟游诗人的惯用伎俩咪。”

韩斯的揶揄,德兹依然不为所动。

“有什么不能说的?”

“要想赢过诸位,我们总不能先亮出自己的所有底牌。”

“……原来如此。”

娜榭塔妮亚与德兹试图代换掉魔神,而亚德雷目前还不晓得它们打算怎么做。看来,一旦揭露魔神的真面目,代换的手段恐怕也会一并泄漏。

什么叫做时候到了,自然会将一切告诉诸位?在胜负分晓前,它们根本就无意透露吧,亚德雷心想。

“可是恰姆很好奇耶。要是不说出魔神的真面目,恰姆就要宰掉你们了喔?”

额冒青筋的恰姆晃动手里的狗尾草。前不久才差点丧命的她,目前虽然乖乖坐着倾听,但看得出她心情十分恶劣。

“建议您还是不要动手,毕竟您要是杀了我,就再也听不到下文了。”

“这么说也对,那就刑求好了。”

恰姆笑盈盈地打算将狗尾草伸进喉咙里,萝萝妮亚就在这瞬间由身后擒抱住恰姆。

“慢着,恰姆小姐!”

“放手,你这笨牛!”

恰姆与萝萝妮亚两人缠斗了起来。亚德雷与摩菈叹了口气,娜榭塔妮亚看着她们俩,轻轻笑了出来。

“虽然很可惜,不过看来是不可能让你们说出来了。”

“真的很过意不去,但我们实在是有苦衷。要是说出一切,就等于失去利用价值,诸位也就没理由再留我们活口,因此为了活下去,我们没办法全盘告诉诸位。”

现在最重要的资讯,是德兹它们持有的第七人线索,因此目前还不能与它们决裂。魔神的真面目,看来还是先放弃打听比较好。

“恰姆懒得再刑求了!马上宰掉你们!”

“拜托您先冷静下来吧!”

恰姆使劲想甩开萝萝妮亚,却被摩菈一拳砸中脑袋瓜。等恰姆不情不愿地安分下来后,芙雷米开口了。

“那么,哈犹哈的事与找出第七人的线索,两者有什么关联吗?”

“好的,容我向诸位报告。哈犹哈和我们在发现魔神的真面目后,为追求更进一步的真相又继续调查,试图探寻持花圣者的真面目。”

“更进一步的真相是指?”

“无可奉告。”德兹直截了当地答道。

“然而调查并没持续太久,就在我们开始寻找持花圣者真面目后的一个月左右,哈犹哈突然死了,调查也随着她的猝逝而结束。”

“哈犹哈怎么会死?”

“我认为恐怕是被谁给杀了吧。”

亚德雷觉得这讲法可真怪异,如果是被谁杀了,就直接说是被杀掉不就好了吗?

“什么意思?”

“由状况来判断,那怎么看都是他杀,但是当时不可能有谁杀得了她。不管是我们三头之中的谁,或是其他凶魔或人类,全都不可能。”

“呜喵喵,该不会是你杀的呗?”

不知何时缝出新上衣的韩斯笑着问道。

“不是我。但我现在也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哈犹哈的死因并不是重点。德兹继续说下去。

“在那之后,我们起了内讧。得知魔神真面目后,我对魔神不再忠诚,并转而追求新的魔神统治,梦想着人类与凶魔能够共存共荣的世界。卡尔癸克在得知魔神真面目后依然对其效忠,并强烈排拒我的主张,与我针锋相对。泰格狃曾经试着让我俩和好,但百年之后,我们的同盟依然宣告决裂,我带着少数部下离开了魔哭领。”

“看来你们的友情可真是比纸还薄呢。”

芙雷米的话令德兹的毛微微倒竖。它瞪着对方想反驳些什么,但随后又别过眼,压抑怒气,继续又说了下去。

“然而我跟卡尔癸克也都被泰格狃骗了,它瞒着我们俩,偷偷调查了持花圣者的事。”

“泰格狃,是吗……”

“哈犹哈留下了一件用来探求过去的圣具。我以为它随着哈犹哈的死而遗失了,但没想到泰格狃偷偷弄到那件圣具,并且用它调查持花圣者的事。说来惭愧,泰格狃在哈犹哈死后不久就进行了这一切,而我却过了两百年才发现。”

亚德雷于是思索。

“也就是说,泰格狃发现了持花圣者的什么秘密,为了瞒过你们两个,于是杀了哈犹哈以灭口……你是这个意思吗?”

