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皇帝全传 精彩片段:
第六十二卷 明
第三百四十八章 穆宗朱载垕
一、艰难登极难驭权臣
明嘉靖十六年(公元1537年)正月二十三日清晨,世宗朱厚熜刚刚起身,一个小太监满脸喜气,疾步穿进宫门跪在他脚下:“皇上大喜!杜康妃生下皇子!”30岁的朱厚熜为第三个儿子的降生而欣喜不已,兴冲冲地赶到后宫探望。当看到这个孩子白胖精神,讨人喜受,便给他取名载垕。“载”是他的排行辈分,“垕”取“皇天后土”为天下之主的意思,足见父亲的满怀期望。
一晃29年过去了。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朱载垕在世宗服丹药中毒死后即位称帝,这就是明穆宗,穆宗朝的年号为隆庆。穆宗在位只有6年。
嘉靖四十五年(1566)十二月二十六日午时,皇极殿钟鼓齐鸣,30岁的朱载垕衮冕加身坐在皇帝宝座上,文武百官俯在脚下三跪九叩,登基大典极圣极隆。此情此景,不禁令载垕心中顿生波澜,一种“天命在我”的神圣由感而来。
穆宗是明朝皇帝中少有的成年即位者,他不是世宗册立的太子。世宗有过8个皇子,但有5个襁褓夭折,长大成人的只有二子载壑、三子载垕、四子载圳。嘉靖十八年,世宗分别册封载壑为太子,载垕为裕王,载圳为景王。那时兄弟三人都年幼,也还无事。可自载壑嘉靖二十八年死后,太子之位属谁,就成了天下瞩目的大事。按照“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礼仪,当然是裕王应晋封太子。但事情并不如此。当时受宠的道士陶仲文提出“二龙不能见面”之说,皇帝是龙,太子当然是小龙,世宗听后索性不再立太子。这给景王载圳提供了可乘之机。载圳凭借母亲受宠的优势,走动内宫,争立太子,他的打算在宫中为人所共知。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严嵩对载垕也相当冷淡。就连裕王应得的岁赐也被他大量拖欠。载垕命运未卜,当然不敢向父亲提起,只得派手下人先给严嵩的儿子严世藩送上1000两银子,才得以补发。尽管如此卑躬屈节,可严嵩对载垕还是不很放心。一天,严世藩问裕王侍读官高拱、陈以勤:“听说裕王殿下对家大人有些不满意,是怎么一回事呀?”这对裕王及其侍从简直是一个晴天霹雳!在世宗、裕王父子不得见面,世宗对严嵩言听计从的情况下,如果严嵩感到裕王是威胁,一切变化都可能发生。陈以勤急中生智,从容地辩解道:“国家的继承大计早已决定了。裕王殿下的讳字,从后从土,明明是土地之主,这是皇上命名的意思。严阁老也格外看待殿下,殿下常说惟有严阁老才算得上社稷之臣。请问殿下不满之言从何而来呀?”这一席话,勉强保全了裕王的地位。嘉靖四十年(公元1561年),世宗打发景王去封地居住,而把裕王留京,显示了传位的意图。可是景王载圳离京后并没有停止筹划夺嫡。严嵩在嘉靖四十一年下台后,掌权的内阁大学士成为徐阶。有一天,世宗突然向徐阶议论起明成祖一度打算废太子,另立汉王继承大统的事。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亏得除阶多方为裕王圆承,才化险为夷。直至嘉靖四十四年,载圳病死于封地,载垕心中才一块石头落地——因为他已成为惟一的皇位继承人了!
