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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睁开眼睛的瞬间,早苗摸摸隔壁轻叹。

榻榻米上只有一组床铺,神无不在身旁。确认女儿是否安好的动作在不自觉间已经成为了不可根除的习惯了。

早苗耸拉下肩膀,爬出被窝,比闹钟预定响的时间更早醒来。她按停闹钟鸣叫按钮,走向浴室。房间内冷得吐口气都化成白烟。翻翻月历,一个月也过去了大半了,不由得叹息。

慢慢洗好脸,喝了几口牛奶,启动取暖器。再拉开窗帘,坐在被铺上取暖。

不一会儿,伴随着钝重的响声和汽油臭味,取暖器开始转动。她把冰冷的指尖放在暖风出口处,静静地凝视机械内部左右摇晃的蓝色火焰。

室内空气稍微变暖后,她拉过叠好的衣服换上。以缓慢的动作重复日常生活,拿起有点旧的手提包,切断取暖器电源,环视室内。

以前这阴沉狭窄的房子中,还有人目送早苗出去。尽管寡言,却还是努力看着她的唯一一个人。很久以前的道别中,她垂着头,声音小得听不见。多少次拿起话筒想给她打电话,结果却无法按下那早就能背诵出来的号码。

她不知道连接音过后,要说什么好。

而更害怕的是被无言拒绝。

早苗拿起钥匙,穿上冰冷的鞋子。时钟显示八点了,她推开门,吐出的气息全化为白雾,融入大气中消失不见。脏旧的走廊跟房间内一样,充满了沉重的气氛。

锁好门,看向楼梯方向的早苗,身体如冻结一般无法动弹。

走廊尽头,皮肤晶莹通透的女儿安静地伫立着。她屏息,一步步地往前走,想要确定。黑色长发拍打在白色外套上,发出细微声响。

头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早苗连眨眼都忘记了,只是看着靠近的少女。

只能在梦中遇见,很重要很重要的唯一的——

“神无……?”

沙哑的声音自唇中溢出。她的女儿成为鬼的活祭品。她的恳求保住了女儿的一命,却在绝望的情况下以十六岁之龄坠入冷酷的鬼手中。

——应该坠落了的。

“妈妈。”

但本该消失的女儿就在她眼前。她以为无法再见到的女儿。

“神无?”

她再一次呼唤女儿的名字。以难以置信的眼光凝视女儿,干裂的唇中挤出声音,然后屏息静气。

孩子的成长很惊人。短短一段时间,因为一点消失,孩子就会产生显著的变化。她发现女儿的变化,诧异不已。本来暗沉的表情变得温柔,比以前更加有血色。瘦削异常纤细的身体即使被覆盖在外套下也能看出变得圆润有女人味,虽然身体线条一样纤细,但变得更加有少女气息。

那可以说是惊人,剧烈的变化。

早苗无言地看着神无,知道不善言辞的女儿正努力寻找词语。而身为母亲的早苗也不是多言的人,是在不知道改说什么好。

心里有很多话想对她说。

辛苦吗,寂寞吗,害怕吗。盘踞在噩梦中的鬼之里,远处于深山而且面积广,她一个人是如何生活的呢?

问题无法化为言语,也许是害怕知道她在阴沉的鬼之里生活,因此早苗才下意识闭嘴不问。

正如过去一样,早苗不敢看女儿的脸。早苗咬着唇,害怕沉重的气氛,垂下头,这是一只纤细白哲的手举起来。

手指上有陌生的指环。没有多余的钱购买首饰之类的早苗紧盯着女儿手上光滑的指环。左手无名指——款式简约,以花朵装饰的可爱指环。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明白那是结婚戒指。

“妈妈。”

早苗抬起头。

“我可以起来吗?”

神无自制地问,她慌忙点头,女儿害羞地哭了。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女儿温柔开心的笑容。

“迟些……三个人一起来。”

“呃?呃呃。”

不明所以地点头,女儿一脸可惜地转过头走去。啊啊,她要走了吗——异常失望的早苗双手握住铁围栏,目送女儿下楼梯的身影。途中,发现公寓前停泊着一辆陌生车辆,喉咙忍不住发出悲鸣。

过去曾与之对峙的鬼站在车前。给女儿烙印、要她以新娘契约交换姓名、带走女儿想要杀死她的冷酷的鬼——对她来说,只象征着恐惧和绝望的男人。

全身颤抖。身体比思维更快,下达逃跑的命令。

“神无……”