“……这我无法断定。”

“由状况来看,也没其他可能了吧。”

亚德雷说完,德兹望着地面思索。

“不……当时的泰格狃,不可能杀得了哈犹哈的。”

德兹苦思了一阵子,最后大概是发现多想也无益,于是又回归原来的话题。

“先不管哈犹哈的事。那么接下来进入正题,也就是我所知道的,与第七人有关的线索。”

总算来了,亚德雷心想。

“就如我刚才说的,泰格狃暗中调查关于持花圣者的一切,此外还一并调查了圣者之力。它与它的手下在各地俘虏了人类带回魔哭领,其中有住在万天神殿或各地神殿的修女,也有研究圣者之力的神学者,有时甚至不乏圣者。”

这是早已知道的事。泰格狃可是造出了【火药】圣者芙雷米,对于圣者以及神之力有所研究,是再明白不过的事实。

“至于目的,当然就是消灭六花,也就是造出足以与其对抗的最终王牌。”

“我听说它搜罗圣者相关的知识,就是为了造出我。”

听了芙雷米的话,德兹摇摇头。

“我想应该不是。你只不过是泰格狃研究下的副产物,或者是泰格狃为了隐藏真正目的,用来转移焦点的障眼法。”

芙雷米的表情五味杂陈。

“我也曾以为你就是泰格狃准备的最终王牌,但你战斗力虽然高,不过是一名圣者,再说如果你真是王牌,它不可能让你去挑战恰姆,更别说是抛弃你。”

“……的确。”芙雷米别过脸并说道。

“我的同志曾混入泰格狃的部下之中并探寻那王牌的真面目。它接触到了泰格狃派的核心份子,时而跟踪并窃听,但由于泰格狃恪守秘密主义,我们只能打听到支离破碎的线索。卡尔癸克也试过要发掘真相,但似乎同样徒劳无功。”

“你们掌握到什么线索?”

“首先,泰格狃的王牌是圣具,既不是人类圣者,也不是得到神力的凶魔,就只是一件道具。这是泰格狃派的核心份子明确说出的。”

圣具,就是封入神之力的道具统称。亚德雷等人拥有的六花纹章,就是圣具的一种。

“第二,是关于圣具的名称。根据同伴偷看泰格狃写下的指示文而得到的消息,泰格狃称那件圣具为黑之徒花。”

徒花,指的就是徒然而生,不结果而徒然凋零的花朵。亚德雷低吟了这字眼,莫名的不祥预感油然而生。

“第三则是我自己的揣测。黑之徒花恐怕封入了跟【命运】之神,也就是持花圣者同种的力量。泰格狃毕竟调查了持花圣者并隐瞒消息数百年,这样的推论理所当然。接着关于第四点……亚德雷先生,能请您拿出地图来吗?”

亚德雷从铁匣里拿出地图摊在德兹面前。这地图是根据持花圣者以及过去的六花留下的资讯绘制而成,上头还有些新注记,是亚德雷等人行经该地后写下来的。

“就在这里。”

德兹伸出圆滚滚的前脚踏上地图,也就是魔哭领中央偏北,名为昏厥山地的地区。而它脚尖指着的,则又是该地区的中央稍微偏北处。

“泰格狃在这里建造了祭祀【命运】之神的神殿。”

除葛道夫之外的六花们,全都瞧着德兹所指的那个位置。持花圣者过去在世界各地建造了祭祀【命运】之神的神殿,就连亚德雷当初擅闯的比武大会会场,也是【命运】神殿之一。

“【命运】神殿只有持花圣者能建造,其他人就算建了,照理说也不会带有神力……”摩菈说道。

“但泰格狃确实建成了,并且还在这座神殿里造出黑之徒花。这是我的同志以性命换来的,千真万确的消息。”

“黑之徒花……你的意思是,那就是第七人拥有的假纹章?”亚德雷也问了。

“我认为可能性非常高,而且就算不是这样,那地方也有一探的价值。也许除了第七人,泰格狃还拥有更多名为黑之徒花的王牌。另外还有一点,这附近目前依然有泰格狃指派的凶魔驻守,而且它们似乎还是特质凶具的精锐成员。打从诸位进入魔哭领至今,泰格狃都还没移动过那群精锐。”

德兹的前脚离开地图,亚德雷依然望着地图上的那个点。

“有关第七人的线索,我们知道的就是这些了,至于要不要相信,或是该采取什么行动,就交由诸位判断。”

说完,德兹退了下来,走到躺在葛道夫怀里的娜榭塔妮亚身旁。娜榭塔妮亚笑着举起手,轻拂德兹的脸颊。

“亚德雷,你觉得呢?”摩菈问道,亚德雷望着地图陷入思索。

德兹所说的【命运】神殿离这里并不太远,要是途中不出事,只要花上一天就能到,方向虽然有些偏离落泪乡,不过算下来并不至于浪费太多时间。

问题在于,那儿是否真的值得前往,以及会不会是个圈套。

“我想要更多的线索。”说完,亚德雷再次转头面向德兹。“你说你的手下曾经混进泰格狃阵营里对吧?它有打探到其他情报吗?”

