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战争3 精彩片段:
第二章 翠儿的怪病
翠儿起不来了,不烧不吐不晕不胀,睁开眼亮亮的,心情和天气一样好,可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她起身下炕,起了几下,身子和粘在炕上一样。又挣了几下,终于发现问题出在两只手上,双臂都动不了了。它们绵软无力,若拔走了骨头抽掉了筋,又如蒸得太熟的萝卜山药,软塌塌搁在身边。她慌出一身汗,滚着下了地。脚一沾地便有些晃,胳膊如两副钟摆前后晃荡。她晃悠着走到水缸前,想拿葫芦瓢喝一口水,明明伸了手,就是不见它向前探出,再试另一只,亦是如此。翠儿慌乱起来,在屋里大步地走,看着双臂擀面杖一样僵硬摆动。她害怕地坐回炕沿,左右看着,低头去咬手腕,那是自己的手腕么?是在啃一块无关的猪蹄呢。她又在炕沿上摔打双臂,看着它们红了肿了,一条痕里流出隐隐的血,却依然毫无知觉。
袁白先生本是带着不屑的表情打开他的百宝褡裢的,那里面有针有药有锤子有火罐,可弄了一会儿他就已经挠着后脖颈子了。翠儿的状况超出了他的经验,针扎在哪儿翠儿都疼,还比常人敏感。两支胳膊以肩膀为界,上面一如往常,向下和木头一样。袁白先生说不出原因,这是他没有见过的中风,血流依然顺畅,面色始终红润,那眼神也是贼溜溜的光,怎就动不了呢?如果这是病,总该有病的特征;如果这不是病,如何能药到病除?
村里走得动的都来看翠儿,有的是真关心,有的是瞧热闹,不管舌头长短都能说上几句。
“这是他家老旦回来了,鬼气侵了身子。”
“别胡鸡巴嘞,要回也是你家男人先回来。”
“莫不是大槐树挨了枪,树妖要招童男童女?”
“屁!你打小在大槐树下面拉屎撒尿,它咋没要了你的鸡鸡封了你的屁眼儿?”
“翠儿,你这些天做了啥事儿没有?”
“俺就是赶了个集儿,走了趟路……”翠儿委屈答道。
“那八成是村口死的那些人变了鬼,围着咱村子不走,俺这几天也头晕脑涨的。”
“你这又是胡嘞,他们是鬼子杀的,怎么不围着鬼子撒气去?拿咱们撒哪门子气?”
翠儿被这话吓出冷汗,心中建立起阴森的逻辑。不是她的话,汉奸刘能告诉鬼子?鬼子能全歼了这些人?说到底,根儿就在这儿。郭铁头他们躲得远远的,自是鬼都寻不着,偏偏自己在这炕头上每天担惊受怕。那些鬼都是看透人心的,半空里往下一看,半夜睡不着的就这个胖女人,不找你找谁?没准儿扎堆就来了,一晚上在炕上蹲着。
翠儿害怕地看着四周,想起昨晚房门莫名开了,没风的夜窗户沙沙作响,墙上的年画掉下一角。猫躲在窗台上,一晚上瞪着那双宝石样的绿眼。这些琐碎的证据被翠儿勾连起来,形成再也避不开的结论。翠儿因此哇哇大哭,眼泪流进汗津津的脖子。
乡亲们劝着擦着,山西子更是伸手来擦她的脸。夸张的叹气塞满了房子,将袁白先生弄烦了。他挥着手让大家离去,让鳖怪打开了所有的窗户。山西子走的时候还说个不停,让翠儿每天咬一百下舌头。她说这是她老家的土方,生下来就不会走的人这么咬了一冬,开春竟就能下地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