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夜猎·夺命剧场 精彩片段:
前言 不可能犯罪的简史
麦可·艾诗礼
“不可能犯罪”的历史跟推理故事一样悠久。十八世纪末流行的哥德式推理故事中,包含了大量疑似鬼屋的故事,虽然结果都脱不了跟秘道有关。例如安·雷克立夫(Ann Radcliffe,一七六四至一八二三,英国小说家)的《乌多夫堡密辛》(The Mysteries of Udolpho,1794),连霍夫曼(E.T.A.Hoffmann,一七七六至一八二二,德国浪漫主义小说家)的〈史屈黛丽小姐〉(Mademoiselle de Scudari,1819)也不出这个范畴,不过后者已经初具密室谋杀的雏型了。
第一篇没有仰赖秘密通道、可称为原汁原味的密室谋杀故事,应属约瑟夫·谢里登·勒·法纽(Joseph Sheridan Le Fanu,一八一四至一八七三,爱尔兰作家)刊登在一八三八年十一月份《都柏林大学期刊》(The Dublin University Magazine)上面的〈爱尔兰女伯爵秘辛中的秘道〉(A Passage in the Secret History of an Irish Countess)——尽管标题上面有着秘道二字。时至今日,勒·法纽最为人所称道的恐怖小说,是像《西拉斯伯父》(Uncle Silas,1864)这一类包括许多密室谋杀点子的著作,另外还有吸血鬼故事〈卡蜜拉的肖像〉(Carmilla,1872)。在勒·法纽的作品中,只缺一名具备破案热情的侦探。不过这一点很快就由爱伦坡在〈莫尔格街凶杀案〉中补足了(刊登于一八四一年四月号的《葛拉翰杂志》),该篇故事替侦探故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而且情节恐怖诡谲,是不折不扣的密室推理案件。
十九世纪中叶出现了另外几篇密室谋杀故事,最知名的也许是威尔基·柯林斯(Wilkie Collins,一八二四至一八八九,英国推理小说的始祖)的〈极怪之床〉(A Terribly Strange Bed,刊登于一八五二年四月号《家庭文学》(Household Words))。该篇故事由英国大文豪狄更斯负责出版,我有点讶异狄更斯竟然不曾创作过“不可能犯罪”的故事,因为他一定能写出很棒的作品。总体而言,维多利亚中期的不可能犯罪,保留了过多哥德时期的特色,当时看来虽然极具创意,于今却显得过于陈腐。这也是我未将那些故事重新付印的原因——另外一个原因则是,那些故事多半可以在原创作者的选集中找到。我唯一编列的一篇是汤玛士·贝里·艾迪奇的〈疯子〉,这篇作品比当时其他小说更具原创性与现代感。
不可能的犯罪故事真正大行其道,是发生在一八九二年,有两部重要作品出版后才造成的旋风。首先是赞格威尔(Israel Zangwill,一八六四至一九二六,英国犹太裔剧作家、小说家)所写的《弓区大谜案》(The Big Bow Mystery,1892),该小说于伦敦《星辰晚报》(The Star)上面连载。这是首部以密室谋杀为题的长篇小说。赞格威尔在下笔之前已构思多年,作者的创意与才情在小说中展露无遗,秘道与其他机关皆不见了。这是一本纯粹以智取胜的犯罪故事,必须凭借旗鼓相当的本事与推理能力才能破解。小说连载其间,读者纷纷投书提出自己的破解办法——但是没有一项是对的——密室推理的刺激与魅力可见一斑。另一项出版品则是福尔摩斯探案的〈斑点带子案〉(The Adventure of the Speckled Band,刊登于一八九二年二月号《史传德杂志》)。福尔摩斯的爆红是众所皆知,作者柯南·道尔爱极了异常的犯罪手法,而福尔摩斯的故事之所以能脱颖而出,正是因为里头所有的犯罪手法都非常诡异,因而对福尔摩斯的推理能力构成极大的挑战。福尔摩斯对普通犯案毫无兴趣,但奇怪的是,该系列中不可能的犯罪篇数非常少,严格说起来只有两篇,另一篇是〈雷神桥之谜〉(The Problem of Thor Bridge,一九二二年二月号《史传德杂志》),讲述一个看不到凶器的谋杀案。
《弓区大谜案》和〈斑点带子案〉出版时,正值大众小说性质的杂志开花结果之际,结果为不可能犯罪故事开启了一扇大门。维多利亚末期及爱德华时期的作者热爱不可能的犯罪,柯南·道尔进一步写出经典故事〈失踪的专车〉(The Story of the Lost Special,一八九八年八月号的《史传德杂志》),内容是讲火车硬是从铁轨上消失了。梅德(L.T.Meade,一八五四至一九一四,爱尔兰女作家)在她的犯罪小说中,提供更怪异的破案方式,尤其是那些收录在《推理杰作选》(A Master of Mysteries,1898)的故事为甚。