“真要说的话,是有些不太重要的情报……”

德兹思索了一会儿并开口。

“那么首先,泰格狃阵营里的凶魔,几乎全都不晓得谁是第七人。”

亚德雷闻言吃了一惊。这可是相当重要的情报。

“对于泰格狃派出假六花的计划,我的间谍同志就跟芙雷米小姐一样事前完全不知情,而泰格狃阵营的多数凶魔想必也是如此。凶魔群得知第七人的存在,是在你们接近魔哭领后的事了。具体来说,是魔神苏醒后的第十天。”

亚德雷于是回想。它说的十天前,就是雾幻结界之战开始前不久的那一天。

“第十天正午,一份命令传播至魔哭领全土,大家才晓得第七人的存在。泰格狃在命令里提到,它派了冒牌货混进六花勇者里,而那冒牌货将会带来胜利。”

“……”

“并且它还说大家无须知道第七人是谁,只要全都当作敌人并杀掉即可,即使对方宣称自己是第七人,也不必手下留情。”

“要是凶魔错杀第七人,那家伙又打算怎么办?”

“不只我的间谍同志,泰格狃阵营的其他凶魔也问过同样的问题,但泰格狃只说它自有对策,第七人不会死去。”

“不晓得那对策指的会是什么?”

“……这我也毫无头绪。”

芙雷米的嘟哝,德兹也只能摇头以答。

先前的每场战斗,亚德雷一直都注意着凶魔,想看出其举动是否有手下留情,或是不自然的动作,以借此推测第七人的真面目。

如今亚德雷总算明白,自己为何什么也看不出来。

“泰格狃干得可真彻底呢,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也不愿第七人被发现。”

“但所谓的对策究竟是什么?第七人要如何保护自己不被凶魔杀害?”

萝萝妮亚偏着头并说了。

“嗯……会不会是透过味道呢?例如搽什么能让凶魔不会攻击的香水之类。”

“那样的话我应该也会察觉,而且凶魔的行动也会变得不自然。”芙雷米说了。

“啊,说得也是……”

韩斯没加入讨论,开口问了德兹。

“你的什么同志现在还待在泰格狃阵营里咪?”

德兹摇摇头。

“不,大家全都阵亡了。为了保护败逃的娜榭塔妮亚,它们不得不脱离泰格狃的指挥。”

“你的同志是待到何时才露馅的?”

“第十二天的晚上。”

听完,韩斯若有所思。

“话说,公主忙着打仗时你在哪儿?在干些什么?”

“当时我在魔哭领里,与同志进行幕后工作,以防止泰格狃或卡尔癸克干扰我们的计划。有什么问题吗?”

“嗯喵,没什么,问问罢了。”

说完,韩斯收声不再提问,似乎有了什么想法,内容却不得而知。而就在这时,原本默不吭声的葛道夫突然出声了。

“公主被抓到的时候,有什么、异样吗?”

亚德雷吃了一惊,他本来以为葛道夫无意参与会话,然而葛道夫的沉默似乎并不是刻意为之,只是单纯想不到该问什么罢了。

“咦?啊,有的。”

葛道夫的提问,同样令德兹与娜榭塔妮亚有些错愕。

“……确实有件事不太对劲。凶具二十六号吞没娜榭塔妮亚后,我曾试着向泰格狃套话,问它是不是打算趁机策动第七人杀掉六花。”

“然后呢?”

“泰格狃语带嘲弄地回答了我,说:‘你在说些什么?攻击早就在进行当中。’”

“……”

“我本来以为诸位已经有一人或两人死于第七人之手,所以听说大家平安无事,我当时真的有些惊讶。”

亚德雷手撑着下巴思考。攻击早就在进行当中——这句话可不能轻易放过。乍听之下,虽然可能是单纯的虚张声势,但如果是事实,亚德雷等人就等于身陷重大危机之中。摸不透敌人的攻击手段,可说是再危险不过的事了。

“我能提供的线索,就只有这些了。”

德兹说完,亚德雷以为话题到此为止,没想到芙雷米接着又问了。

“……有件重要的事你还没说。娜榭塔妮亚拥有的第一枚假纹章,你是如何弄到手的?”

