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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变调

第一节

被水羽叫了一声,神无抬起头。

“神无,一起——呃!?喂,干嘛!?”

“好了,跟着我来。三翼要好好相处吧?”

骚动的声音自门扉附近传来。神无转过头,看到水羽被国一拖出了教室。神无呆呆地在心底默念国一的话。只知道被任命为鬼头的人会有三位庇护翼的她,当然不知道国一是自杀了的前鬼头庇护翼——“三翼”之一。她只是奇怪地像“难道三翼有好几位吗”,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从书包中拿出古旧的木雕人偶。

昨晚在森林捡到的东西。人偶用铁环钉住的手臂和双腿都被拿掉了。早上她借来螺丝刀总算把它修复了,虽然手指被夹到,不懂得力道轻重把铁环弄变形了。

神无转动这手中的人偶。

圆筒形木材作为人偶的躯干,做工粗糙的手脚同样是圆筒形,至于它的脸,肯定是笑脸吧,但那睁大眼睛、露出牙齿的模样的确让人不舒服。总结来说,这是个很有个性的人偶。

“呜哇,怎么有个诅咒人偶。”

从某层面来说,这评价满准确的。神无的注意力从人偶身上转到刚走进教室的桃子身上。

“奇怪的感觉。好像真的被诅咒了。”

桃子笑着回到自己座位上,拿起化学教科书和笔。

“走吧。到北楼的第三化学室。上个厕所就会迟到了。真是的,朝雾是转校生,我应该给你带路的。早咲呢?”

神无不知道该如何说明被国一拉走的水羽的情况,桃子耸肩一笑。

“真是的,好好照顾自己的新娘啊。昨天怎么了?我一直等你呢。”

“呃?”

“不是说住到我那里吗?”

原本就不知所措的神无被桃子的一句话弄得更混乱。神无完全忘记了第一个对自己释放善意、担心自己的人了。

“朋友已经没价值了吧。你睡在哪里?该不会是职员宿舍四楼吧?”

桃子催促神无拿出化学教科书,兴致勃勃地问。神无小心地把人偶放回书包中,狼狈得不知道如何回答。昨天结果还是住在光晴房间。他把床铺让出来,一直呆在心思复杂无法入睡的神无旁边。知道她不知何时睡着,他才到一楼的起居室休息。

“什么?发生不可告人的事了?同一屋檐下绝对危险啊。真是的,好羡慕被选中的朝雾。对了,我可以叫你神无吗?你也叫我桃子吧。”

即使走出教室那快乐的声音还是停不住。神无被她唐突的问题吓到。

“因为朝雾很拗口。土佐塚也拗口吧。好不好嘛?”

继续追问。看到神无不由自主停下脚步,以为被拒绝的桃子不满地嘟起嘴。

“你不喜欢就算了。”

神无慌忙摇头。只是听到不陌生的词语导致思考停顿而已。过去每天都过着被嫌弃、被骂的生活,实在难以习惯应付别人的好意和好奇心。被人称呼名字也是来这里后才体验到的。

“乐意吗?”

神无连忙点头。桃子轻轻笑了。

“真有趣。我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吧?你身边都没有我这种人吧?”

说完,她以手肘蹭了蹭神无。

“那你昨天住哪里?难道刚才的人偶就是昨晚得到的?”

尽管知道自己被揶揄了,神无只是脸红,无法反驳。

“我以为神无会来的,谁知道是木藤前辈到女生宿舍了,吓我一跳。……咦?你不知道吗?木藤前辈要住哪个宿舍引发了一场白热化的战争呢。那样露骨的争夺看起来也觉得好玩。连宿舍长都卷入斗争中,真是一团糟。跟木藤前辈一样,三翼的新娘也可以跟自己的鬼同居吧?那神无就能住在三翼中其中一人的房间……嗯,结果木藤前辈住在哪里呢。”

桃子淡然地说出这些,让神无吓了一跳。从常识上考虑十六岁的少年男女同寝同食必然会遭到责难吧。但是在这所可以称之为封闭式的学校中却不一样。

“神无不在也好,木藤前辈好像是挑选后妃呢,作为新娘来说,我很生气。就算被其他鬼求爱,但看到自己的鬼跟其他女人拉拉扯扯还是不好受呢。”

