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中的女人 精彩片段:
——译者序
译完这部长篇,费力地划上最后一个句号,恨不得跟劳伦斯的作品永别!他给人以太多的苦难,太多的折磨。不用说译一遍,就是读一遍你都会感到心灵在受着冥冥的撕裂与煎熬,伴随而来的是创痛的快感。
读这小说,恰如在荒原上绝望地爬行,只有一丝亮光、一线蜃景还让你希冀未泯,这就是爱。可这爱却是何等苦涩的体验!
至此,不由地念起三十年代极走红的女作家张爱玲的话:“时代是仓促的,已经在破坏中,还有更大的破坏要来。有一天,我们的文明,不论是升华还是沉浮,都要成为过去。如果我最常用的字是‘荒凉’,那是因为思想背景里有这惘惘的威胁。”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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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张爱玲:《传奇》再版自序,《张爱玲短篇小说集》,皇冠出版社。
我以为D.H.劳伦斯正是以这种心境写作这部巨著的。小说留给读者的,只能是荒芜的寂寥。至于那心灵荒原上的情、欲、爱,真可以用大诗人迈克尔。德雷顿的几行素诗来描摹:爱在吐出最后一丝喘息,忠诚跪在死榻一隅,纯真正在双目紧闭……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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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迈克尔。德雷顿:《爱之永诀》,《英诗金库》,牛津大学出版社。
小说伊始,我们已经看到这样一个女人:她面色苍白,故作高雅,其实是个女魔,一个性变态的女人。她凶狠、狡诈,一心要占有男人的灵魂。她为变态的强烈情欲所驱使,对男人可以竭尽温情,一旦遭到挫败,她会象疯子一样报复,大家闺秀的高雅此时会丧失殆尽,只露出魔鬼的本来面目。她是一个疯狂的刽子手,她就是贵妇人赫麦妮。
小说向我们展示出的伦敦城,是一座人间地狱。庞巴多酒馆更是个乌烟瘴气的鬼窟。一群行尸走肉般的男女,无望地及时行乐,鬼混度日。他们心灵空虚,万念俱灰,烟酒也无法排遣心中无端的苦闷与孤独,情欲的放纵只能加深心灵的痛苦。好一幅世纪末的群像!
劳伦斯用更多的篇幅描写伯金和厄秀拉、杰拉德和戈珍这两对情人苦涩的恋情,写他们的追求。他们身处在一个悲剧的氛围中,心头笼罩着总也拂不去的阴影。他们试图用爱——异性的及同性的来填补心灵的孤独,可陌生的心总也无法沟通。他们甚至失去了生的意志——爱不起来、活着无聊、丢弃不忍、结着忧怨、系着压抑。郁闷的心境令人难以将息。
伯金是一个天生的悲剧之子,他有着过于纤弱的灵魂与羸弱的体质,这些足以铸就他悲剧的气质。这样一个痛苦的精灵在冷酷无情的工业文明时代只能活得更累,苦难更为深重。他冷漠、忧郁、绝望,总在痛苦地思索人类的命运与人生的意义,但得出的都是悲剧性的结论:人类已日暮途穷,机器文明将导致人类的彻底毁灭。
这个悲剧之子在爱情上同样苦苦地求索。贵妇人赫麦妮在千方百计缠着他,那强烈的变态情欲令伯金厌恶,可他又舍不得与她断决关系,最终自食其果,险些被赫麦妮杀死。他追求着才女厄秀拉,他们双双追求着一种灵与肉和谐的性关系。可他们始终达不到这个高尚的境界。冥冥中的忧郁、陌生与苦楚阻隔着他们,时有情欲的放纵也成过眼烟云。与此同时伯金无法抵抗杰拉德的魅力,他需要杰拉德的同性友谊作他爱情生活的补充。他与杰拉德时有冲突,无法达到亲同手足的程度。这又是一种折磨。
由此可见,伯金是一个现代的悲剧浪漫者。他预感大难临头,对社会和世界早已绝望,因此要追求一个个人圆满的结局了此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