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闭岛 精彩片段:
第三天第 六十七号病人
17
恰克躺在悬崖底部,海浪轻轻拍打着他。
泰迪先让双腿从海岬边缘滑落,用鞋底试探着黑色的岩石,直到有把握脚下的石头可以承受他的重量。他无意识地屏住气,双肘从海岬边缘滑过,感觉到脚陷入岩石中,这时石头突然松动,右脚踝随之弯向左边,他猛地贴紧崖壁,上半身的重量压在上面,然后,脚下的石头稳住了。
他转过身,把身体放低,直到像螃蟹那样紧紧贴在岩石上,接着开始往下爬。做这事可没法快起来。有的石块牢牢地嵌入悬崖,像战舰船体的螺钉一样牢固,有的仅仅是因为下方的石块才得以撑在那里,而且在把身体的重量压上去之前,根本无从判断哪块牢固,哪块不牢固。
十分钟后,泰迪看到一支恰克的幸运牌香烟,抽了一半,烧焦的部分呈黑色,尖得好像木工铅笔的笔尖。
他是怎么摔下去的?风变大了,但还不致把人从平坦的悬崖边刮下去。
泰迪想着恰克的样子:独自一人在悬崖顶上,在生命的最后一分钟里抽着烟。他想起所有那些他曾关心过的逝者,他们死了,而他必须艰难地撑下去。当然,他想起了多洛蕾丝。想起他的父母,父亲此刻正躺在这片大海深处的某个地方,母亲在他十六岁那年离开。他想到了图蒂·维切利,在西西里,子弹从他的齿间穿入,他向泰迪露出古怪的笑容,好像吞下了什么味道奇怪的东西,鲜血从嘴角流淌下来。他想到了马丁·费兰和贾森·希尔,还有那个从匹兹堡来的壮实的波兰机关枪手——叫什么来着?——雅达克,没错,他叫雅达克·吉利比奥弗斯基。那个金发小毛孩在比利时总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他腿部中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后来却血流不止。当然还有弗兰基·高登,在椰林俱乐部的那晚,他被泰迪晾在一边。两年后,泰迪把弗兰基·高登钢盔上的香烟弹下来,骂他是艾奥瓦来的狗屎鸟人。弗兰基说道:“你骂脏话的本事比我认识的任何人都——”话音未落就踩到了地雷。泰迪的小腿肚上至今还留着一块当时的弹片。
现在是恰克。
如今泰迪还能否弄明白该不该相信他,该不该在死前一刻认定他是值得信任的?恰克能逗他大笑,也让过去三天里头痛的侵袭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恰克今天早上还对他说,他们早饭吃本尼迪克蛋,晚饭吃切成薄片的鲁本三明治。
泰迪抬头望了望海岬边缘,他估计,他已经向下爬了一半路程,天空开始呈现出大海的深蓝色,而且每分每秒都在加深。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恰克从悬崖边摔了下去?
绝非自然原因。
除非他掉落了什么东西。除非,他为了捡什么东西才下去。除非,他和泰迪现在一样,试图顺着悬崖爬下去,抓住或踩到了吃不起分量的岩石。
泰迪停下来喘息,汗水从脸上滴落。他小心翼翼地从岩石上挪开一只手,用裤子擦干。然后把手放回原处,抓紧,另外一只手重复刚才的动作,正当他把手放回一块突起的岩石上时,他发现了一张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