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艇夜行
隔天下午九点过后,巴黎天边的一抹云彩总算是染上了红晕。湛蓝的天空闪着星光。
莉子身穿丝质礼服,提着手提包走在街上,与楚边、喜屋武一同前往西堤岛的新桥。桥中央亨利四世的铜像身边有座阶梯通往河畔,三人就从这里下桥。
塞纳河岸的新桥码头。码头边停着晚宴之旅用的游艇,屋顶是派对平台。平台上已经摆起桌椅,并准备了自助餐。吧台还有酒保正在摇调酒杯。
这天晚上没有风,天气宜人。莉子等人走过码头上船。喜屋武快步冲上屋顶,楚边说要先到船舱里换衣服。他也是今天担任酒保的其中一人。难得今晚可以与莉子共处,只能站吧台是有点可惜,但楚边神色还是相当愉悦。应该是很久没感受到工作的喜悦了吧。
目前案情依然不明朗。贝蓝杰尙未重新开幕,巴贝特精肉厂与柯达佛精肉公司也还在关厂中。目前三方关系简直降至冰点。
所以,巴黎市警察局集合三方律师讨论之后,邀请所有人来参加这个派对。贝蓝杰、巴贝特精肉、柯达佛精肉的所有员工与相关人士齐聚一堂,敦睦亲和。这招苦肉计是为了避免三方互相仇视、抹黑,才能建立合作关系,发掘真相。
日本人碰到这种情况,不知道会不会受邀前来?但今天游艇屋顶却是不断有人出现。雅尼克与安洁莉卡父女档,以及瓦伦亭·柯达佛也穿着半正式服装出席。他们带来的员工已经开始大啖自助餐,端着红酒杯开心畅飮。笑声此起彼落。
或许只有在劳工福利优渥的法国,才能见到这番光景。他们相信自己是社会的主角,与其静待警方侦办与司法判决,不如亲手解决问题更好。
不过三组人马也并非和乐融融,还是有互相较劲的意味。贝蓝杰的员工担任酒保,但吧台管理人餐厅老板罗兰·维塞尔与大厨西蒙·卡维拿克却身穿燕尾服,摆着扑克脸站在甲板上。两人完全不看厂长一眼,两家工厂的领导人也互不交流。
游艇慢慢离开码头,往艾菲尔铁塔驶去。黄昏夕阳下,打了探照灯的石砌建筑优雅地立于河岸。巴黎的年轻男女坐在河岸人行道上,痴痴地看着游艇前进。
甲板上相当热闹,喜屋武已经喝得微醺,被众人拱上台号令干杯。
莉子讶异地对喜屋武说:“老师……?”
“交给我啦!”喜屋武用有点含糊的日文开始演说:“呃……今天感谢各位,特地远道而来……”
“老师,要讲法文大家才听得懂啦。”
“啊……对喔。算了啦,干杯!”
喜屋武高举酒杯,众人也接连仿效。看来由没有利害关系的第三者举杯,他们也很开心。员工们热情欢迎喜屋武,为他斟酒。
不仅可以沟通,还可以热场,真不愧是老师。莉子有点服了他,悄悄离开现场。
当她站在船头附近欣赏美景,柯达佛走了过来。
“我说啊,”柯达佛找莉子搭话:“我找了史特拉斯堡的知名鉴定家,对银餐具的鉴定意见就像你说的一样。这样我也不必在银行面前丢脸了,谢啦。”
“……不客气。”
“不过,我家的宝物可不只这样喔。”柯达佛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布包。
他把布包打开,里面是个生锈的开罐器。
柯达佛说:“这是一八二一年纪念拿破摄进攻莫斯科所做的开罐器喔!上面还有皇帝的徽章,目前就只剩这一把啦!”
莉子听了有点伤脑筋:“柯达佛先生……开罐器的历史有这么悠久吗?”
“喔喔,看来连你也不知道。这次换我来解开历史之谜啦。罐头发明于一八一〇年,是这支开罐器完成的两年前。明天我要请鉴定家来看看,应该値个二十万欧元吧。真等不及罗!好,我要拿去给贝蓝杰的老板看看!”
柯达佛说完,将酒一飮而尽,开开心心地走了。
他就只为了献宝而特地带来吗?如果计划要给专家鉴定,就轮不到我点破了……不过可真担心员工们的薪水啊。
莉子心中喃喃自语,走下楼梯、进入船舱。她不想被其他人抓起来打听柯达佛的梦幻珍宝。
船舱的沙发上空荡荡,只有安洁莉卡·古斯多一人。安洁莉卡用叉子吃着小盘沙拉,抬起头来说:“啊,你是楚边的朋友,叫做……凛田小姐。怎么了?上面冷吗?”
“嗯……可以这么说……安洁莉卡小姐,你只吃这样就够了吗?”
“鸡蛋那边大排长龙,我讨厌排队。”
“这我能体会,不过队伍已经缩短不少了,我去帮你拿吧?”
“怎么可以,太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啦。你是要荷包蛋、炒蛋,还是……?”
“那,就麻烦帮我拿个煎蛋卷吧。不加番茄酱。”安洁莉卡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说到这里,你在柯达佛工厂做的鉴定真是大快人心啊。不过他今天又拿什么开罐器来就是了。”
“啊……这件事请不要太在意。”莉子露出微笑,将手提包放在沙发上,又走上楼梯前往甲板。
此时屋顶的气氛已经不同,所有参加者都聚集在同一个地方。
人们围绕着柯达佛。原本看着柯达佛手上东西的雅尼克,回头看见了莉子。
“喔喔!”雅尼克高声大喊:“她来了!刚好,请说说你对这开罐器的意见吧!”
所有人鸦雀无声,巴望莉子给个答案。
莉子轻轻叹了口气。难得一场同乐会,又要变得腥风血雨了。真希望他们不要打起群架。现在人在船上,可没有地方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