但她紧握住铁围栏,腿如灌铅般无法挪动半分。想要开口唤住女儿,却发现眼前惊人的一幕。

男子动了,伸出手。神无毫不疑惑地伸手与之交握,男人轻柔地牵着女儿,低声说什么,闻言神无笑着点头。

然后她仰望神无,轻轻挥手。

早苗呆呆地看着女儿。她无法理解状况动弹不得,女儿则在男子的呵护下坐进车厢。

难以想象的光景。

本该残酷的鬼脸容跟过去完全不同,他以沉稳的视线专注地凝视女儿,尽管只是短短瞬间,却让她明白那鬼很珍爱女儿。

他仰望早苗。眼瞳中没有憎恶和侮蔑,只是像隆冬湖面一般平静。终于,他别开视线,坐进驾驶席。

目送车子缓缓远去,早苗思绪混乱,怯懦地踏出脚步。

毫无实感,就连刚才出现眼前跟自己说话的女儿,都好像是一场美梦。像喉咙中堵塞着什么的违和感始终不散。

早苗驱动迟钝的思维,如往常一般把包包放到自行车篮子上,踩上脚踏。

女儿离开后,她辞掉夜晚的兼职。在附近的小面包店打工,赚取些许金钱,勉强能维持生活,日子也就这样过下去了。对没有业余兴趣,也没有什么愿望的她来说,不饿肚子的生活是失去女儿后唯一的道路。

穿过熟悉的小道,经过两个红绿灯,越过工程中的公寓前,转入宽敞大路。工作的面包店就在前面。

面包店门外,店长已经开始打扫。

“啊,早上好,朝雾。”

手里拿着扫帚的店长笑着说。

“发生什么事了吗?今天来得比平常晚呢。”

店长问,她把自行车停好,惶恐地低下头。

“对不起,今天早上我女儿——”

说出口的瞬间,心底涌上了什么。

每天她都在后悔放走女儿。那种悔恨不已的感觉不分昼夜地灼烧着她的心,干枯的心每天都在挣扎撕扯中生存。

但是,现在不是了。

“女儿——”

害怕别人的注视,每天躲在狭窄的房子中过活的女儿,幸福地笑了。

现在她终于想起来。前往众鬼居住深山的途中,前来迎接女儿的鬼真挚的话。

神无一定会幸福,一定会成为深受宠爱的新娘。

那时候早苗认为这不过是男人的安慰、同情的说话。跟十六年前一样的憎恶——不,她甚至比憎恶更加讨厌桦鬼。所以她不相信流于表面的言辞。

但,她错了。从女儿的表情她深信,那时候男人说的话不是假的。

“神无来见我了。”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脸颊传来热热的濡湿感。店长惊讶地丢开扫帚,跑到哭泣的早苗身边,慌忙地问:“你没事把!?朝雾!?”

想要说没事,却发现嘴巴只能发出哽咽。泪水宛如冲破关卡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哭得肩膀直颤抖。

“神啊……”

无论怎样都无法逃避的命运,每次看到女儿肌肤上禁忌烙印,她都会陷入绝望深渊。

如果说鬼要夺走她的姓名,没人会相信吧。别人会认为她头脑有问题,好不容易保护住的女儿甚至会被夺走。她在绝境中却不能跟任何人商量,眼看时间越来越紧迫,不愿逃避别人的关注,隐形人般生活。

没有神。神不存在与世界任何角落。

——她一直、一直这样想。

“神……神,那孩子……”

希望以后自己深爱的女儿不会再哭泣——她不断祈祷。

泪珠跌落在紧握得发白的手上。

如孩子般哭泣的她,无法想到有什么词语能总结自己的心情。

希望那笑容能永远持续、还有希望女儿永远幸福。

牢固地紧闭着的门开启了。想起神无离开自己的过程,越想越觉得心情复杂。但自己深爱的孩子,没有被过去束缚,全身都沉浸在幸福中,笑了。

知道女儿比想象中坚强,她放心了。

害怕的不是蜷缩在黑暗中的女儿,也许是不断虚张声势的自己。她首次有了这种想法。

“朝雾,先到店内去。”

店长说,早苗这才发现店长一脸困扰的样子。她点点头,仰起脸,露出些许微笑,走进店内。

“先坐下,我给你杯咖啡。”

一盒纸巾被递到面前,早苗一脸泪痕地笑了笑。

“哎呀,第一次呢。”

“呃?”