那件事确实非问不可。被哈犹哈以及黑之徒花等各种要事占据脑袋,害得亚德雷都忘记了。

但是那方法也许能成为线索,帮助解开泰格狃如何取得纹章的谜团。

“好的,让我来回答,不过事情其实也没那么复杂。就如诸位知道的,哈犹哈能够操控触碰物的时光,而她对六花纹章施展了那力量,让原本打倒魔神六个月后就会自然消失的纹章,能够半永久的延续下去。她在获选为六花勇者后立刻就施展此术,所以纹章不但不曾消失,也没有缺瓣。”

亚德雷这才明白,哈犹哈能在满是瘴毒的魔哭领待上五年,原来就是借由那力量办到的。

“哈犹哈丧命前不久,曾一度离开过魔哭领,并且将六花纹章交给当时同行的我。这件事我一直瞒着泰格狃与卡尔癸克,并且在后来将纹章转交给娜榭塔妮亚。她的纹章就是这么得来的。”

“咦?六花纹章原来还可以传来传去的吗?”恰姆吃了一惊。

“什么,原来你不知道吗?只要持有者认为对方够资格,纹章随时都能转让的,只是从来没人实际做过。”

这点亚德雷也知道。初代六花之一的弓圣巴纳在前往魔哭领的途中,曾与蛮族酋长为了纹章大打出手,当时见证此事的【火】之圣者璞迦,就曾提到类似的话。

“不过,纹章竟然可以转让给凶魔?”摩菈问德兹。

“不但可以,而且毫无问题,只是过去从来没人想过要将纹章转让给凶魔。何况……”

“现在这里就有一名拥有六花纹章的凶魔。”芙雷米接着说道。

“呜喵,为何哈犹哈只把纹章交给你?”

经韩斯一问,德兹稍微思索该如何回应。

“我的梦想是代换掉魔神,而这梦想非得要有六花纹章才能实现。哈犹哈是个叫人摸不透想法的人,但她也曾动过凶魔与人类共存的念头。或许,她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也说不定。”

“为何非要有六花纹章不可?”

但德兹沉默不语,韩斯只好耸了耸肩。

“……又是不可告人的机密咪?”

德兹点点头。代换魔神并让其与人类共存究竟该如何办到,又为何需要六花纹章?尽管谜团越来越费解,但亚德雷判断,要德兹现在道出真相,看来是不可能了。

“泰格狃拥有的假纹章,也是用同样方法造出来的吗?”芙雷米问道。

“我认为可能性不高。与哈犹哈一同幸存的梅拉妮亚以及玛莉,所拥有的纹章都在人们见证下平安消失了。”

“其他三人呢?”

“【风】之圣者萝伊在抵达魔哭领前就被卡尔癸克杀了,剑圣霍德尔据说被凶魔一击砍掉脑袋,【盐】之圣者曼妮康为了保护同伴,担任诱饵引来众多凶魔并自爆身亡。我不认为他们有时间转让纹章。”

“……那么最初的六花勇者呢?”

“您的意思是,有其他【时】之圣者能使用跟哈犹哈同样的手法?”

被德兹反问,芙雷米摇摇头。

“不然泰格狃到底是怎么做出假纹章的嘛?”恰姆问了。

“很遗憾,这我也不清楚。”

“真是没用,看来还是把你杀掉好了。”

萝萝妮亚闻言,又打算飞扑过去,不过恰姆这次似乎只是说说罢了。

“看来假纹章应该是在【命运】神殿造出来的?摩菈你觉得呢?”

亚德雷望着摩菈。在这群人当中,就数摩菈对圣者之力最为了解。

“坦白讲,我也毫无头绪。关于持花圣者……也就是【命运】圣者,我们所知实在太少。对其他圣者适用的法则,在【命运】圣者身上是否同样管用,没人说得准。”

的确,能与魔神分庭抗礼的持花圣者,同样是个谜团重重的人物。

她在魔神即将毁灭世界时突然现身,而在她现身之前,世上是不存在圣者的。持花圣者在打倒魔神后传授成为圣者的方法,才有了圣者的诞生。

她是怎么成为圣者的?又是如何知道成为圣者的方法?她所属的【命运】神殿又在哪里,历史并没有记载。

关于她的死,现今同样毫无记载。她建造负责甄选六花勇者的【命运】神殿,选出形形色色的圣者,留下许多关于六花的传承,并且在达成阶段性任务后销声匿迹,没留下遗体或坟墓。

而且别的不提,持花圣者就连本名都是个谜。

与魔神一同现身于世,并且在拯救世界后忽然消逝。持花圣者是不是人类,甚至都有待商榷。

“仔细想想,这可真是怪事。我们连持花圣者到底是谁都不清楚,却乖乖照她所说的战斗。”

“的确……”

“连委托人的名字都不晓得就承接杀人工作,可不是我的作风呐。”

亚德雷听不出他这话是当真,还是在开玩笑。

不经意地,亚德雷瞧了瞧右手的纹章——它赋予持有者拯救世界的力量;只有拥有纹章的人,才能令永生且无敌的魔神受创;据说纹章蕴含的【命运】之力,正是推翻魔神永生命运的关键;要是没有纹章,亚德雷甚至无法在魔哭领内呼吸。

六花纹章是拯救世界不可或缺的一环,但人们却对六花纹章一无所知。强烈的不安,在亚德雷的心里越滚越大。

持花圣者,究竟是什么人?

“摩菈,要是我们到【命运】神殿去,你能判断得出那里在做什么吗?”

