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离世界 精彩片段:
第三十一章 征兆
文子夫人的情书给人的印象是出自纯洁的爱情,完全象是女学生手笔。她已有五十多岁,但女人的情感抒写出来的情书竟变成了不到二十岁少女的“单纯稚气”的文风。
恋爱是感情的交流,不必象写文章那样费功夫,只要写出真情就可以了,也不需要高深的知识和教养。越是有一心一意的爱,热烈的爱,情书的文风就越象是少男少女写的。
土井抱着这种观点读了文子夫人的情书,现在他怀疑自己的这种看法了。
文子夫人当初的纯洁爱情也许是真实的。这从稚气的文风里可以看得出。她并非一开始就想愚弄外浦秘书,甚至她也许下过为爱情牺牲一切的决心。但后来她的感情发生了变化。她也许留恋起大政治家夫人的地位和今秋十一月中旬就将成为总理大臣夫人的优越高贵的地位。她的这种打算是理所当然,谁也无法谴责的。但对外浦来说,夫人向他宣告过去是“撒谎”时,他会立刻感到被她愚弄了。土井一直认为,外浦是为了今后的“交易”,把情书郑重地保存下来的坏人。但从另外角度去分析更可以认为,外浦是出于感激夫人对他的爱,才不肯烧掉情书,也不愿意撕毁它,甚至连她匆忙交给自己手里的约会便条也用熨斗熨平了之后保存了下来。夫人提出“分手”的那一瞬间起,外浦保存这些情书的目的立即发生了变化,对情书的“珍爱”变成了“怨恨”。为此,外浦立即辞了寺西的秘书,去了智利。也许他已经知道自己患癌症,所以离开日本时,把怨恨的情书托付给了后辈学友,然后在智利“自杀”了。
从隔壁的工作间传来了佐伯昌子写字的声音。土井呆呆地看着蓝色的天空和对面大楼阳台上开始发红的盆景树叶。可是土井的大脑还在不停地活动。
……从疑点的“假设”进一步分析问题时,外浦的各种谜,便一个一个地解开了。如外浦向东方开发的和久宏提出去智利的原因;在圣地亚哥郊外的车祸;把一直保存下来的文子夫人的情书交给大学后辈学友等等,都可以从这里得到答案。
土井一直认为,外浦是为了今后一己之利保存了这些信件,而当外浦知道自己患癌症后把这能谋利的权利“让给”了自己。但这种分析有无法解释之点,假定外浦是被文子夫人背弃,那么,这种看法就能说得通了。
外浦保存在保险箱里的信件里没有一封信是她要求分手,直到最后一刻还说是“永不分离”。但是看过《春分过后》,听了千代子叙说的“撒谎”情节,土井推想出,外浦从文子夫人受到了与千代子正相反的愚弄。
是不是外浦收到了文子夫人提出“分手”的信,但没有交给自己?因为这不仅是外浦的自尊心所不容,也完全暴露出转交情书的恶意。土井似乎听见外浦在说:“这里虽然没有有关分手的信,但你是会理解其中的奥妙……”由此看来,被文子夫人所愚弄的外浦,抱着一种无法解脱之情,把信件交给后辈学友,然后结束了自己为时不长的生命。
土井觉得,自己对文子夫人的内疚之感减轻了。他曾像收信人外浦已故,这些信件应归还给发信人文子夫人。现在根据自己的新的推论,觉得这些信件留给自己是对的。
佐伯昌子把译好的速记稿放到土井的桌子上。她总是每译完一段就把文稿送到土井那里。因为有的要换用语,改助词,明确主语和改变措词。现在放到桌子上的是一位靠近政宪党的某中间政党国会议员的“演讲集”。土井看了,自己也觉得不够理想,但又不好修改。这是勉强接受下来的稿子。因此不情愿的情绪在文章里表现了出来。他想,等有时间时把某些段换掉再写。——“换掉”。
这换掉的想法突然转到另外事情上。土井想,外浦节子会不会发现,存放在保险箱里的笔记本不是外浦写的?她已经对笔记本的字体产生怀疑了吗。如果她知道笔记本是替代品,也自然会强烈地关注它。她将会采取什么行动呢?也许直接报告寺西正毅。笔记本上记的都是荒唐的编造,这点土井比任何人都清楚。寺西正毅一看便识破是编造的。寺西便会说:“太太这完全是假的,原件有人掉换了”。一旦追查,最大嫌疑者便是自己,但土井又觉得只要他们不知道外浦存放在保险箱里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也就无法追查了。
寺西正毅正在国外周游。他为了“视察”亚洲各国,赶在今秋“继承”政权之前,进行非正式的巡回访问。保守阵营内的反对派妒嫉地议论着:“这家伙觉得已经当上总理啦!”
土井想,假使外浦夫人找寺西商量笔记本之事,那得要等寺西归国后。只要寺西夫人不说,谁也不可能知道保险箱里究竟放了些什么东西。既使外浦节子向寺西和其他人打听,他们也无法想到。无论是政界参谋也好,警察官僚出身的三原传六议员也好,不会有这种异想天开的想象力。文子夫人绝不会自己说出情书之事,这对不久要成为首相夫人的她来说等于自杀。一旦寺西上台,夫人的丑事将会影响到他的地位。这是因为,一国的总理大臣一定要有和他相匹配的、人格高尚、能治理好家庭的夫人。政策路线问题,可以与在野党展开激烈的争论,也可以压住党内反主流派,但假如家庭出了丑事,那就没有任何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