桃子愤愤不平地给出自己的意见,神无无法反驳什么。

对神无来说,这问题不值得感到悲伤或者生气。她跟桦鬼之间的鸿沟,深刻得没有填充的方法,甚至连鸿沟产生的理由都不清楚。

对自己的新娘只有杀意的鬼——那就是桦鬼。而对象是名为朝雾神无的少女——对她来说,两人之间的关系仅此而已。

他对谁出手,抱谁她都不应该在意。

不能在意。

眼瞳中盈满动摇苦恼的不是神无。最起码不是面对只有杀意的鬼应该有的情绪。

神无不由自主停下脚步。

她会觉得痛苦肯定是因为不熟悉他。在空隙间发现因杀意摇摆的心,被不知名的情绪翻弄得头脑混乱。那种想了解他的强烈思想和害怕深入了解他的心意在她体内冲击。

莫名情绪的浪潮——唤起了在胸口潜伏已久的不安。

“神无?怎么了,没事吧?”

肩膀被拍了一下,神无惊慌地缩着身子。神无若无其事地回答没事,桃子有点不安地说:“那就好了……我忘记东西放在教室了,你先走吧?第三化学室,就在北楼二楼的尽头……真的可以吗?”

神无再次点头,桃子的眉头才稍微放松了点,沿着来路回去了。神无看着桃子的背影,轻轻叹息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越想越是忘不掉。

烙印的男人是从没对她展现过温柔的残酷的鬼——十六年前他理所当然的到访只留下扰乱生活的慌乱。

神无抿着唇走到通往北楼的方向,寻找那两座楼间连接的通道。才往前走了几步,右前方就出现一个障碍物,隐约散发着蠢动的气息。

“找到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神无头脑一麻,神无慢慢地转过身。

“你就是鬼头的新娘吧?混账女人。”

“完全没什么大不了的嘛。真的吗?”

句句讽刺敲击着神无的耳膜。她想要通过的楼梯上,坐着三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女学生。她们脸上扭曲的笑容,她早就司空见惯。她们的意图也清晰地表现出来了。她们想要变成“鬼头的新娘”,而神无只是障碍物。障碍要消灭——生活在闭锁空间中的她们,肯定失去了常人的部分常识。

不然眼前的情景也不会那么不自然。

“有点痛哦,你能忍受吧?这把刀的刀刃很稳固,不会有失误的。没事,很快过去了。”

少女从口袋中拿出名为折刀的小刀,展开,刀刃从点缀着简单装饰的把手中弹出来。她举起刀子,对神无露出一抹圣女般的微笑。

少女站起来,理所当然似的无半分踌躇地步下楼梯。就在她走出第二步的瞬间,少女发现整个楼梯间的空气凝固了,不由自主顿下脚步。

向着神无的刀刃稍微颤抖。被异样气氛感染的少女脸色苍白,刀子从手上滑落,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原本兴致勃勃地在旁观战的少女们也怯懦地靠在一起。

神无沿着少女们的视线看去。

眼光停在少女们正对着的位置上。散发着狂气与杀意的男人正以金黄色的眼瞳看着神无。

“——桦鬼。”

拥有鬼头之名的鬼无言地看着呼唤自己名字的新娘。一言不发,全身却笼罩着明了的杀意,直刺人肌肤。恶寒从背脊扩散到全身,细胞一个接一个地麻痹。对神无使刀的少女甚至连冻结空气的气息叫杀意都不知道,怯懦地朝同伴走去,快步走下楼梯。走完这段,楼梯就是通往屋顶的门扉。为了防止危险通常都是锁着的,也许她们早就丧失了判断的理性,无法再思考才会朝死路跑去。

神无盯着落荒而逃的少女。

他停下脚步,以充满怒气和憎恶的眼神看着神无。

看到他金黄色的眼眯起来,神无稍微后退,屏息。

明明害怕得想要蜷缩起身体,但视线却移不开。无法逃走,神无只是以双手紧紧抱着颤抖的身体,直直地回视他。

她知道桦鬼的严厉。但神无连原因都不知道。选择神无为新娘的是桦鬼、让她到鬼之里的人也应该是他,为何现在对她只有负面情绪?