“要是那里留有制造圣具的神言结界或祭坛,就能大致看出曾经制造过什么,但就如我刚刚说的,【命运】圣者本身充满神秘,我也不敢保证自己看得懂一切。”

“那么何不问问神殿里的家伙呢?”

韩斯说完,德兹随后也插了句话。

“根据情报,神殿里曾经有过不少人类,而且都是些修女或学者,对圣者之力自然有所研究。要是找得到他们,肯定能问出些什么。”

“……我不认为泰格狃会留他们活口。”

芙雷米的看法,德兹也点头同意。泰格狃竭尽所能地保守秘密,哪怕是一丁点泄漏的可能,它也一定会设法防堵。

“但要是不去探探,什么也不会知道的。”摩菈一脸为难地说道。

伙伴陷入沉默,大家都在思考该如何是好。

“首要的问题是,德兹说的话是真是假。”

亚德雷说完,先前沉默不语的恰姆开口了。

“恰姆坚决反对!德兹根本就不能相信。既然话都问完了,干脆宰掉它不就好了吗?”

“恰姆,坦白讲,我对魔神的真面目很好奇,就算要杀,最好也等问出这件事后再说。”

“不然就刑求嘛,恰姆会把它的骨头跟内脏全部拆开来问个清楚。”

看恰姆甩着狗尾草,芙雷米摇摇头。

“德兹与泰格狃的敌对关系是毋庸置疑的,我认为他们来寻求合作并不是假话。刚刚那番话也许不全是真的,但也不至于全是谎言。”

“咦?芙雷米你相信吗?相信这条笨狗?”

恰姆不悦地皱起眉头。

“我也认为,它应该没有撒谎。”

萝萝妮亚一边留意众人脸色,一边道出自己的看法。

“反正要是发现撒谎,大不了到时再宰了它。恰姆我能体会你想杀它的心情,但你何不再稍微忍忍哩?”

“既然猫先生你都这么说了……”

于是恰姆不情不愿地收起狗尾草。这时,葛道夫开口了。

“我认为,这是陷阱。”

包括德兹在内,大家全看着葛道夫。

“我认为公主,以及德兹、跟泰格狃可能合谋,想除掉我们。德兹与泰格狃虽然敌对,但有可能会、为了优先除掉我们,而联手合作。”

“……真想不到你会说出这种话啊,葛道夫。我还以为你是站在他们那一边的。”亚德雷说道,他一直以为葛道夫早已是德兹阵营的人。

“我会、守护公主,但是并没有打算、帮他们实现野心。我会从六花手里保护公主,也会从公主手里保护六花,试着守护世界与公主双方。”

看着那目光,亚德雷明白,葛道夫是认真的。娜榭塔妮亚在葛道夫的怀中凝视着他,但从那表情里,看不出其想法。

“葛道夫先生,我就知道您会这么说,所以当初才没有拉拢你加入我们。”

“是吗?”

“若您的想法能再多些弹性,我们的计划就会跟现在不同了。”说完,德兹叹了口气。

“一定会守护公主,不管她是敌是友吗……我可真搞不懂你的想法。”

摩菈的嘀咕,亚德雷也深有同感,其他成员想必也不例外。然而葛道夫的眼神里,看不出一丝迟疑或迷惘。

“葛道夫,由刚刚的战斗来看,泰格狃完全不打算留娜榭塔妮亚活口,我想他们应该不至于串通到现在呗?”

“可能性、不高,但总是有的。”

“你说得对,我们不该掉以轻心,但我不能就因为这样否定德兹说真话的可能性。”

“……好吧。”

葛道夫于是让步,娜榭塔妮亚也安心似的呼了口气。

“那么第二个问题,假设德兹说的是真话,那么这里头究竟有没有真正有用的资讯?”

亚德雷指着地图上某个点,也就是昏厥山地中央,【命运】神殿的所在地。

“得看泰格狃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据,或是能当线索的东西吧,但如果我是它,一定会先将那些全部毁掉。”

“这倒不见得。有些圣具要是神言结界或祭坛被破坏,效果也会跟着消失,而且越强的圣具,越容易有这层限制。”

“圣者的玩意可真复杂喵,我实在是猜不透了。”韩斯搔搔头。

“而且泰格狃不是派了凶魔驻守吗?那儿应该会有些不可告人的东西才对。”

“但那也很可能是诱杀我们的陷阱呗?要是泰格狃把证据清得一干二净,只留个圈套等我们踩,那么去了岂不只是浪费时间?”

的确也有这种可能。这时,萝萝妮亚开口了。

“呃……德兹,请问您知道【命运】神殿实际的位置吗?”