“你笑了。我们延迟开店吧。”

走到柜台后的店长朗声说。咖啡豆和面包的甜香味溢满店内,让她激动的情绪渐渐安静下来了。小小的店面反映了店长爽朗不拘小节的性格,让人觉得莫名的舒服。

“不介意的话就说给我听听吧。”

不是强制要求,而是很自然的聊天——她惊讶地把原本落在桌子一角的视线转向柜台。但是他背对着她,开始准备煮咖啡。

她眨了眨眼。想着不回答也没关系吧,但她装出任性的样子,有见及此她笑了。

那天之后,像偶尔想起那样,她家的电话响起来了。

打电话来的人只有一个,第一句问候语也是相同的。自制的声音每次都会叫“妈妈”,她总是选择沉默。觉得那声音相当温柔的早苗,还是那么沉默,无法说出任何快乐的话题,然而还是精心等待女儿的电话。

春来夏去,世界沾染上美丽色彩的时候——

爱女跟人生伴侣的鬼一起来到老旧的公寓。他们珍惜地抱着年幼的小生命,一起笑着。

番外篇 阳光之屋

不断抬头看壁钟,早苗慌张地走在房间中踱步。重新摆好镜子,转移坐垫的位置,检查地毯是否有弄脏。

时针指着早上十点位置,她看着玄关的次数也明显增多。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秒针规律地移动。站在玄关的她,怀疑壁钟是不是坏了,慌忙看向电话机上的液晶显示屏。但同样显示着十点十分。也许他们遇到意外——不详预感涌现,她靠近窗边,捏住窗帘。

突然,门铃响了。

早苗慌忙拉开玄关的门。进入视线的是拿着装满食材袋子、表情有点不可思议的神无。

“妈妈?”

“啊……快进来。”

本想说“好迟啊”,但还是咽下去。尽管自己觉得等了很久,但其实也只是比约定时间十点迟了十分钟。早苗吩咐女儿快点进来,发现女儿身后的男人,身体一颤。跟平凡的女儿相比,男人有着异常出色的面貌。漆黑的发,狭长澄净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形状优美的嘴巴,出色得非常平衡的一张脸。看过一次就无法忘记的美男子。

但早苗看到他,只有恐惧。

过去他对早苗有着强烈的杀意。不止让她有临近死亡的感觉,也让她十六多年来一直怯懦地活在他的影子下。尽管知道他改变了,但这样对峙时,身体还是忍不住颤抖,下意识想逃。

男人——桦鬼看着脸色苍白的早苗,表情复杂。张开嘴想说什么,但很快又闭上了,脸带疑惑地深鞠躬:“打扰了。”

他说出出乎意料的话。早苗惊讶不已,这是桦鬼怀里的布块蠕动,他冷硬的表情瞬间变得柔和。他直率地看着早苗,拉了拉布块,静静地把布块递出来。包裹在纯白色布块中的是睡眼朦胧的婴儿。听说刚出生一个月,但脸部轮廓比想象中清晰。像父亲,她这样想的时候,桦鬼已经把婴儿交到她手中。早苗被他的敏捷吓了一跳。

“刚刚才喂喝过牛奶了。”

神无说。婴儿似乎想睡,在早苗怀中,伸出小手轻轻地挥动的样子跟人类小孩无异。

“龙希。”

因为鬼孩子一般都随母姓,所以婴儿的姓氏是“朝雾”。当神无隔着电话告诉她孩子名字时,早苗就觉得很可爱了。早苗忍不住微笑。

心情变得轻松。伴随着微笑,因恐怖而凝固的心变得柔软,早苗被自己的变化吓到,轻松舒口气。

她指着房间内。

“请进……房间很小,进来。”

早苗的话让桦鬼放心了,早苗也放松不少。啊啊,他也很紧张呢——这样想想觉得有点好笑,眼角也自然垂下了。

老旧的公寓属于1LDK类型。上了玄关就看到一间8榻榻米大的房间。洒满阳光的榻榻米上有黑色的痕迹,天花板也很破旧,光线不足任何时候都略显阴沉。但也许是错觉,今天房子变得比较明亮。

早苗想去厨房泡茶,却被神无喊住。

“我去泡茶 我想做饭给你吃。”

塞满购物袋的食材,似乎是为午饭准备的。神无直率地说想使用厨房,早苗就抱着孙子坐下了。早苗给桦鬼准备了坐垫,但他似乎不想坐下来,询问神无煮食用具在哪,就从袋子里拿出蔬菜。