载垕在王府多年,在自己身边聚集了一批才能卓著的有识之士,如高拱、陈以勤、张居正等。这些人为载垕讲解古今,纵论天下,培养他的政治见识。在他们的影响下,载垕对嘉靖末年的弊政了然于心。为了争取政治上的主动,世宗死后,载垕立即批准了自己的亲信张居正与内阁首辅徐阶草拟的世宗“遗诏”,假父亲之名将其引起朝野怨声不止的弊政大部分废止。登基后,他又在即位诏书中肯定了“遗诏”中关于将蛊惑世宗炼丹求仙的道士逮捕下狱,付法司治罪;所有斋醮活动和造庙观、建宫殿的工程一律停罢;采买香蜡、珠宝、绸缎等例外采买全部停止;并起用嘉靖年间因上疏言事被罢撤、拘囚的海瑞等官员;同时又免除全国百姓隆庆元年(公元1567年)的一半田赋和拖欠的嘉靖四十三年以前的赋税。诏书一出,群臣号啕感激,百姓竞相称颂,一时大得民心。经过一番初步治理,朝政有了一番新气象。
群臣歌功颂德之声不绝于耳,穆宗一方面为之欣喜,可另一方面他也看穿了宫廷政治的勾心斗角。坐稳皇帝宝座后,穆宗拿定了及时享乐,无为而治的主意。他为此先做了一番布置。和历代皇帝一样,穆宗先是选择忠诚干练的大臣分担政务,为自己巩固江山社稷。他将亲信的大臣徐阶、李春芳、高拱、郭朴留任内阁,又将身居裕王府时的心腹张居正、陈以勤授予内阁大学士的要职,参与内阁机要大事;在宫内,他把亲信的太监黄锦、王本、冯保、曹宪、李芳等人都安置在要害部位。经过这一番布置,穆宗以为自己的朝廷坐稳,可以安居宫内,静享富贵了。于是,他把日常朝政都推给内阁,连对大臣的操纵、协调的责任也放弃了。谁知事与愿违,在他对朝政大撒手的同时,内阁大臣们的倾轧就开始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闹得他在位6年,经常心绪不宁。
第一场内阁风波,发生在内阁中最重要的两位大学士徐阶和高拱之间。徐、高之争渊源于嘉靖末年。徐阶是多年的内阁元老,一位老练圆滑的政治家。高拱本是裕王的侍从讲官,素有大志,和张居正一起当过国立大学(国子监)的正副校长。徐阶为联络裕王,也是为日后的朝廷更替预作铺垫,于嘉靖四十四年把高拱和郭朴一起举荐为内阁大学士。照当时的社会风气,徐阶作为高拱、郭朴政治上的恩人,是有师生之谊的,理应受到尊敬。可是徐阶忽略了高拱机敏练达的卓越能力,以及位居高官后要求平等处事的自尊心,依然把高拱和郭朴当作后生晚辈对待,种下了纷争的种子。
世宗末年,内阁大学士们的办公室随同皇帝迁到西苑。高拱为了回家方便,把家搬到西苑附近。他50多岁了,没有儿子,一是不放心家事,二是希望与妻妾团聚,于是经常偷空回家。世宗病危之时,一天高拱听到传言,说是皇上不行了,没来得及核实就把办公室里的器具搬回家去。这件事被吏科给事中胡应嘉知道了,作为失职大不敬提出弹劾。世宗处在昏迷中,对这类奏折当然不问。因此,胡应嘉的弹劾并没达到目的,对高拱来说是“有惊无险”。但高拱是个恩仇必报的政治家。他认为胡应嘉是徐阶的同乡,一定是受了徐阶指使。偏偏徐阶在草拟世宗遗诏这样的大事上,不与内阁的高拱、郭朴等同僚商议,却越过他们与裕王府的张居正策划,受了冷落的高拱满腔怨恨,他要等待机会报复徐阶。
机会很快来到了。隆庆元年,吏部尚书杨博主持京察。京察是明朝考察中央机关五品以下官员的例行制度,每6年举行一次。杨博这次考察官员,雷厉风行地罢黜了不少官员,其中也有通常惹不起的御史和给事中之类的言官。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杨博的山西同乡却没有一个受处分的。这引起了负有弹劾责任的都察院御史和六科给事中们的公愤。第一个攻击杨博的又是胡应嘉。胡应嘉弹劾杨博挟私愤,庇同乡。这话倒是不错,可是胡应嘉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作为吏科给事中,在吏部办理京察时就参予其中。事前不提出异议,事后又提出弹劾,宽厚的穆宗对这种出尔反尔的言行十分不满,知道其中另有奥妙,于是下令内阁商量处罚胡应嘉。高拱一下就抓住了这个机会。
高拱让同样受到了徐阶冷落的郭朴在内阁会议上首先发言:“皇上刚刚即位,胡应嘉出尔反尔,欺君罔上,应该革职。”高拱马上响应。满心想保护胡应嘉的徐阶一看这阵势,也只好无可奈何地表示了同意。这下可惹翻了言官们的马蜂窝,他们倾巢出动,一起向高拱开火。穆宗对高拱有多年的了解,当然不会被几个言官所打动。他安慰高拱不要在意,继续安心从政。可朝廷中倒高派气势汹汹,确实让高拱的脸面没处搁,高拱要求徐阶代拟一道圣旨,给提出弹劾的言官一次廷杖,以缄其口。在嘉靖年间,言官弹劾大学士以后,如参劾不倒通常是要挨廷杖的,说不定还要罢官呢!高拱的要求有法可循,但徐阶并不愿为高拱而得罪言官,拒绝了这个要求。这激起了高拱的怒火。他指使自己手下的言官齐康弹劾徐阶,揭发徐阶的弟弟和三个儿子都是横行乡里的大恶霸,有凭有据。这下子更激怒了受徐阶保护的言官们,他们集合起来,将矛头一齐指向高拱,弹劾一次接着一次,逼得高拱实在招架不住,只好于隆庆元年(公元1567年)五月辞官回乡了。高拱去后,言官们对郭朴还是不断攻击,到九月间,郭朴也辞职不干了。
这一次内阁风潮,徐阶取得了决定性胜利。以后朝臣利用言官互相攻击时有发生。但这却大坏了穆宗的心情。穆宗对于言官们的肆无忌惮,兴风作浪,穆宗深感厌倦。
二、和议蒙古巩固边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