“不,只知道大概在这一带。”

萝萝妮亚盯着地图继续说了。

“这座山这么大,我认为要找出【命运】神殿应该有困难吧。”

伙伴们一阵沉默。亚德雷觉得,她恐怕是白操心了。

“萝萝妮亚啊,我可是【山】之圣者喔?”

“啊啊,我都忘记了。抱歉,对不起。”

萝萝妮亚这才惊觉,并低头向大家道歉。摩菈拥有仅限在山中使用的千里眼能力,能瞭望自己所在的整座山林。只要有她在,想找出神殿并非难事。

“话说回来……黑之徒花究竟是什么?莫非是指第七人拥有的假纹章?”

“可是那假纹章一点也不黑呐。”

“光从名称实在判断不出来。也许是指假纹章,也有可能是指其他东西。”

“如果不是假纹章的话才恐怖呗,因为那就等于泰格狃除了第七人,还有另一张王牌。”

德兹与娜榭塔妮亚看着引领众人讨论的亚德雷,尽管嘴上没明讲,但显然希望他早点做个决定。

而亚德雷觉得,结论其实早已定案了。

“决定了,我们接下来就前往昏厥山地,到【命运】神殿揭开黑之徒花的真面目。”

若是在平常,亚德雷都会先征询众人意见再下结论,但这次却是要大家遵从自己的决定。

“……这很危险。”

“你把恰姆的意见当耳边风吗?”

葛道夫以及恰姆分别表达不满,萝萝妮亚与摩菈样子也有些迟疑,但亚德雷似乎无意改变决定。

“危险确实是有,但身为地表最强的我,认为不该放过这次机会。”

“为何?”

“我们过去一直在泰格狃的算计里战斗,不管摩菈那件事,还是葛道夫那件事,我们都只是在应付泰格狃的计策。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跟德兹联手,以及德兹知道【命运】神殿的存在,这两件事应该都不在泰格狃的算计之内。这次不但有机会反将他一军,甚至可能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恰姆沉默不语。

“亚德雷,我支持你。关于黑之徒花,非得弄清它的真面目不可。”

“唔喵,这可真是奇了。我记得你平时不是都会尽可能避免冒险的咪。”

“平时的确是如此,但我认为这次非得冒险不可。”

“为何?”

“直觉。”

芙雷米的回答,令恰姆露出无法置信的神色。

“从很久以前,一直有种窒息感缠着我,就像是被无形的手给掐住喉咙,我知道要是不甩开它,总有一天一定会死,但却不知道那无形的手是什么,只能感受它所带来的恐怖。我说不出什么理由,只是觉得要是不弄清那黑之徒花的真面目,到时我们恐怕就玩完了。”

其实,亚德雷也有同感。听见黑之徒花这名称的瞬间,仿佛有种深沉的恐惧穿越脊梁。感受到这恐惧的瞬间,亚德雷就心想,无论如何都要设法找出它来不可。

“我再确认一次,诸位真的打算和我们一起前往昏厥山地,并揭开黑之徒花的真面目?”

“嗯,就这么决定。”

亚德雷说道,其余伙伴尽管看法各异,倒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好吧,那么我们也会全力支持,与诸位一同揭开黑之徒花的真面目并揪出第七人。娜榭塔妮亚,你也赞成吧?”

娜榭塔妮亚点了个头。

“不过,我们还是得以防万一。”

芙雷米朝葛道夫以及娜榭塔妮亚那儿走去,并且手伸向娜榭塔妮亚的双脚。

“你要、做什么?”

“我要在娜榭塔妮亚的双脚安置炸弹,要是她背叛,就立刻引爆。”

现场弥漫起紧张气氛,德兹竖起了毛,葛道夫握起铁枪。

“……你觉得、我会答应?”

“你要知道,我可是已经让步了,否则照理说连她那肮脏的颈子也得安置的。”

葛道夫与芙雷米僵持不下,德兹身子迸出火花,恰姆以狗尾草抵在嘴边嘻嘻笑着。

状况一触即发,亚德雷这时出面制止。

“我答应你们,一旦打倒泰格狃或卡尔癸克的其中之一,就立刻解除炸弹。”

“亚德雷,你太天真了。”

就如芙雷米所言,防人之心是必要的,但要是逼人太甚,难保大家不会开始自相残杀。而且,与德兹它们的同盟关系还是得维持下去。

“……这也没办法了。”

这时,娜榭塔妮亚吐着血泡,以嘶哑的声音说道,并且要葛道夫放下铁枪,自己则把脚伸到芙雷米面前。

“想不到你还挺干脆的。”

芙雷米手盖到娜榭塔妮亚的两膝并集中精神,不久,手里出现黏土般块状物并将它附着到她的膝盖上。

“你放心,除非我下令,否则不管是火苗或撞击都不会引爆它。”

“若违背承诺,我就、杀了你。”葛道夫对芙雷米说:“没背叛却引爆的话就杀,打败泰格狃或卡尔癸克却没解除的话就杀,不管你是假货还是真货。”

