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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女闲聊录_第四章 王榨的风俗与事物

林白
当代小说
总共12章(已完结

妇女闲聊录 精彩片段:

第四章 王榨的风俗与事物

同一个村子,大儿子管父亲叫"爷",小儿子叫"爸"。也有的叫"父","伯"。兄弟几个,老大的孩子叫爸为"伯",最小兄弟的孩子叫爸为"父"。其他兄弟的孩子称爸爸为"爷"。

称母亲"娘",也有叫"姨"的,也有叫"大"的。现在赶时髦,都叫"爸""妈"了。

管爷爷叫"爹"。小姨妈叫"细爷"。大姨妈叫"大爷"。

细,就是小的意思,细哥,细姐。

老人都怕火葬。村里一个人娘家,有一个老太太,钻进人家的墓里,那人死了很久了,那里面是空的,棺材都已经烂了。她钻去,封好了墓门,再喝农药,结果没死成。

我们村里死了人,全都是土葬,没有火葬的。都说过了五一就统统火葬,都说,那烧得多疼啊,都怕。那好象是79还是78年,那段就要烧,那段时间真正烧。我二婆说,什么时候死,千万不要在这时候死,死了就挨烧。烧得多疼。她就偏偏这时候死。二婆就烧了。还有堂姐也是烧了。

有的自己家里父母死了,怕烧,就自己家的人,偷偷地埋在菜园子里。后来问起来,追查出来了,就去菜园子挖出来,再烧。那时候很严。

有一个乡的书记,可能是得罪人太多了,有的偷偷埋在茶园里,他就把人挖出来烧。后来,不抓这事了。他父亲死了,埋了,人家把他父亲挖出来,把棺材撬开,把人扔了。他们家又收拾,又葬了一次。葬了又挨弄出去,又扔尸体。只好再葬,用水泥弄死,扒不出来了。

后来又说去要烧。说是2000年要烧。后来说过了五一,那个老太太吓得就自己爬到墓里去了。老头老太太又慌了。七几年的时候,家家都有棺材,后来让火葬了,棺材就做了别的。现在又全都做起棺材了。现在又不烧了。

三十斤大米,一桶水,放大锅里把饭煮熟,不能有锅巴,中间要挖小脸盆那么大的洞,往洞放半桶冷水,放8两大麦芽,麦芽在沙滩上发芽,一寸长的时候不能变青,是黄的,扒出来放在河里洗净,在屋顶上晒干,一捏就碎就行,还要放在轧米机里轧。放了麦芽,还要放一点石膏。要把米饭搅凉,手放进去不烫。盖好,保持温度到下午四点,揭开锅还是那个温度,凉的就发酸,烫了也不行,上面的一层像水那么清,底下是饭。

再烧开,放进榨篮里,再放到糖凳上,用糖棍压。把榨出来的糖水放到脚盆,再倒进大锅,留一点糖水在木勺里,木勺必须是枫树木做的,不沾。用大火烧锅,水越来越少,锅边放一碗凉水,用来洗糖签,糖签沾糖水,拿起来一试,像小旗似的,这时候就能喝了,小孩子最喜欢喝,1块5半斤。

还要继续烧,又用糖签试,这就成了大旗。就能炒了,火放小,又用糖签试,一砸就断就行了。起到大子里。洗锅,把子放到锅里,盖好。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好了。

拿一根枫树棍,放在糖凳上,把米糖绕在棍子上,一开始是金黄色的,越拉越长,变成白色的,就好了。

三块钱一斤。一年做三四十次卖。一锅能缠二十多个饼。我们村就小王一个人做,他做得最好,很多人也做,做得不好。

作品简介:

我对自己说,《妇女闲聊录》是我所有作品中最朴素、最具现实感、最口语、与人世的痛痒最有关联,并且也最有趣味的一部作品,它有着另一种文学伦理和另一种小说观。这样想着,心里是妥帖的,只是觉得好。如果它没有达到我所认为的那样,我仍觉得是好的。

它使我温暖。

多年来我把自己隔绝在世界之外,内心黑暗阴冷,充满焦虑和不安,对他人强烈不信任。我和世界之间的通道就这样被我关闭了。许多年来,我只热爱纸上的生活,对许多东西视而不见。对我而言,写作就是一切,世界是不存在的。

我不知道,忽然有一天我会听见别人的声音,人世的一切会从这个声音中汹涌而来,带着世俗生活的全部声色与热闹,它把我席卷而去,把我带到一个辽阔光明的世界,使我重新感到山河日月,千湖浩荡。

所有的耳语和呼唤就是这样来到的。

我听到的和写下的,都是真人的声音,是口语,它们粗糙、拖沓、重复、单调,同时也生动朴素,眉飞色舞,是人的声音和神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没有受到文人更多的伤害。我是喜欢的,我愿意多向民间语言学习,更愿意多向生活学习。

大地如此辽阔,人的心灵也如此。我首先要做的是,把自己从纸上解救出来,还给自己以活泼的生命。

作者:林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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