“桦鬼。”

神无无意识地喊出他的名字。

那瞬间,他眼瞳深处显露出动摇神色。尽管锐利度还在,但跟杀意不同的暧昧光芒闪过他眼睛。然而他发现了这个变化,以杀意来掩盖,锐利地盯着神无。

让人误以为时间静止了的寂静压迫着神经。无法再忍受了——她这么想时,桦鬼动了。他踏出脚走下一级阶梯。神无反射性地后退。

他来这里的目的不是她吧,神无莫名地有这种想法。他应该不至于偏执得特意找她出来杀掉。神无搞不懂他杀意的含义,只是这样告诉自己。

不这样的话,她就要被他的情绪压垮了。

校舍三楼只有一年级的教室和空置的房间。他来这里的原因和不听吩咐的身体让她混乱不已。

桦鬼再次朝无言站立着的神无踏出一步。同时后退的神无身体撞上了硬硬的东西。

手掌触摸到那东西。神无凝视着桦鬼,手贴在背后的墙壁上。想要循原路回去还是逃到通往北楼的走廊。

突然,冷然气息消散。慌忙打量左右走廊的神无发现桦鬼别开了脸,像完全失去性质地转过身去。

“桦鬼?”

他别开脸的瞬间,神无看到了他前所未有的表情。人的表情会因为角度不同而改变,有可能是她的错觉。虽然这么想,但还是忍不住被他表情吸引,心头一阵骚乱。

还是别扯上关系的好。那男人很危险——神无长年积累的直觉警告着她,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前,想要追赶他。

即使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也绝对无法理解吧。也许只是加深了神无的痛苦。

浑身只剩下严苛气息的背影,还在散发着拒绝意味。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他,神无迷惑地保持一定距离,跟在他身后。

桦鬼下了几步楼梯,站住缓缓地回头。金黄色的眼瞳箭一般锐利地投射在神无身上。

神无也停下脚步。

“——想死吗?”

失去严苛、低沉的声音变得异样温柔。

桦鬼走向沉默的神无。她只是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积蓄着明显杀意的桦鬼。

眼瞳深处,有什么动摇着。那不是杀意也不是憎恶,是别样的感情。

“痛苦吗?”

神无轻声一问,桦鬼瞬间僵硬。

“为什么那么痛苦?”

神无再次说出之前也问过一次的问题。被自己认为残酷的鬼眼中的动摇神色迷惑,尽管明知答案还是心怀恐惧地说出来了。

“桦鬼。”

“——闭嘴,给我消失,我不需要你。”

短促的命令后,桦鬼朝神无举起手。凶器般的指尖滑过神无的脖子,往下方的心脏挥去。

即使知道使尽全身力气也无法逃脱,神无还是静静地盯着想要杀死自己的冷酷男子,下意识地探寻他的内心想法。拒绝一切的言论和态度背后真正的想法——那肯定是他的真是一面。

面对没有逃走意思只是看着自己的神无,桦鬼的动作变得迟钝。

表情微妙地变化着。神无凝视他,以求找出他的真是一面,但视线却染上了一层白色。

“蠢材恶鬼!真心想要杀掉自己新娘的人只有你了!”

暴怒的骂声让神无回过神,仰望着发热的白色墙壁。骂声她就知道那是鬼之里的学生·光晴。无法理解状况的神无听到钝重的声响,不由得吃惊。从遮挡视线的高大背影后探出脸,窥视情况。

桦鬼厌恶地盯着光晴。

“麻烦的家伙,不好好打上一场,你们都无法理解彼此呢。”

下一道声音是温柔中蕴含着危险。白衣保健医生带着一脸凄绝的微笑,从桦鬼后方靠近。

“给我住手,不然绝不轻饶。”

眼前的高大背影对桦鬼吆喝。听到这里,神无慌忙抓住他的衬衣。意想不到的举动让光晴回头。

“怎么了?”

“那是,是我擅自……”

“……这家伙想要杀死你啊,你应该明白吧?”

“是——是的。”

神无抬起头,看到光晴头部附近出现了一只“脚”。

“啊——”

“啊?”

光晴反射性地重复神无的惊叹。瞬间,他的身体往前倾,头部被那只“脚”踩住了倾倒的光晴赶忙撑住身体,神无呆呆地目送神色木然的桦鬼离去。前来帮助的丽二也无言地看着他的背影。

“呃……!那混账小鬼!”