正如刚才的安心表情,对早苗来说,眼前的光景着实叫人意外。

女儿夫妇在狭窄的厨房内,异常有默契地分担工作。恐怕桦鬼平常也会帮忙煮饭吧——不,他做菜的功夫可以说纯熟。茫然地看着他有条不紊切菜身影的早苗,觉得边聊天、偶尔对视的他们身上散发出不可思议的沉稳气氛。

刚才开始还像小虫子一样蠕动的龙希,在早苗的轻轻拍抚下睡着了。

布块下的热度和在厨房开心做菜的女儿。

看着看着,视线突然变得模糊,早苗赶忙低头。

过去不曾想象过的情景在眼前发生,感动涨满她心头,眼泪连同笑容一起出现。

幸福的眼泪暖暖的,轻轻包裹着心头那盏明灯。她继续哭下去,女儿会觉得很奇怪吧。早苗快速拭去泪水,抬起头。

然后,以盈满泪水的双眸,静静守护这副温暖的光景。

装设在本家玄关的门铃发出刺耳的声音。

“……终于来了。”

见了神无母亲后,再去给她爸爸扫墓,所以要迟点到——一个小时后桦鬼打电话来说。

把报纸叠好放在桌面上,听到走廊上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忠尚打开门,看到新娘们群集着跑出去,不由得叹息。她们嘴里喊着什么,或者闲聊着什么,但声音太杂乱,听不清。反正也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事。

垂下头,看到二儿子摇摇晃晃地在走廊中央走着。

“隼人你要到哪里去?”

隼人停下脚步,仰起头。大眼睛、小嘴巴、挺鼻子——尽管脸庞圆圆的,但孩子像妈妈伊织,容貌秀丽。说起来,那孩子的长相也很俊俏呢——忠尚想。神无生产后,他只去过医院一次,孩子居然跟笨蛋儿子长得很像,真是可惜。忠尚咋舌,隼人眨眨大大的眼睛,指着走廊尽头。

“要到玄关吗?”

忠尚问,但隼人已经走出去了。

“站住,我也去。”

去年八月出生的隼人已经一岁零三个月了。鬼孩子身体的成长比心灵要早,很多鬼孩子在这个年龄已经会说话了,但隼人很少说话。

对于这状况,伊织相当担心。隼人应该很快就会说话了吧,受到身边人的影响,很可能成为多言的孩子。

忠尚苦笑,抱起儿子后,摸摸他的头,走向玄关。

一如预料,玄关周边早就聚集一堆人了。

“欢迎回来,神无!还有龙希!”

“鬼头,让我抱抱孩子!”

“小小的,好可爱!”

新娘们从酷酷的桦鬼手中抢过婴儿,吵吵闹闹。

“这个大家一起吃。”

神无从纸袋中拿出果子,几个新娘脸色瞬间放光。

“果子!?哇,刚好配茶一起吃!谁去准备!”

“自己泡去。我要跟龙希散步。龙希,哎呀哎呀,很开心呢。”

“跟姐姐去玩吧。”

人堆中只有看到手臂在动。本来乖乖地任由忠尚抱着的隼人,似乎很想看婴儿,探头探脑的,强行挣脱忠尚的怀抱。忠尚放下他,隼人走进新娘们,马上就被其中一个新娘抱起来。

骚动的新娘团消失在走廊拐弯处。

剩下来的只有几个新娘和忠尚,还有刚到达的儿子夫妇。虽然也欢迎他们的到来,但新娘们更想见的是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忠尚搔搔头。

“别站着说话了,进来。”

说话途中,脸带急切的渡濑穿过玄关出现。他看到桦鬼他们后,舒口气。

“您们来了,鬼头,神无小姐……呃,孩子……?”

渡濑一一打量过众人,没有发现龙希,疑惑地问。轻喘的气息和有点乱的头发——应该是一路跑过来的把。头发上还粘这落叶就是证据。忠尚苦笑,发现事实上新娘们也都笑了。

“你来迟一步了。孩子刚被新娘们带走。”

渡濑很是失望。他不算是喜欢孩子的人,但龙希是新的家庭成员,渡濑很重视他。自从知道桦鬼会带孩子回来后,渡濑就很高兴。清楚这事情的忠尚,笑着指了指走廊。

“应该在婴儿房吧,去看看。”

“是。”

渡濑快速回应,毫不疑惑地穿过走廊。脸上挂着日常生活中所没有的特大笑容。真是罕见啊,不过偶尔有点人气也不错呢,忠尚想。

注意力回到儿子夫妇身上,他们似乎也被吓到了。

“……他笑了。”

