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二节
他只是想将岸和田会託管卻迟迟无法洗淨的那笔两亿圆,想办法把它处理完而已。
我看著腳边。波士顿包感觉就像是某种生物脫皮后留下的外皮。所有答案。
「決定好了!」
书房的房门突然开啟,玫欧冲了进来。
充满飘逸感的纯白色皱边洋装,大胆地裸露出肩膀。虽然才四月而已,难道这家伙的脑袋一年四季都是夏天吗?由於是短袖,所以可以看到绑著繃带的左手肘——也就是在当时想要抓住父亲的手。
玫欧的手——确实是抓到了。
「妳的手沒事吧?」
「咦?啊,嗯。虽然还有点疼,不过骨头应该沒事。玫欧第一次去照X光,好好玩喔。」
这家伙的人生好像真的满快乐的。
「……妳怎麼会出现在那裡?」
跟妳說过几百遍不要独自一人跑出去,但我的追究就好比丧家之犬的咆哮。玫欧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
「那个……这……对不起。可是……」
玫欧瞄了一眼站在入口处的电線桿和石头男。
「我有跟他们說呀?說玫欧也想去。他们就带我去了。」
我也转头直视两人。电線桿和石头男面红耳赤地低下头来。別这樣,好恶心。难道这些人对女人完全沒有抵抗力吗?
「大哥,请你饶了我们吧。这件事昨天已经被壮大哥罵得很惨……」电線桿双手合拜、频频向我低头道歉。
我搖搖头,其实根本沒有想要责怪他们的意思。
因为获胜的是玫欧。
「助手先生,你的伤也沒事吗?」
「嗯——?还好,沒什麼大碍。」
用手触碰被纱布盖住的脸颊。这种东西根本就不算是受伤。和其他人所付出的代价相比,跟灰尘差不多。
和草壁昌也与玫欧所背负的东西相比……
「……玫欧一直都知道吗?」
「嗯?」
「爸爸为什麼要一直逃亡?为什麼叫妳把钱藏起来?为什麼不去报警的原因?」
「太难的事情我不懂……」玫欧歪著头。「不过那栋大楼是爸爸和妈妈和玫欧住在一起的地方。如果沒有爸爸在,大姊们也会很困扰。所以我才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能夠再回到「哈啰皇宮」生活,玫欧直到现在都还相信著。相信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而草壁昌也本人也深信这樣一个奇蹟的出现。
在那通电话中最后大喊的一句话——只对著玫欧說的泰文。
「那句话……我不太懂是什麼意思。他說『妳有很多母亲』。不知道是不是在說住大楼的大姊们?有很多人所以別担心,是这种意思吗?」
这句话穿过了玫欧,传到了爱丽丝耳裡。
才这樣就能解读意思也不简单。
他是为了保护那栋大楼。
为了保护从亚洲各国集结到他身边的——家人。
他最害怕的一件事,就是手边握有来路不明的肮脏资金——也就是說害怕「哈啰皇宮」的洗钱能力已达到极限这件事被岸和田会给知道。一旦岸和田会得知这件事,他们一定会拋下「哈啰皇宮」而不管。若是放棄这项洗钱工具,黑道们为了避免招蜂引蝶,必定会将做为过滤装置的「哈啰皇宮」剷除,而居住在內的人们就无法继续待在日本了。就算是去报警也是一樣的结果。
所以才选择逃跑。
更令人讶異的是,他真的装作是自己私吞现金。由於实在无法再接近住处,所以才会打电话给玫欧叫她把钱给带走。美河和田原帮应该也都感到惊讶吧?因为根本不知道草壁昌也的目的是什麼。
也就是說,为了不被岸和田会察觉到还有「未洗干淨的余款」,所以装作「不洗钱而私吞」的樣子。有谁会查觉得到这种事呢?不过这就是答案了。他能做的只有爭取更多时间。拚命地逃亡、掙扎、祈祷並等待奇蹟的发生。真是傻瓜,怎麼可能还会恢复原状呢?
但玫欧卻笑笑地搖头:
「沒那回事啦。因为爸爸他还活著。只要活著就沒问题。总有一天会恢复的。」
只要还活著……
玫欧背对著我蹲下去並拉开波士顿包的拉鍊。用手摸索裡面。所有答案就藏在手提带背面的隐藏內袋裡。我沿著缝線寻找並将装在裡面的东西给拉出来。
那是一支我曾经看过,和草壁昌也所使用同款的纯白色手机。将手机打开,出现了以南国某处海滩为背景的男女合照待机画面。照片中间闷不乐的草壁昌也大概是刚过三十的年龄,而陪伴在旁的女生和玫欧长得一模一樣。
答案总是很简单。虽然我不知道爱丽丝是如何发觉到这件事的。
草壁昌也根本就不需要和玫欧保持联系。因为随时都能得知她的所在位置。
因为玫欧的身旁——一直都有妈妈陪伴著。
「助手先生,你怎麼了?」
玫欧试图从背后偷瞄,我赶紧将手机压回了內袋裡並拉上了拉鍊。因为草壁昌也曾說过要等她长大后再拿给她,所以现在姑且就尊重他的意思好了。
回想起来,其实他也一直和太太在一起。
每个月特地用这个包包运送洗钱资金,大概不只是为了防止遗失或遭窃而已吧?
我和玫欧被电線桿和石头男夹在中间走出事务所,並搭乘电梯下到一楼。从鳞片形的云朵中照射出柔和的春光,星期六的中午前一刻。大楼前的斜坡车道上第四代的CIVIC(这个人到底拥有机辆车啊?)开著后门等待我们。
正当坐上车的瞬间,玫欧回过头說:
「对了,助手先生。我会照你和我說的话跟我爸爸說。」
我张著嘴巴,說什麼?
「如果不行,到时就麻烦助手先生了。当玫欧十六歲时,助手先生应该也十八歲了吧?」
如果不行……这是什麼意思?麻烦我又是什麼意思?
「很多事情都谢谢你。超级……谢谢你!」
看著行驶而去的CIVIC3,电線桿忽然冒出一句话。
「果然还是得向大姊报告。偷情实在是不应该。」
石头男回应:
「不过做大哥的应该就要让人多說些閒话才对。」
你们到底在說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