瞬间理解是谁做的好事,光晴眼泪汪汪地盯着刚才桦鬼站立的地方。但他已经不见踪影了。

“逃走了!?”

“嗯,英姿飒爽地。”

温和地笑着的丽二指指桦鬼离去的方向。

“偷袭!”

“不,我看来是非常漂亮的动作。想不到会跳起来攻击——功夫很好。”

“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候!神无也是的!竟然还给想杀死自己的鬼说情!!”

也许很痛吧,光晴边叫喊着边揉脑袋,然后抓住神无的肩膀猛烈摇晃。神无无助得任由他摇晃了好一会儿,光晴才叹息地拥抱她。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不知所措,只是不安地看着他。

“拜托。我真是快被吓死了。”

悲痛申诉的气息吹拂在脖子上,神无脸色赤红。昨天被求婚,今天又被抱住,企图平静的新难免涌起阵阵非必要的感觉。

“光晴,你想趁乱抱到什么时候?”

丽二皮笑肉不笑地把手放在光晴肩膀上,强行把神无拉出了他的怀抱。

“有什么关系啊,只是抱一下。”

“一点都不好。”

“丽真小气!”

躲在神无身后,光晴越过她的肩膀跟丽叫嚣。那隐藏自己的姿态充满了耍宝感觉,让神无紧绷的情绪自然缓解下来。

明白在这里的都是同伴,神无安心地舒了一口气,说了一声“对不起”就站到远一点的地方听他们吵架了。她这才发现不远处站着两个垂头丧气的少年,脸庞相似的他们是没到次的水羽的庇护翼——森圆兄弟。

他们对神无深深鞠躬。

“其实我们应该出去帮助新娘的。”

“但鬼头……”

“鬼头太恐怖,我们不敢出去!”

面对那杀气,所有人都会因恐惧而颤抖。那紧迫的威严把在场的人完全吞噬。想要尽快逃走是基于保命的本能,那是生物最自然的反应。就算无法保护新娘免受“鬼头”桦鬼的侵害,也没有人会责怪他们吧。但对于职责是守护新娘的他们来说,肯定是无可推卸的失职。

不管重要的新娘陷入危险,因为恐惧而不进行救助,那对庇护翼来说是最差劲的借口。

但丽二跟光晴的脸上没有责难。

“你们说什么呢,把我们叫来是正确的判断。因此重要的新娘才会没事呢。”

光晴走向神无身边的双生子,温柔地笑了笑,伸出手同时抚摸他们的头顶。

双生子强撑的连终于崩溃了。

“我们已经很拼命了!在附近的三翼是光晴跟丽二!”

“幸好来得及……!”

光晴只是笑看着不断诉说经历的少年。

“你们充当庇护翼的日子尚浅。但只要做出正确判断就没问题了。辛苦了。”

“水羽还没到需要庇护翼的……!”

说到以少年姿态成为鬼头庇护翼的主人的名字,双生子泫然欲泣。他们似乎没办法效仿主人呢。

光晴跟丽二互视一眼,苦笑。

“水羽是特别的。那样的年纪就成为庇护翼是非常了不起的。”

“或者说恐怖吧。”

手指抚着下颚,丽二加入说明。

“你们别太勉强了,有事就来找我们。庇护翼并不是单纯为了守护新娘而存在,而是为了守护重要的人。”

那句话让风太和雷太的表情缓和下来,终于接触紧张感似的腼腆而笑。

“但问题是桦鬼呢。”

光晴低声说,丽二笑着走过来,双手环胸。

“现在最有问题的是光晴。你的手腕骨头裂开了吧?我可是听到很清脆的声音。”

“不,没事。完全没——好痛啊!?”

“神无,为了防止光晴逃脱,请你挽住他的手臂。”

神无按照丽二温柔的吩咐,以双手握住光晴的手腕。被强力殴打的部分泛出赤红色,看到也让人觉得疼。必须诊断一下是否骨折了。

“我带你们到保健室吧。很久没有听到病人腕骨的声响了。”

一脸不怀好意笑容的保健医生,一次打量着神无、双生子、感觉到什么似的光晴。

“雷太风太,你们先回教室去吧。辛苦了。我们走吧,神无,绝对不要放手哦。”

丽二抿去笑容的同时,走廊上响起哀鸣,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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