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之家 精彩片段:
第二章
“犬养☾1☽真是个窝囊废!”
午休时一起外出散步的同僚佐伯说道。两个人朝着二重桥的方向正要进入皇居外苑。
“不是犬养,而是饲犬☾2☽。”佐伯接着说道。
清一郎随声附和道:
“是啊,那家伙这次可真是丢尽了脸面。眼睁睁看着一生中惟一一次大出风头的机会也溜掉了。”
吉田首相是维持秩序和厌恶变革的代表人物。那种令人愉快的旧式怪人除了他以外,还大有人在。而犬养却是一个新派的喜剧演员,一个不管自己的思想、嗜好,在众人面前用一种让人吃惊的笨拙手法,亲自表演着该如何为既成秩序做出贡献的人物。那俨然是一种故作的笨拙,就像丑角所佩戴的高筒礼帽使人不得不怀疑高帽本身的尊严一样,他的表演反而让既成秩序的尊严猝然坠落。这件事无疑也激怒了民众,以至于这种愤怒已化作了普遍的情绪。
昨天的晨报刚刚刊登了犬养法务大臣开始行使指挥权的新闻,可晚报却又报道了他立即提出了辞呈的消息。无论在谁眼里,这只能被视为支离破碎的矛盾行为。倘若有意提出辞呈,就不该行使什么指挥权,而一旦行使了指挥权,就还是不提出辞呈为妙。他想在首相和民众两者面前都讨好卖乖,结果却适得其反。这构成了一幅激怒人们的滑稽漫画。
人们群情激愤。这愤怒包括了所有的偏向,以致产生一种没有任何偏向的普遍情绪。如果在这种普遍情绪之上再添加一分愤怒,那么这种愤怒无疑是最安全的。所以,清一郎采取了与大众的愤怒协调一致的态度。何况他也理应愤怒,因为愤怒比不愤怒更自然。
“那家伙的所作所为与女人的尖叫哀鸣没什么两样,喂,难道不是吗?”佐伯又说道。
“真让人生气。”清一郎说道。清一郎在发表自己的见解时,总是不忘勒紧缰绳,以免让某些超出保守派报纸几十年如一日的修正主义论调的东西露出马脚来。
这是一个暖融融的、半阴半晴的晌午。众多的男女职员在他们的身前身后来回散步,以帮助消化。他们俩在护城河边站住了。
杨柳青青,在护城河周围狭窄的草坪上,密密麻麻的南首蓿叶中间,蒲公英花星星点点,蔚为壮观。在蓝黑色的粘稠的河水中,垃圾积淤在角落里,彷佛是肮脏的地毯翻了个儿漂泛在水里一般。
佐伯和清一郎又踱开了步子,跨过了车辆川流不息的桥梁。他们对这一带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就如同他们那司空见惯的办公室内部一样,其间不可能发生什么变化。熟悉的道路上那作为标志的松树与办公室内的衣帽钩并没有什么差别,彷佛它们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佐伯像是猛然想起自己有权利突发其想似的,提议去某个尚未涉足的地方。清一郎瞅了瞅手表,暗示对方时间已经不早了。可佐伯一个劲儿地往前走着。他看见一辆辆井然有序地停靠在一旁的游览车后,彷佛又心血来潮地想到了某个就在附近但却一直敬而远之的地方。这儿的外苑有一条微妙的分界线,使散步的职员与游览车上的乘客们各自为阵,互不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