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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山坡上,蒙德等人刚刚来到大魔法师指点的方位,异变就突然发生。

地面忽然凸凹不定,就好像地层下面有什么东西在拱动,一忽儿到这里一忽儿到那里。一种近乎蜂鸣的声音,从难以分辨方位的某个地方传来。

“快走!”明尔是第一个意识到危险到来的,于是想也不想的,抓起在自己身边的莉莉娅就跃上了最近的一棵树,然后快速地向着远处奔驰而去。

此时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事态危急。大魔法师立刻挥动魔杖,用飞行魔法腾空而起,他紧紧抓住了蒙德的手臂,硬生生的把这位壮硕的皇太子提到了空中,然后沿着明尔他们的方向快速飞去。其他的骑士们也各自拼命地狂奔起来。

就在他们行动后不久,白色的光芒冲破了地层,那些白光如同锋利的利刃,向着四面八方冲卷,把遇到的一切事物撕碎。

那些骑士们由于步行奔跑,根本就无法和这种可怕的能量的速度相比拟,很快就被吞噬于其中,他们发出的惨叫声在森林的上空回荡着,直刺人心底。

莉莉娅被明尔扛在肩上,她的上身垂在明尔的身后,一直都在奋力地梗着脖子看着身后发生的事情。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骑士们一个个被追上然后撕碎,听着那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莉莉娅也忍不住大声地尖叫了起来。

眼看着那片白色光芒的范围在不住地扩大,越来越接近急速奔跑中的精灵,莉莉娅的叫声也越来越大。

她深深地知道,一旦被追上,自己和明尔也会像那些骑士一样,被撕得粉碎,连渣滓都留不下一点。

现在,莉莉娅最害怕的就是明尔会不会扔下她自己逃走。

很明显的,要是没有背上的负担,明尔绝对会跑得更快,逃出的机会也就更大一些。

莉莉娅知道明尔在精灵族中的地位很高贵,骄傲的精灵们怎么会在乎在他们看来低贱的人类的死活呢。

这个精灵王子和哥哥是好朋友,可是和莉莉娅并不熟悉,他怎么会为了救莉莉娅而让自己冒生命危险呢……

莉莉娅尖叫着,哭喊着,不过她既没有奢望明尔不会扔下她,也没有奢望那个大魔法师会来救她——

在只能救一个人的情况下,皇太子才是第一位的选择——在莉莉娅的世界中,所有的事情都是遵循这样的原则在进行的,除了伊达……

“哥哥,哥哥……你快来救我啊!哥哥,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眼看着白光已经到达了明尔背后,莉莉娅的叫声更加绝望了,因为在她看来,下一秒钟明尔就会扔开自己,让自己被撕得粉碎。而这个世界上唯一会奋不顾身地救自己的哥哥伊达,现在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明尔虽然没有回头,可是也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妙。他奋力地向前一跃,然后,在他即将落脚的位置,忽然冒出了一棵藤蔓。

藤蔓飞速地生长着,等到明尔下落的时候,已经长到了数米高。明尔落在那韧性十足的藤蔓上双脚用力一蹬,就被远远地弹了出去。借着这股力道,明尔如同在树梢飞行一样蹿出了很远,当他再次落下的时候,脚下的位置又冒出了一棵类似的植物来。

明尔这样接连地弹动、跳跃着,终于超过了那致命的光芒的扩散速度。

那道光芒终于也好像失去了力量,渐渐地缓慢,并且停止了前进,开始收缩起来,然后,就在一瞬间里,它蓦地消失不见。紧接着,一声巨响从那个方向传来。

明尔颓然地靠在一棵树上,把莉莉娅从自己身上放下来,然后就无力地那么靠着,就连大魔法师带着蒙德从空中落下来也没有动弹。他身上的文身已经不见了,那是他全部的血脉力量,刚才实体化使用之后,可能要花费数年的时间来恢复——虽然对精灵来说这段时间不算长。

“那边发生了爆炸。”大魔法师居高临下,看得更加清楚一些。

“我哥哥呢?我哥哥呢?”莉莉娅经过了刚才的危险,对伊达更加的担心,那些骑士死亡的一幕都快令她发疯了。

“不知道,我们没看到那边有人……要是有人的话……天啊,那种地方不可能有人的……”蒙德暴躁地用拳头砸着身边的树木。那些骑士都是他的老部下,从他还年幼时起已经跟随了他很多年,可是就在刚才……就在刚才……

“我要去看看哥哥怎么样了!”莉莉娅摇着头叫道,“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建议你们不要去,要是还有后续的危险……”

“我去,”明尔打断了大魔法师的话,“我想一切已经结束了,说不定伊达现在正需要帮助。”

“我也去,我跟着你去。”莉莉娅也跳了起来。

蒙德没说什么,默默地跟在了他们后面,大魔法师有些懊恼地跺跺脚,他的魔力已经消耗了大半,偏偏眼前的这些太子公主都这样的任性。

还有那个伊达·法兰,一点也没有未来的法兰大公应该有的样子,这一切根本就是他惹出来的。

虽然心里这样抱怨,可是他别无选择,只能跟在蒙德他们三人后面,重新向着刚才的那片死亡之地走去。

嗬……

伊达一动弹,就不由自主地发出低呼。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可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一定很糟。

伊达现在浑身都在疼,疼得他已经分不清楚自己的疼痛是来自于外伤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了。更糟糕的是,他发现自己被卡住了,几块石头把他的半个身体压在下面,使得他没有办法爬起来。

