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苍选了你 精彩片段:
Chapter 3 生命垂危
赫然发现返台后我们根本搞不清楚状况,连她自己都过于乐观。第一周,因为回到熟悉的地方、身边有熟悉的人,她似乎潜意识里认为伤势没有那么严重,以为很快就会好了,她心情较安稳,也武装了自己。另一种灾难,从第二周开始。
Day12 2010.11.2(二)
今早麻醉换药时,临时决定清创,这是第三次清创,可能是感染加重了。
中午跟一对夫妻好友吃饭,他们以帮我过生日的名义,送来了温暖。拿了一盒燕窝要我转交,那是心意,我知道若不收他们会失望,当场欣然接受。临走前,夫妻俩腼腆地再给我一张会员卡,原来他们还买了五盒,怕我不好带,需要的时候再请店家送。我感激地接受,一时也不知说什么。离开的时候,看着这张会员卡我又偷偷流了眼泪,其实有朋友送过燕窝了,但这张会员卡让我特别感动,因为他们心细,知道这是条漫漫长路。
我傍晚到医院的时候,她头上的纱布渗出一大片血。原来她昏沉了一天,她一直哀号、喊痛、昏睡、做梦。她哀号一下就睡着,睡着她就做梦,做梦就嗯嗯啊啊,哀来哀去好像想讲话,左手一直不自主地动。我不知道该喊醒她或不喊醒她,喊她一下就醒,不喊她她也会醒,醒了就问我刚刚说什么,跟我讲两句话又睡着,睡了半分钟又醒,眼睛张开两秒钟又睡着。整晚就这样循环,看起来非常恐怖,但护士说这是正常的。她清醒时我跟她说我10月31日写了一篇文章,她要我给她看,她看了没有什么反应,我甚至觉得她看起来眼皮好重的感觉,可能是她神志不清吧,可能是她忙着对付剧痛吧,果然,她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凌晨1点时,Hebe第五次过来,她意识比较清楚了,Hebe又带来很多朋友的祝福,她俩聊了一下。
我回家时很低落,因为整晚都是那种昏昏沉沉、很令人担忧的画面。
Day13 2010.11.3(三)
很难过的一天。我一来就遇到杨瑞永医生,我很少遇到杨医生,因为杨医生大部分是白天来看她。杨医生有点担忧,因为她的免疫系统减弱,发烧、感染加重,长了满脸的疱疹,这种状况下他不建议麻醉换药,因为麻醉会降低抵抗力,发烧又麻醉,会导致她的脑子每天昏沉,也不大好。唉,又是个两难,麻醉不痛,但麻醉降低抵抗力,容易发烧;不麻醉会痛死,但感染可能性降低,比较不威胁到生命安全。
她整晚抱着氧气管昏睡、哀号,昏沉到告诉她“要换药了”她都没反应。任爸一直喊话:“大口吸气!大口吐气!萱萱不要怕,爸爸在旁边!”她的体温在38.9摄氏度及37.5摄氏度之间徘徊。38.9摄氏度她就睡着、做梦、哀号、发抖,37.5摄氏度她就醒来。醒来就找吗啡,就喊好热,跟她讲话她一下就忘记,连有没有吃饭都不记得;神志清醒时就很沮丧,沮丧不久,说着说着又昏睡。发烧换药会更痛,但还是要换,且她不能吃退烧药,因为她是过敏性体质,假如过敏会使得皮肤更难处理,只好用“物理治疗”:用冰枕降温!
她进“长庚”以来一直有打点滴,补充水分与养分,不过,因为她不能动,水分过多会造成肺部积水。所以,护士要控制她的水分摄取量,任爸、任妈每天从白天开始记录,我晚上接手。她因为发烧所以口干舌燥,但护士不让她喝水,十分严格。她意识清楚时知道要吃饭才行,她不能喝水连带影响吃不下饭,只好拜托护士让她吃水果。护士心一软觉得水果总比水好,所以,她吃鱼肉配葡萄、牛肉配苹果,这样一起嚼,她才吃得下去。这是什么吃法啊?!她是为吃而吃。
今晚因为她一直昏睡,换药比较晚,10点多才开始。晚一点的时候,Hebe第六次过来,因为她在换药,我就跟Hebe在外面聊天。Hebe跟我说,她叔叔曾受小面积灼伤,她形容叔叔一个大男人,听到换药就开始发抖,会找借口逃避拖延,很难想象她一个弱女子能够承受。晚上11点,任爸突然跑来,原来因为傍晚她想吃燕窝,而医院的燕窝刚好吃完,任爸看完任爷爷后,回家拿了燕窝又跑过来。我们三个在病房外,想等她换完药后,跟她打个招呼再走。麻醉医生刚好经过,医生告诉我们,他很担心她吗啡会上瘾,医生知道她真的很痛,医生也不舍,但吗啡真的加得太多了。
我开玩笑说,可不可以换药前再加吗啡,平时不要放吗啡,就骗她有吗啡,让她按假的,她心会比较安;或者,就加吗啡吧,以后再送勒戒吧。Hebe说美国用催眠让病人不痛,但医生说催眠不是正统医学。任爸坚定地说:“一切尊重医生的专业决定!”
晚些,我们听错护士的意思,以为换好药了,任爸跟我就先去病房。我们走近病房时,听到她换药时的哀号声,我不知道怎么用文字形容。我跟任爸两人呆了一下,对看一眼,我俩视线自动移向他处,我想尽办法止住眼泪。任爸淡定地说:“我们出去等吧!”换完药,我恭喜她:“不管还有几次换药,就是又少了一次啦!关关难过关关过啦!”我无法停止回想她换药时的哀号声,我是哭着开车回家的,这是人间炼狱啊。
Day14 2011.11.4(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