搪瓷灵魂的比重 精彩片段:
第一章 想进食的星期一
第一节
肚子好饿……已经整整十天没有吃进任何东西了,胃空荡荡地,饿过头反而涌起一阵恶心的感觉,虽然连可以吐的东西也没有。步行在札幌的市中心寻找食物:心里抱着淡淡的期待,看看会不会有哪个善心人士自愿把美味的肉分给我吃。当然,我也很清楚这样奇特的人类是不太可能存在的。
就像刚出生的小羊般,我的全身不住颤抖,今天是七月一日,虽然季节已经进入无条件散发温暖的夏天,却还是很冷。而我的胃——痛到像是被紧紧勒住一样,全身被异常严重的倦怠感支配着,视线一片模糊,如同身在浓雾中,我的脚步甚至比倒着走的蜗牛还迟缓。看来身体的活动时间大概也差不多到极限了,这是从未有过的严重情况,非常危险,如果不赶紧填饱肚子的话……啊——
由于体力到达极限加上视力微弱,我跌了一跤。大概是意识已经模糊,连痛的感觉都不太叫显,但受伤的程度并未减轻,膝盖似乎擦破皮、渗出血来了,啊——真是浪费。虽然这么想,但就算我把流出来的血都舔干净,也不会有饱足感,更何况我并不想喝自己的血,又不是在做尿疗法。我一边揉着看不清楚的眼睛,一边站起来,然后强忍着疼痛再度迈开步伐。
是因为摄食过少,营养也极度失调的缘故吗?我的视线常常都像是戴着脏掉的眼镜一样雾茫茫的,即使是现在这样烈日当空的晴天也一样。算了,视力不佳的问题从很早以前就存在了,现在才来唉声叹气也无事无补。
我想吃东西。我想吃东西。
我拚命克制自己不要陷入喃喃自语的状态。体格良好的人类……有着健美的肌肉,体脂肪少……我阻止自己用这种露骨表达食欲的眼神去观望,因为即使这么做也没有意义,我想避免被无意义的行为助长食欲。
在街上走动难道就不是一种助长食欲的行为吗?支配我右半身的某个家伙低声说着,但我无视于它的存在。
就像那些笔直走过肯德基门口的流浪汉一样,我抱着不受诱惑的精神穿越了人潮拥挤的大街。猛烈的太阳还是一样高挂在天空,好热,被汗水湿透的衬衫贴在身上,头也昏昏沉沉的。从柏油路面冒出来的热气令人很不舒服,天气预报明明说札幌今天会下雨的,结果根本没下嘛,天气预报真的很会骗人。我想看到雨,并没有希望出太阳,连这点小事都不能如愿。
雨……医生。
我到现在都还不断想起,第一次被带到父亲朋友的朋友的儿子——外科医生仓坂佑介服务的“仓坂综合医院”,是在四年前一个下着倾盆大雨的日子。父亲为何会选择让朋友的朋友的儿子来治疗我,说起来其实是为了给人面子。
我在那里接受了治疗,但我并不是病人。只因为吃的东西跟别人不一样就被说成有病,这是不正确的,我甚至觉得很生气。
而且,虽然说吃的东西不一样,但其实说到底也同样都是肉,性质是一样的。牛肉跟人肉之间,并没有显著的差异存在,如果探究到细胞跟遗传因子的范围,或许能看见其中的不同,但是脑筋不好的我并不了解那种深奥复杂的事情,就算是有某种差别好了,反正总而言之,肉就是肉——同类的、同种的、同样的,这就是我唯一的、最大的主张。当然,和仓坂医生刚认识的时候,我并不清楚自己的这种想法。
“原来如此……突然就没办法把食物吞进喉咙——”医生坐在看起来很高级的黑色皮面旋转椅上,动作流利地转过来与我面对面。虽然他戴着太阳眼镜,眼睛的部分被遮起来,无法观察得很准确,不过看起来大约是三十岁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