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 精彩片段:
世家
齐悼惠王世家第二十二
齐悼惠王刘肥者,高祖长庶男也☾1☽。其母外妇也☾2☽,曰曹氏。高祖六年,立肥为齐王,食七十城☾3☽,诸民能齐言皆予齐王☾4☽。
齐王,孝惠帝兄也。孝惠帝二年,齐王入朝,惠帝与齐王燕饮☾5☽,亢礼如家人☾6☽。吕太后怒,且诛齐王。齐王惧不得脱,乃用其内史勋计,献城阳郡,以为鲁元公主汤沐邑☾7☽。吕太后喜,乃得辞就国。
悼惠王即位十三年,以惠帝六年卒。子襄立,是为哀王。
哀王元年,孝惠帝崩,吕太后称制☾8☽,天下事皆决于高后。二年,高后立其兄子郦侯吕台为吕王,割齐之济南郡为吕王奉邑。
哀王三年,其弟章入宿卫于汉☾9☽,吕太后封为朱虚侯,以吕禄女妻之。后四年,封章弟兴居为东牟侯,皆宿卫长安中。
哀王八年,高后割齐琅邪郡立营陵侯刘泽为琅邪王。
其明年,赵王友入朝,幽死于邸☾10☽。三赵王皆废☾11☽。高后立诸吕为三王☾12☽,擅权用事☾13☽。
朱虚侯年二十,有气力,忿刘氏不得职。尝入侍高后燕饮,高后令朱虚侯刘章为酒吏☾14☽。章自请曰:“臣,将种也,请得以军法行酒☾15☽。”高后曰:“可。”酒酣☾16☽,章进饮歌舞。已而曰:“请为太后言耕田歌。”高后儿子畜之☾17☽,笑曰:“顾而父知田耳☾18☽,若生而为王子☾19☽,安知田乎?”章曰:“臣知之。”太后曰:“试为我言田。”章曰:“深耕穊种☾20☽,立苗欲疏,非其种者,而去之☾21☽。”吕后默然。顷之,诸吕有一人醉,亡酒☾22☽,章追,拔剑斩之,而还报曰:“有亡酒一人,臣谨行法斩之。”太后左右皆大惊。业已许其军法☾23☽,无以罪也。因罢。自是之后,诸吕惮朱虚侯☾24☽,虽大臣皆依朱虚侯,刘氏为益强。
其明年,高后崩。赵王吕禄为上将军,吕王产为相国,皆居长安中,聚兵以威大臣,欲为乱。朱虚侯章以吕禄女为妇,知其谋,乃使人阴出告其兄齐王,欲令发兵西,朱虚侯、东牟侯为内应,以诛诸吕,因立齐王为帝。
齐王既闻此计,乃与舅父驷钧、郎中令祝午、中尉魏勃阴谋发兵☾25☽。齐相召平闻之,乃发卒卫王宫。魏勃绐召平曰☾26☽:“王欲发兵,非有汉虎符验也☾27☽。而相君围王,固善。勃请为君将兵卫卫王☾28☽。”召平信之,乃使魏勃将兵围王宫。勃既将兵,使围相府。召平曰:“嗟乎!道家之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29☽,乃是也。”遂自杀。于是齐王以驷钧为相,魏勃为将军,祝午为内史,悉发国中兵。使祝午东诈琅邪王曰:“吕氏作乱,齐王发兵欲西诛之。齐王自以儿子☾30☽,年少,不习兵革之事☾31☽,愿举国委大王。大王自高帝将也,习战事。齐王不敢离兵,使臣请大王幸之临菑见齐王计事,并将齐兵以西平关中之乱。”琅邪王信之,以为然,(西)〔逎〕驰见齐王☾32☽。齐王与魏勃等因留琅邪王,而使祝午尽发琅邪国而并将其兵。
琅邪王刘泽既见欺,不得反国,乃说齐王曰:“齐悼惠王高皇帝长子,推本言之,而大王高皇帝適长孙也☾33☽,当立。今诸大狐疑未有所定☾34☽,而泽于刘氏最为长年,大臣固待泽决计。今大王留臣无为也,不如使我入关计事。”齐王以为然,乃益具车送琅邪王。
琅邪王既行,齐遂举兵西攻吕国之济南。于是齐哀王遗诸侯王书曰☾35☽:“高帝平定天下,王诸子弟☾36☽,悼惠王于齐。悼惠王薨☾37☽,惠帝使留侯张良立臣为齐王。惠帝崩,高后用事,春秋高,听诸吕擅废高帝所立,又杀三赵王,灭梁、燕、赵以王诸吕,分齐国为四☾38☽。忠臣进谏,上惑乱不听,今高后崩,皇帝春秋富,未能治天下,固恃大臣诸(将)〔侯〕。今诸吕又擅自尊官,聚兵严威,劫列侯忠臣☾39☽,矫制以令天下☾40☽,宗庙所以危☾41☽。今寡人率兵入诛不当为王者。”
汉闻齐发兵而西,相国吕产乃遣大将灌婴东击之。灌婴至荥阳,乃谋曰:‘诸吕将兵居关中,欲危刘氏而自立。我今破齐还报,是益吕氏资也☾42☽。”乃留兵屯荥阳,使使喻齐王及诸侯,与连和,以待吕氏之变而共诛之。齐王闻之,乃西取其故济南郡,亦屯兵于齐西界以待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