桦鬼低声说。

“太好了。一年只是回来拜侯一次,今晚留下来吧。我让人准备房间,先放下行李再喝茶吧。”

“我们马上走了,龙希——”

“住下来。”

忠尚严厉地说,打断桦鬼的话。神无的主治医生是三翼之一的高槻丽二,生产的医院是由鬼族经营的。生产后,神无住院了一段时间,出院后就回到鬼之里。立场上,他不能偶尔去探望他们。好不容易等到他们抱孙子回来本家,怎么容许他停留一下就走呢。忠尚不满地盯着桦鬼。

“桦鬼。”

神无轻轻地叫道,桦鬼原本严峻的脸色柔和下来,跟神无对视一会儿后叹息。柔和看看走廊尽头,再看看神无开口:“……一晚。”

首先,桦鬼受不了新娘们的吵闹,但不能强烈要求忠尚好好反省。明白自己的附加价值的桦鬼,在本家没太多美好回忆吧。

一个他拒绝到访的地方。

但现在因为新娘的一句话就屈服了。

“神无真是可靠。”

忠尚笑着说,得意地看着桦鬼。那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看到不情不愿走到走廊上的桦鬼,忠尚满意地点点头。他配合神无步调的动作,更是让人会心微笑。果然是鬼呢,忠尚感叹地想。

“看来第二个孙子快出生了呢。”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伊织在他耳边说。

“第二个吗?”

忠尚眯起眼。

那就好。本家有隼人这个小孩,神无有很多事都想问伊织的吧。随便找个理由把神无跟孙子叫来,桦鬼就自动会跟来了。想到不高兴却乖乖听话的儿子,忠尚狡猾地摸摸下颚。

真是有趣啊。

幻想着美好的远景,忠尚踩着轻快的步伐跟上他们。

比预计晚了一天,神无跟桦鬼来到远离市中心的山上。

明天开始就是十二月,秋天过去,气候已经进入冬天。幸好山上积雪不多,日照中还残留着温暖。桦鬼拿着行李,小心照顾怀抱着龙希的神无,慢慢越过山路。

已经一年没来这里了。很多树木都因为冬天的到来失去绿色光彩,但跟市中心相比,绿色还是浓密得不得了。唯一困难的就是小路无人整顿,无法使用婴儿推车。

桦鬼停下脚步,把行李放在路旁,想要接过龙希。自己抱着孩子就能减轻神无的负担。一会儿再回头拿行李好了。反正车上还有些行李,再多走一趟不算什么。

但神无摇摇头,笑着说没关系。

“别太勉强。”

神无点点头,桦鬼拿起行李,继续慢慢往上走。偶尔传来的鸟鸣和风吹树木声叫人舒服。轻轻喘息的神无也侧耳倾听大自然演奏的音乐。

走了好一段路,终于看到隐藏在林木中的白色建筑物。母亲琴音居住过的别墅。桦鬼一到达就绕到后院,把系在树身上的吊床拆下来,然后从袋子中拿出新的吊床,如刚才那样系好。再次从藤篮中拿出毛巾,铺在上头。即使是鬼孩子也无法在婴儿期靠自己的力量撑起身子,但也有例外。慎重地确认吊床的坚硬度,以重物固定好吊床,把龙希放在上头。

“睡得很熟呢。”

“太好了。”

神无笑笑,脱下外套,活动活动手臂。

“累的话就休息吧。”

桦鬼担忧地对想要开始干活的神无说,她热切地观察别墅,点点头。这样下去,她必然会因太投入打扫而忘记休息。还是趁机会让她休息比较好。

别墅空置了一年,室内状况不太适合人类生活。而且还有刚出生的小孩在,他们都认为必须彻底清扫一遍。桦鬼从袋里找出来束头发的橡皮筋,给神无束好头发时,她已经戴好围裙。

“把行李都搬来后,我也帮忙打扫。”

“……桦鬼。”

“什么?”

“可以打扫所以的房间吗?”

神无疑惑地问,桦鬼皱眉。

“那间放着你不希望见到东西的房间,不打扫比较好?”

