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近卫军 精彩片段:
第二十四章
小羽走了之后,贺远达感到并不宽大的病房变得很荒凉,像他生活过的戈壁。
女儿一反嘻嘻哈哈的常态,脸上像贴了铜板纸。她说她从肖叔叔那来。那双贺家系列的大眼睛很幽深,看得贺远达不自在。他问女儿,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小羽说:“爸爸,当年你做得不对。”
贺远达明白她“从肖叔叔那里来”的含义。肖万夫,一辈子的缺点都是乌鸦嘴。也好,陈情旧事也该翻晒了。
贺远达说:“女儿,你说我当年做得不对,这是我早就承认的,现在没办法弥补,也没有弥补的必要了。我对亚敏同志是做过了头,但是对她来说,这件事是对还是错?也难说。听说她现在的丈夫人很忠厚,同她生活得很好,这就足够了。很难说我们当时如果继续过下去,会有她今天的结果。至于我这一边,你都看见了的。你妈妈很好,又养了一对好儿女,我很知足,没什么好后悔的了。”
他觉察到女儿惊异于他的头脑清晰和言之有序。在以往的父女争论中,女儿很少有让他说得无言以对的时候。女儿的反应鼓励了贺远达:“爸爸也是从年轻走过来的,当年和亚敏同志结婚又离婚,还没有你今天大。你不也在闹离婚吗?你能在几十年之后用一把什么尺子,来衡量你今天婚姻的对和错、得与失吗……”
这天晚上贺远达彻底睡不着,就彻底不睡了。他拿把蒲扇躺在凉凉的摇椅上,赶蚊子,看星星。夜空很深沉,容易让人想起往事。45年了,是该系统想想亚敏了……
冷云感觉出来,这几天一家人都对她小心翼翼的。苏正强明显勤快,一日三餐帮她拿碗筷,自己的小衣物自己洗,还专门向苏娅请教了洗衣机的操作程序。平时多说些轻松愉快的事,对雪莲每天带回来的校园新闻也饶有兴味地叨叨半天。苏娅心事重,话少,缄口不提贺东航一家,就是母女独处的时候,也只聊聊晚报上的街谈巷议。雪莲嗅觉敏锐,几次大声疾呼,为什么家里变得这么沉闷?但她的智力和经历毕竟有限,任凭绞尽了脑汁,认识也无法深入,急得她几次质问姥姥,我妈怎么惹你了?
一次晚饭的时候,冷云终于问苏娅,贺参谋长从北京回来了吗?苏娅忙说回来了。冷云说,你请他什么时候带孩子到诊所去,我听听同仁医院的诊断结果。苏娅问,还有这个必要吗?让他们按大医院的办法治就是。贺东航一回来就找苏娅,想给冷云说说情况,苏娅就是这么回答他的。
冷云说,病还是要治的。
雪白的口罩,闪着灵光的眼睛。她给贺师长打针,要他把裤子……褪下来。和贺远达结婚以后她才知道,她的命运就是被贺远达在那天改变的。当那老式针头进入他体内的时候,27岁的贺远达师长便萌发了一种未婚男青年普遍的想法,但又碍于身份,他不好当面表达,也不会表达。已接到通知,建国的礼炮下个月就要打响,“国”有了,该有个“家”了。他喊来师组织科长,用两只手加表情形容了这个女医生。未婚的女性都在科长脑子里分门别类地存放着,抽出来非常现成:
亚敏,1930年出生,19岁,浙江义乌人,就读于金陵医科大学。父亲是桥梁工程专家,母亲是教会医院的产科医生。她在学校曾参加进步学生活动,毕业前夕,校方要开除她,地下党介绍她到了K省解放区,以后奉调第四野战军,今年上半年调师医院,任主治医生。未婚,没有男朋友,只是……
“什么?”
“有几个首长也打听她,昨天还有电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