不可能犯罪故事的下一步重大突破,是出现在一九〇五年。美国作家杰克·福翠尔在《波士顿美国人》连载〈逃出十三号牢房〉(于一九〇五年十月三十日至十一月五日止),并向报纸读者提出挑战,看谁能想出正确的破案方式。故事以人称思考机器的数学教授凡杜森为主角,此人推理能力超强,再离奇的案子到他手中都能迎刃而解。凡杜森在第一篇故事中给了自己一项挑战:要从戒备森严、随时有人看守且有如密室的监狱中脱逃。他的逃脱手法,仍是小说史中最精采的经典之一。福翠尔在接下来的六年里,又写了几十篇思考机器的故事,但并非所有故事都已出版成书。这些故事的题材包括物品从房中不翼而飞、车子在路上无故消失、甚至一整栋房子都不见了。可惜福翠尔在一九一二年随着铁达尼号沉船去世了。
艾德格·华莱士(Edgar Wallace,一八七五至一九三二,在英国有“惊悚之王”的推理作家)也在一九〇五年出版极具巧思的《四义人》(The Four Just Men)。华莱士自行出版此书,而且故意不刊登结尾,提供奖金让读者破解一椿光天化日下有警察围守(但未碰触)的密室杀人案。想也知道,华莱士在他的小说和故事中,使用多次的密室技法,一名男子被在密室中被瓦斯毒死的《深红圈》(The Crimson Circle,1922)应该算是最精采的一部了。
继《四义人》出版后不久,畅销的密室推理《黄色房间的秘密》(The Mystery of the Yellow Room,1908)也跟着出版了。作者是卡斯顿·勒胡(Gaston Leroux,一八六八至一九二七,二十世纪初法国著名的记者暨作家)——他的作品以《歌剧魅影》(The Phantom of the Opera,1911)最为人所知——这部小说如今仍在全球印行,是手法最成熟的密室推理作品之一,故事中的名探费得力克·拉桑与报社记者乔瑟夫·胡尔达必竞相破案,更增添了许多趣味性。
一九一一年,G.K.却斯特顿(Chesterton,一八九七至一九五七,英国推理文坛的先驱)的《布朗神父的天真》(The Innocence of Father Brown)一出版,便将不可能的犯罪推上最高点。此书里面的故事,先前已在《说书人》(The Story-Teller)造成轰动(从一九一〇年九月号开始连载)。《说书人》的编辑亚瑟·史柏吉恩对却斯特顿的作品极为欣赏,他如此赞道:“情节精采,环环紧扣,我相信它们将成为本世纪最杰出的侦探故事。”布朗神父的探案系列共有五部,其中许多故事都属于不可能的犯罪,尤其是《布朗神父的怀疑》(The Incredulity of Father Brown,1926)当中的故事。
与布朗神父同时间出现的另一个精采角色,是梅尔维尔·大卫森·卜斯特笔下的亚伯纳叔父,虽然《亚伯纳叔父名案集》这本合集一直到一九一八年才出版,但是故事其实从一九一一年以来,就一直在《周六晚邮》(The Saturday Evening Post)和其他杂志上刊登过了。其中奇迹式的谋杀案虽然都很杰出,但可惜篇数太少了。本合集重新付印大卫·瑞威克推荐的〈都多尔夫杀人事件〉,保证是精选之作。
却斯特顿和卜斯特活跃于一次大战时期,并迈入二〇年代,这段期间的不可能犯罪故事的产量比想像中少,尽管此种小说的形式已臻成熟,因此连伍德霍斯(P.G.Wodehouse,一八八一至一九七五,英国小说家、抒情诗人、剧作家)都能依样画葫芦写出评价还不错的戏谑之作〈欧克斯警探的教训〉(The Education of Detective Oakes,刊登于一九一四年十二月号《皮尔逊杂志》),故事里有名男子被毒蛇咬死而暴毙密室之中。
费洛·范斯(Philo Vance)的创造者范达因(S.s.van Dine,一八八八至一九三九,美籍作家暨艺术评论家)在《金丝雀命案》(The Canary Murder Case,1927)及后来的小说中,为不可能的犯罪注入了一股新血。阿嘉莎·克莉丝蒂也将机智多变的创作力投入这种类型之中,《13个难题》(The Thirteen Problems,1927)中的几篇故事如〈蓝色的天竺葵〉(The Blue Geranium,一九二九年十二月号的《说书人》),玛波小姐以机敏的脑力化解掉一件件看似不可能的犯罪。
不过,真正的“不可能犯罪”大师约翰·狄克逊·卡尔,一直到此时才跃上舞台。卡尔在宾州哈维佛学院念书时便开始写作,在校刊《哈维佛人》(The Harverfordian)上面发表作品。他的第三篇故事〈羔羊之影〉(The Shadow of the Goat,于一九二六年十一月至十二月连载)是他的首篇密室推理故事,也是探长亨利·班克林(Henri Bencolin)正式出场之作。这篇才气焕发的作品,包括了从密室消失、在防护重重的房子中被杀等情节。年纪轻轻的卡尔写作技巧已臻成熟——这些技巧出现时,他年仅二十。后来他把班克林系列中的〈大吉尼奥尔〉(Grand Guignol,一九二九年三月至四月于《哈维佛人》连载)扩充写成个人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夜间行走》(It Walks By Night,19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