闇黑之劍三部曲3·剑之凯旋 精彩片段:
第三部
尾声
马理隆里最后的居民簇拥在他们破损的城门阴影下,他们仅有的那点财产被粗糙地打成一个个包袱,堆放在他们身边。他们排成一队,等候着。
大部分时间里,他们默默无言地等候在那里。法师们失去了法术,被迫走在地上,走在感觉笨重的尸体中间,没有了生命之力令他们感到一切都很难控制,连说话的力量也所剩无几,他们也没有什么令人鼓舞、令人不绝望的事可谈。
偶尔有婴儿会啼哭几声,然后就能听到母亲轻哄孩子的声音。有一会儿,三个年幼无知、不懂世间发生何事的小男孩在铺满砾石的街道上玩打仗游戏,互相砸小石头,高兴得大喊大叫。他们的声音在这条毫无生气的大街上来回震荡,听起来既刺耳又令人烦躁不安。其他人在队伍里或站或坐,闷闷不乐地看着他们。三个孩子的父亲厉声喝斥了他们一句,止住了他们的游戏,那个父亲斥责的语调无情地抽打孩子们的天真无瑕,给他们留下了永远无法忘记的创伤。
大街上重回静默,那一队人重新又回到难捱的、无穷无尽的等待,大多数人想尽量躲在城墙的阴影底下,尽管空气很寒冷——尤其是对那些从不知道什么是冬天的马理隆人民来说——但是太阳却毫不留情地直射在他们身上。他们过去已习惯那个温和地、彬彬有礼地在马理隆上空照耀了好几个世纪的太阳,因而对于这个陌生的、怒火中烧的太阳感到害怕。可是,尽管这明晃晃的太阳光令人难以忍受,但是若有任何阴影使天空变黑,人们就会充满恐惧、忧心忡忡地抬头张望。令人恐惧的暴风雨——在此之前,这个世界上从未见过像这样的暴风雨——开始周期性地蹂躏这片土地。
在这些排成一长队人们中间,不时会间隔立着一些长着银色皮肤和金属脑袋、模样奇怪的人类,他们站在那里守卫着,严密监视那些法师们。在那些守卫的手里都握着金属装置,马理隆的人们都知道这些装置会发射出一束光,可以使一个人进入失去知觉的沉睡之中,或是进入更深沉的、没有梦幻的死亡。法师们或是小心谨慎地将眼睛避开那些样子古怪的人类,或是,当他们的确要看这些人时,则是匆匆地、偷偷摸摸地、充满仇恨和恐惧地瞥上两眼。
对于那些样子古怪的人类,尽管他们忠于职守,但是他们看上去并不紧张,或是有什么不安适。他们正守卫的这些法师多半是中下层的工人家庭,而这些人被认为是不具危险的,这与那一长队身着黑色长袍,正走上街道的巫术士有很大区别。他们的兜帽都取下歪在一边,脸上毫无表情,面色严厉,走在街上时头也低垂着;在他们褴褛的黑袍长袖下隐隐闪现钢手铐的反光,他们一步一挪地走着,脚踝处也戴上了脚镣。这些巫术士和女巫术士们有重兵看守,那些样子古怪的人几乎是二对一地监视着他们,严密监视,并且神情紧张地注视着每一个巫术士或是女巫术士,哪怕是一只手稍微动一下,都会被制止。
这些杜克锡司的囚犯们被推着迅速走出大门,当他们经过那些排队等候的马理隆人们身旁时,那些人几乎都没看他们一眼;马理隆的人们被自己的悲惨境地包裹着,因而对于他人的悲惨也就毫无同情心了。
这种漠不关心也同样用在一个正被抬在担架上,走出破损大门的人身上。这是一个又胖又大的男人,由六个在重压之下汗流浃背、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触媒圣徒抬着。尽管他病得很重,走不了路,但是他仍庄重地穿着施行职务时的大红色长袍,头上端端正正地戴着他的主教冠,他甚至尽力抬起右手,把它伸出去在他经过的人们头上施福。有少数人低下头,或是脱下帽子,但大部分人则是在无声的绝望之中,看着他们的主教离开了这座城市。
有几个大学生正站在大城门边上,向外面的平原窥探,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在学生中流传说,那些巫术士将被处死。被俘的、着黑袍的杜克锡司被装进其中一个银色躯体里,那座躯体与大主教凡亚那些可怜的随从站在一起。当看到那些囚犯没有被排成一排烧死,大学生们有些失望地贴着掉着粉末、烧得黑漆漆的城墙懒散地走去,嘴里还嘟嘟哝哝地咒着那些卫兵,小声嘀咕着反抗的计划,而这些计划永远都不会有结果。
马理隆上其余的人都扭头不看狂风肆虐的平原。在上个星期,这已经是人们太熟悉的场景了——被那些样子古怪的人称为“气船”的巨大银色身体怪物,张开它们的大嘴,将成千上万的人们吞进肚里,然后飞升到空中,消失在天国里。人们害怕很快就会轮到他们走进那些怪物的肚子里了。
人们一次又一次地被告知,带走他们不是让他们去死的,而是重新安置他们,把他们从一个现在已经不安全的世界搬迁走。他们甚至还能——透过某种用黑暗工艺制造出来的对讲装置——与他们已经迁居到另一个“美好新世界”的亲戚朋友们谈话,但他们仍然是蜷缩在被打得稀烂的城市里,等候他们最后的痛苦时刻到来。尽管很少有人在看到一片废墟的马理隆时能够不泪水盈眶,但他们都拼命搜寻记忆,尽可能紧紧抓住记忆不放。
整个街道在主教离开后就空无一人了,人群开始四处骚动,期待着轮到他们离开。人们收拾好他们的包裹,有的则四处找他们的孩子。当有个人从银色怪物中走出来,穿过大平原走向马理隆时,人群中,尤其是一旁观看的大学生中,开始议论纷纷。那个人越走越近,而那些学生们看到那只是个触媒圣徒就失去了兴趣。这是个弯腰驼背的中年男人,身上穿的褐色长袍对于他的身高来说太短了,因而露出他瘦骨嶙峋的脚踝。
当这个触媒圣徒正要走进大门时,一个模样奇怪的银色皮肤人叫住了他,那个触媒圣徒指了指一个重兵把守的男人,这个人一直都是与其他人隔离开的。就像那些杜克锡司一样,这个人的双手也戴着手铐,但他没穿黑色长袍,他穿的是天鹅绒与丝绸衣服。曾经,这些衣服显示出华丽与富有,现在被撕破了,并且又臭又脏,上面还沾染了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