神无认真地问,桦鬼有点无奈。藏在床底下的那东西吗,还是其他有特殊含义的东西呢。

“放心吧,什么都没有。”

桦鬼爽快地回答,神无表示理解,轻轻抚摸过龙希的脸颊后走进别墅。桦鬼苦笑地目送她,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确定风不大,从包中取出被子。

将被子轻轻盖在龙希身上,沿着山路往下走。

桦鬼他们的生活基本在鬼之里。因为神无的主治医生丽二就在身边——虽然桦鬼不太喜欢,但不可否认鬼之里是相对安全的地方。但建立地点不太好,距离学校太近,一出去就有太多人,不适合养育孩子。桦鬼也不想搬到镇上,更加不想搬回本家。烦恼着该如何是好时,神无就提议说不如到别墅生活。

身边的人都非常反对他们带着孩子搬到深山。认为育儿压力很大。有人在身旁协助更好的萌黄,担心孩子受伤生病的丽二,认为沉默寡言的两人的培养也许会导致孩子有情绪问题的水羽——鬼之里中没有人赞同。神无就说姑且先住上一年。平常遭遇反对就会放弃主张的她罕见地坚持,以有任何麻烦就马上联系三翼为条件,搬离了鬼之里。

意外地展开。

桦鬼把行李从车上卸下来,再拉出车厢中的行李。虽然不太懂,但因为体积太大,难以行走。还是先搬一半吧,但比起再回头还是一次性搬上去比较好,于是他拿着行李往上走。来到别墅门前,放下行李,无意识地喘口气。

打开玄关,看到神无正在抚摸柱子。

那是他曾经下意识做过的行动——抚摸建筑物和每一件家具。

桦鬼终于明白。

房子不住人就会腐朽得更快。一年前,他来到久违的别墅时,这里几乎成为废墟。神无用了很长时间修缮才让房屋能住人。如果再长期空置,又会荒废了吧。所以神无才会想来这里。

来这个充满重要回忆的地方。

“神无。”

神无离开柱子,走过来,然后突然伸出手。

她手上拿着的是兔子玩偶。

桦鬼想不到她会拿来了。桦鬼知道神无喜欢兔子毛绒玩偶,不过以为她放在鬼之里了。

“喜欢?”

神无问全身僵硬的桦鬼,桦鬼是怎么看到自己重视的兔子玩偶呢,现在他会坦率回答了吧——神无期待着。相隔一年的疑问,不明白神无心情的他思绪混乱地把他跟兔子玩偶一起抱在怀里。

“……不讨厌。”

他可以爽快地回答自己喜欢神无,但面对这只突如其来的兔子,他只能这样说了,神无沉默不语,点点头离开桦鬼怀抱。然后走到寝室,拿出一个白色箱子。

桦鬼再次全身僵硬。

熟悉的箱子。可以的话,他不希望再想起的箱子。

“桦鬼的?”

打开盒盖,看到了一袭万圣节服装,大灰狼的毛偶装。把它藏到箱子中真够失败的。那简直就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东西。

“这跟万圣节的大灰狼……很相似呢。”

神无盯着盒子中的毛偶装说。知道神无喜欢毛茸茸的东西,桦鬼叹息。

“打扫完,我就穿上。”

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但已经迟了。很喜欢毛偶装的神无用力的点头,把箱子递给桦鬼,满脸笑容地继续打扫。

桦鬼郁闷地环视四周,发现挂衣钩后,把毛偶装挂好,看着毛偶装,桦鬼不由得叹息,太愚蠢了。虽然对不起神无,但还是别穿吧,桦鬼下定决心地想。这时候电话想起来,很快就听到神无应答的声音。奇怪,是谁呢。桦鬼走出房间,原本模糊的她的声音变得鲜明。

“是……明天?嗯,可以,那就十点钟。”

明天十点——桦鬼皱眉。她放下话筒的同时,桦鬼问:“谁打电话来?难道是——”

“萌黄说要来玩。”

“”……呃!!

“她说会带睡袋过来,不用太客气。我们要快点打扫完呢。”

要住下来吗,桦鬼脸色一凛。

虽然暂时在这里住下了,但不是长久安居之地,这里的气候比鬼之里温暖,也许整个冬天他们都在这里住下了。萌黄来住,就是说学校休息时丽二也回来,水羽也跟来的可能性更高。只有光晴不在鬼之里,不会前来,但最终房子里也多了三个人,真叫人郁闷。

但当然,神无完全没有这种想法。

“好期待呢。”

看着神无拧干毛巾,桦鬼意气消沉。好不容易得到家人团聚的机会,他们可以慢慢地享受二人世界——这样的生活是他的梦想。但似乎不可能实现了。以前他会赶走所有来客,但现在有了珍惜的人,必须爱屋及乌地接受他们。桦鬼舒口气,拿起抹布。

身边的女生开怀地笑着。

这也许也是“安慰的日子”——想到这里,桦鬼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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