“是吗,那就随你高兴吧。”芙雷米没好气地答道。

“方针大致底定,接下来拟定具体行动吧。”

亚德雷摊开地图,全员的视线也汇集到上头。

“这一带没有敌人的踪影,看来泰格狃打算将全军撤退至卡尔癸克溪谷后方,问题就在于,它会在哪个位置等我们。”

德兹的前脚指向地图中央。那里是由魔哭领中央向南延伸,名为断耳平原的地区,里头有零星的森林与岩场,还有两个安全地带【永恒蓓蕾】。

“要是泰格狃认为我们会朝落泪乡直进,应该就会选择这儿,和主力部队一起布下天罗地网。而要是它估计我们会前往【命运】神殿,那么应该会在这里等我们。”

德兹接下来所指的,是魔哭领中央偏北的昏厥山地周边。

“要是被泰格狃堵住去路,我们可就非打不可了,而且起码得重创对方到暂时无法作战为止。”

“是的,接下来将会是场苦战。”

“也正好是地表最强的男人大展身手的时候。”

“……嗄?”

见到德兹的错愕样,亚德雷心想,可得早点让它见识见识,何谓地表最强的男人。

“如果泰格狃是在平原那儿,倒还轻松些,只要在它带领主力部队抵达【命运】神殿前,先揭开黑之徒花的真面目就行了,也就是单纯的与时间赛跑。”

“至于其他方面,有问题的是这个地区。”

这次,德兹指向昏厥山地东边的一个地点:

“昏厥山地形势陡峭,就算是你们也得花不少时间才能横越,若要安全迅速地抵达【命运】神殿,就只能由东边穿越森林,沿着山谷前进,但泰格狃也许会在途中设下圈套,或是派强大的凶魔驻守。”

“管它派了什么,全部毁掉就是了。”亚德雷断然说道。依他的判断,与其拐弯抹角地回避战斗,还不如与对方来个硬碰硬。

“至于具体方策,目前多说无益,就等前往【命运】神殿途中再做决定吧。”

“也好。”

“那么,接下来先休息一下,等小睡过后再出发。大家以两人为一组轮流站岗,首先是我跟芙雷米,接着换摩菈与萝萝妮亚,其他人就各自放松休息去吧。”

于是大家遵照亚德雷的指示,纷纷躺到地上休息。德兹似乎也累了,头躺到前脚土准备睡觉,芙雷米这时开口了。

“我想问你最后一件事。”

德兹于是睁开眼。

“关于我加入六花勇者,泰格狃有说过什么吗?”

德兹望着芙雷米,随后摇摇头。

“它什么也没表示过。”

“是吗,那就好。”

为何这么说呢?亚德雷不懂芙雷米话中涵意,显得有些愕然。

“再让我问最后一件事。你知道我养的狗过得怎样吗?”

德兹纳闷地歪着头。

“……抱歉,这我就完全不晓得了。”

“也对,那种事你没道理会知道……你睡吧。”

德兹点点头合起眼。其他伙伴则早已入眠。

时间流逝,伙伴们依旧沉睡,附近看不到凶魔的踪迹。一片静寂中,亚德雷因为好奇芙雷米先前的那句话,于是开口问了。

“……诶,芙雷米,为什么说那就好?”

“你指的是什么?”

“泰格狃完全没提过你,为何你觉得是件好事?”

芙雷米思考了半晌才回答。

“如果凶魔还当我是同伴,一定会表示些什么,既然什么都没说,代表没把我的背叛当一回事,也就是完全将我看做敌人。”

她冷漠地望着西边。

“那我就能毫不犹豫地杀光它们。”

听了这番话,亚德雷默默咽下另一个问题:要是凶魔还当你是同伴,那你又打算怎么做?

杀死过去的同胞,对付亲如父母的泰格狃——亚德雷可以想像芙雷米内心的纠葛,然而那冷漠的表情里,并未显露苦恼或迷惘。

默默听从亚德雷指示,冷静地对付凶魔时,她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境呢?也许就因为亚德雷,她的心早已遍体鳞伤。

亚德雷忽然有股冲动想抱住芙雷米,双臂却没付诸实行。要这么做而不伤到芙雷米的自尊,亚德雷实在是没有把握。现在的他,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话语。

“希望你的狗平安无事。”

而说出口的,尽是些不痛不痒的话。

“它从我还是婴儿时饲养到现在,已经有年纪了,要是被它们遗弃……”

芙雷米沉默了一会儿。

“不,它很聪明,身子也还硬朗,就算成了野狗,一定也能过得很好。”

“我也挺喜欢狗的,等打倒魔神,到时让我看看它吧。”

“……嗯,也好。”

