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女法医17·致命基因 精彩片段:
第十五章
马里诺的福特皇冠维多利亚上面覆盖着薄薄一层盐,让他想起他每到一年的这个时候干燥、易脱皮的皮肤,在纽约过冬,他和他的车一样遭殃。
车身两侧布满刮痕、磨损,布座椅破旧,下垂的前大灯上有一处小小裂口,开着这样的脏车到处跑从来就不是他的风格,他一直都意识到了这一点,有时候既气恼又尴尬。早些时候他在斯卡佩塔的大楼前看到她时,他注意到她的夹克上有一大条狭长的白色脏物,那是从他的客座门上蹭到的。现在他打算去接她,他只希望沿路有营业的洗车中心。
他素来对自己车子的外观很讲究,至少表面要过得去,无论他开的是警车、卡车还是哈雷摩托车。一个男人的战车是身份和他对自己看法的反映,至于车内是否凌乱,只要不让某些人看到那就不会让他烦恼。诚然,他将此归咎于他之前的自毁倾向,他过去曾是个懒汉,尤其是在里士满的那些日子,他的警车内部到处是报纸、咖啡杯、食物包装纸,烟灰缸满得都合不上,后车座上堆满了衣服,一堆乱七八糟、杂七杂八的设备、证据包和他的温切斯特海军霰弹枪混杂在汽车行李舱里。这种情况不会再出现了。马里诺已经改头换面。
戒烟戒酒彻底夷平了他从前的生活,就像推翻了一栋大楼。目前他建立起的新生活还不错,他昔日体内的日历和时钟已然关闭,这种状况也许将持续永远。不仅因为他学会了如何使用时间,也因为他的时间多出了许多,依照他自己的计算,他每天的时间比以往多出了三至五个小时。这是前年六月他在纸上计算出来的,那是他的治疗师南茜在马萨诸塞州南岸的治疗中心给他布置的作业。他坐在医院附属礼拜堂外一张室外用折叠椅上,在那里他能闻到大海的气息,听到海水撞击岩石的声音,空气清冽,他坐在那里计算,阳光温暖地洒在他头上。他绝对忘不了当时的震惊。据推测,每抽一口烟会让他减寿七分钟。吸烟的惯常程序还要用掉两到三分钟:决定地点、时间、拿出烟盒、从中掏出一根、点燃、先用力吸一口、接着再抽五或六口、摁灭、扔掉烟蒂。喝酒更耗时,一旦开始酗酒往往就会耗费一整天。
“当你知道自己能改变什么不能改变什么时,内心就平静了。”当他交上自己的计算结果,这位治疗师南茜说,“彼得,你不能改变的是你已经在半个多世纪里至少浪费了百分之二十的清醒时间。”
要么明智地填充那长达百分之二十的时间,要么就重归旧习。在恶习给他造成那场麻烦后他别无选择,他变得喜欢读书、关注时事、上网、打扫、整理、修理东西、闲逛拉巴超市和家得宝家居店,如果睡不着,他就到“二号卡车”去晃荡、喝咖啡,带狗——迈克去散步,借紧急勤务小组的大车库。他把自己那辆破烂警车当成了一项工程,自己动手用胶水和修补漆料修理,耍了点手段,用东西换来了一个崭新的Code3隐蔽警报器、护栅和甲板窗。他用花言巧语诱骗收音机修理商店给他的摩托罗拉P25移动收音机定制程序,这样一来,他就能收听到SOD——特种作战部之外的大量波段了。他自己花钱买了个TruckVault储物箱,能在行李舱里装载设备及用具,包括电池和额外的弹药,甚至一个重装备行李箱,里面放着他的个人贝瑞塔Storm九毫米卡宾枪、一件雨衣、一套作战服、一件软式防弹背心,另有一双黑鹰拉链高筒靴。
马里诺一边把车开出“冷冻区”——警察局广场的限制区,那里只有像他这样经批准的人才能进出,一边打开雨刷,喷出一大滴液体在挡风玻璃上,刷出来两个干净的半圆形。灰色砖墙的总部大部分窗子都是黑的,尤其是十四层楼上的,执行指挥中心、泰迪·罗斯福室和警察局局长办公室都在那里,现在那里空无一人。已经过了凌晨五点,他花了点时间打出逮捕令,和一份提示一并发送给了伯格,在提示中他解释了不能去面见海普·贾德的原因,问会面进行得如何,很抱歉自己不能到场,但他手头上真有急事。
他提醒她留在斯卡佩塔大楼里的有可能是炸弹,现在他担心有人会危害纽约首席法医办公室,甚至是纽约警局和地方检察官办公室的安全,因为医生的黑莓手机被偷了。上面有谈话和私密信息,牵涉到整个纽约刑事司法界。也许有点夸张,但他没有为伯格——他的上司现身,他把斯卡佩塔放在了首位。伯格将会谴责他分不清主次,这不是她第一次为此谴责他。巴卡尔迪也因为同样的原因谴责过他,这也是他们无法继续相处的原因。
开到珀尔路和菲尼斯特路的十字交叉路口,他在白色的保安室前放慢了速度,他只能看清里面警察模糊的身影在模糊的玻璃后朝他挥手。马里诺寻思着像过去一样不管什么时间或巴卡尔迪在做什么,给她打个电话。在他们刚坠入爱河时,没有什么是不方便的,他想什么时候找她聊就什么时候,他告诉她正在发生的情况,听取她的想法、她连珠的妙语她不停地说想念他,说他们下次什么时候才能相见。他想给博内尔打电话——他现在叫她L.A.——但他很肯定他还不能这么做。他意识到他有多渴望见到斯卡佩塔,即使是为了工作。当她打电话对他说她有一个问题需要他帮忙时他非常吃惊,几乎难以置信,想到大人物本顿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他感到很开心。本顿对卡利·克里斯宾盗取医生黑莓手机的事束手无策,但马里诺能帮忙,他能帮她化险为夷。
伍尔沃斯大厦黄铜色的尖顶像一顶巫师的帽子直指布鲁克林大桥上的夜空,桥上车辆稀疏,但车流稳定,发出的噪音像汹涌的浪潮,又如远处呼啸的狂风。他调高警车收音机的音量,听调度员和警察用暗语交流,那是一种独特的密码语言和零碎的交流,对外面的世界毫无意义。马里诺对这种语言很敏感,好像他这辈子都在说这种语言,无论他有多全神贯注在其他事上,只要出现了他的代号他都能辨认出来。
“……八七〇二。”
那声音像吹口哨唤狗回来,他突然变得警觉了,他体内一阵肾上腺素激增,好像有人在使劲地踩油门,他抓起麦克风。
“〇二在线,K。”他发出信号,没有说他的全号八七〇二,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能够,他都喜欢保留一定隐私。
“你能拨打一个号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