糟糕,我现在一点魔力都没有了……

一个魔法师的最大问题就在于,他们习惯于使用魔法解决问题之后,就会遗忘一些作为人类的本能。比如现在的伊达,他发现自己的魔力已经消耗光了之后,竟然就那样躺在那里,静静地等待魔力恢复,而不是使用人类天生用来劳动的双手去推开那些压在身上的石头。

伊达躺在乱石堆中,周围的一切都被摧毁,包括原来茂盛的森林。这使得现在伊达躺在地上看去,天空在他的面前一览无遗的展现着。

星光闪烁,一片云彩都没有,伊达就那样默默地看着,一直静静地躺在那里。

小石块滚动的声音传来,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那样的刺耳。

伊达能够听到那个轻微的难以分辨的脚步正走向自己,可是他没有移动目光去看。

脚步声在身边停下,片刻之后,对方开始动手搬开压在伊达身上的石块。

伊达感到对方的动作很缓慢,时不时地还会失手把已经搬起来的石头掉落,砸得伊达忍不住叫出声来。伊达知道,这是因为对方的能量也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的缘故。

“他或许不是消失了,或许他已经回到他想要去的过去的时光中去了……”伊达轻轻地说。

回答他的,是一声竭力压抑着的呜咽。

伊达在心底叹息一声。

他没有办法安慰谷莠子,毕竟谷莠子付出了生命,付出了灵魂作为代价想要为华伦迪尔完成的愿望,最后她却成了华伦迪尔放弃最后希望的主要原因之一,这让她根本无法接受。

伊达心底里很同情这个原本是精灵的女子,可是他站在应该算是受害人和一手炮制了华伦迪尔消失的“敌人”的角度,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静默着,一个躺在那里看着天空发呆,一个竭力地搬动那些石块,不时发出几声压抑不住的啜泣。

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看着东方的天边渐渐泛起了白色,谷莠子的体力渐渐恢复,动作也加快了,终于在她搬开了最后一块石头之后,伊达双手撑地,缓缓坐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谷莠子已经平静了情绪,站在面前静静地看着伊达。

她知道伊达此时一定有很多的疑问与愤怒,她已经做好了承受的准备。不料伊达看看她,片刻之后只是摇了摇头,挪动一下身体,让他自己半靠着一块大石头,长长出了口气。

此时的伊达才发现,自己身上从上到下尽是细细的伤口,数都数不清有多少。伤口都不深,有的浅浅的渗着血,有的已经凝结成血痂,虽然称不上严重,可是也可谓是伤痕累累,而且身上的衣服也全被割裂了,一条一条地,几乎和裸体也没有什么分别。

他身体的那种不时的抽疼,倒不是来自这些伤口,而是来自身体内部。现在的伊达真的感到很累,身体的疲倦是一回事,更主要的是心神憔悴的那种感受,心底里的那种无力感才是最难承受的。

伊达睁开眼问依旧站在那里的谷莠子:“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谷莠子低低地说:“我能去哪里呢?”

“时光之岛。”伊达认真地建议说,“那是你能控制的地方,去记忆的时光中找他吧,总比再也见不到好得多。”

“那是虚假的……你觉得我应该去用虚假的记忆欺骗自己来活下去吗……或者说,你认为时光之岛现在还存在?”

“什么?”伊达惊呼了一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把华伦迪尔逼到了什么程度。

时光之岛终于还是不存在了,伊达本来还希望,那些困在里面的人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后,能有机会回到正常的时空之中。可是现在,那些勇敢的冒险者,都成为了华伦迪尔的殉葬品。

历代以来不知道有多少大人物进入时光之岛而被困在了里面,这真是一场华丽的葬礼啊,华伦迪尔……很适合你的葬礼……

如果真的有灵魂的轮回转生,希望你能得到你真正想要的人生,不要再做什么魔法天才了。没有魔法的生活,会更加幸福也说不定……

伊达扶着石头站起来,在风中以手覆额,静静地站立了一会儿,算是凭吊华伦迪尔这位命运多舛的魔法奇才。

谷莠子一直在旁边看着他,当伊达步履蹒跚地在碎石中开始前行的时候,她也默默地跟了上去。

伊达当然知道她跟在身后,可是什么也没说,他们就那样一前一后慢慢地走着,直到前方远远地出现了四个人影。

“哥哥,哥哥……”

“伊达……”

“伊达……”

当这些叫声传来的时候,伊达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但是脚下的碎石绊得他踉跄着,险些摔倒。谷莠子及时的从身后扶住了他,才令他立稳了身体。

伊达转过头,他和谷莠子两个人在这件事情之后,第一次目光相遇。

对视了片刻,伊达继续前进,而谷莠子就一直那样扶着他的手臂,向着快速跑来的蒙德等人迎了上去……

天色终于大亮,当事人已经离去,浩劫过后的地方寂静得宛如死亡之地。

山坡上,随着一团黑雾的散去,一个人影出现在那里。

他在那满地的狼藉中蹒跚而行,不时地停下来翻动着石块或者草丛,似乎在寻找什么。

那层薄雾正在慢慢散去,山坡上的一切渐渐清晰起来,那个全身裹在黑色长袍中的人影,忽然在某个地方停了下来,他的手中似乎握住了什么东西。

然后那个身影忽然开始剧烈地扭曲,似乎正在承受着某种难言的痛苦……

“伊达·法兰……”

“伊达·法兰……”

“伊达·法兰……”

那个人影在剧烈的痛苦之中,反复地念诵着这个名字,似乎用无比的仇恨念出这个名字是他承受目前这种痛苦的唯一助力……

那嘶哑恶毒的声音,似乎是从地狱中传出来的恶魔的低语,渐渐地在风中飘散、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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