芙雷米为何语带迟疑,亚德雷并不明白。只见她双眼自亚德雷身上离开,警戒的视线望着宁静的森林。

“但现在最要紧的是黑之徒花,得揭穿它的真面目并摧毁它。”

“这场仗恐怕不好打。”

但亚德雷认为,这次依然值得一战。

泰格狃的诡计一直是谜团重重,如今亚德雷第一次获得揭穿其全貌的线索。接下来轮到亚德雷进攻,轮到泰格狃畏惧六花勇者。

让它后悔当初没杀掉德兹。让它明白,把线索不小心泄漏给地表最强的男人,是何其严重的失策。

“哈犹哈、魔神的真面目、持花圣者的本质……我们追寻的谜团,也许比想像的还要复杂。”

芙雷米的低语声一如既往,冷静且沉着。

……

同个时刻,德兹在梦乡里懵懵懂懂地思考着。

事情姑且算是顺利,如今不但获得六花勇者的协助,也成功说服他们前往【命运】神殿——前者本来就有机会,但后者可不见得能说服成功。

从以前一直无法接近的【命运】神殿,里头有着德兹阵营迈向胜利不可或缺的关键。要是当初雾幻结界之战能获胜,如今泰格狃早已臣服,要得到那关键也轻而易举。

但如今想前往【命运】神殿,只能与六花合作。

亚德雷打算利用我方,但德兹并不在乎,因为我方也会竭尽所能地利用六花勇者。

而且,此行还有另一个目的:揭发泰格狃的真正阴谋。德兹虽然推估得到那是什么,但还是得亲眼瞧瞧泰格狃如何实践。那个答案,恐怕也在【命运】神殿之中。

该做的事满坑满谷,背水之战恐怕还会永无止尽持续下去,但德兹没有一丝放弃的打算。

……

转眼间,天也亮了,时间来到魔神苏醒后的第十八天早晨。

“……看来线索到这里就断绝了。”

泰格狃低声说道。它已舍弃过去使用的野人肉体,如今是肩部冒出几根触手的狼型姿态。而无花果状的本体,就在它的嘴巴里头。

泰格狃正待在位于魔哭领中央地带的平原。从前持花圣者在此遭凶魔击中耳朵,此地因此得名断耳平原。它在中央的【永恒蓓蕾】周边布阵,等候六花勇者前来。

在泰格狃身旁,有一头鸟型凶魔待命。身为特质凶具二号的它,拥有特化过的高速飞行能力,待在泰格狃左右,负责传令或斥候的任务,也因为这样的身份,它对泰格狃的计策有着通盘的了解。

“不知道六花现在是在休息,还是正在商量呢?总不可能跟德兹他们互相残杀吧?”

部下为了寻找六花勇者而遍布断耳平原各处,但都没传来报告。然而从泰格狃的口吻里,不难听出它的从容。

“也许他们料到大人您会占据这儿,改走昏厥山地也说不定?”

“那儿走起来应该很吃力。”

“搞不好德兹把【命运】神殿的事说出去了。”

“我想那应该不至于。”泰格狃蠕动着触手并答道。

凶具二号心想,要是六花打算直奔落泪乡,这场仗就结束了,因为在抵达落泪乡之前,黑之徒花的力量将会把他们全灭,但要是途中被卡尔癸克杀掉三名六花可就糟了,因此我方还是得设法阻挠卡尔癸克的手下。

而就算德兹告诉他们【命运】神殿的事,也只能拖延一下战局,对整体情况没有多大影响。因为即使抵达神殿,六花还是无从得知黑之徒花的真面目。

不管怎样,看来应该不会出问题。

这时,西边飞来一头雕型凶魔。它没有名字与编号,只是头低阶凶魔。

“泰格狃大人,有事向您禀报……”

“打招呼!”

泰格狃一声咆哮,令雕型凶魔瑟缩身子。凶具二号心想,这小子可真是没教养。

“早安,泰格狃大人,很高兴今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大好日子。”

“很好,报告吧。”

“卡尔癸克的手下依然没动作,只派了几名斥候前往断耳平原。”

“是吗,你可以退下了。”

于是雕型凶魔振翅飞回自己的岗位。看来卡尔癸克阵营的行动也无须担心。它们误信泰格狃放出的假消息,目前无法从落泪乡抽身。

一切都顺利进行中。虽然目前连一名六花都没能杀掉,但那点小细节不必太在意。

泰格狃舞动着触手,似乎在思考什么。

“泰格狃大人,您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在想该玩什么游戏,却想不出好方法罢了。”

“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打算招待六花到【命运】神殿去。怎么样,这主意挺有意思的吧?”

泰格狃边流口水边露出笑容。看来这下可有意思了,凶具二号心想。

“干脆再立个看牌好了,上头就写‘欢迎六花勇者莅临,【命运】神殿由此去’。”

说完,泰格狃继续笑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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