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盗贼2·红色天空红色海 精彩片段:
第二部 袖中的牌
第十章 危急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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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菲斯托月十七日,金受够了船上的酒醋,连看一眼或者闻一下的胆子都没有,其架势和他喜欢瞅见副船长的程度差不多。
多数时候,他早晨的工作是装一桶那种难闻的红色鬼玩意儿,再装一桶海水,然后擦洗整个主甲板的甲板和舱壁,够得到的地方全要擦。主甲板前后各有一个船员卧铺区,任何时候总有一块被占用,里头的吊床上睡了四五十个人,鼾声连成一片,堪比困兽的号叫。金总是尽量避开卧铺区,他更喜欢打扫的是储藏室(船员管这儿叫“当心室”,因为房间里的架子上码满了织网包裹的玻璃瓶)、主甲板货舱、兵器库和无人睡觉的卧铺区——每张床铺都乱七八糟地堆着酒桶、箱子和织网,需要花很大力气整理,即便如此,他也依然乐意。
下层甲板永远弥漫着腐败食物、劣质酒水和许久未洗的各色物事的臭气,待到掺海水的酒醋与之完全混合以后,金还要继续向下,去最底层甲板和舱底,在身前挥动一颗硕大的黄色炼金灯球,驱散致病的瘴气。达拉卡夏很注意船员的健康,多数水手在耳朵上佩戴铜器,免得染上白内障,喝麦酒的时候还要添一撮白沙,这可以帮助抵御疝气。底层甲板每天至少点两次灯,只是为了让船上的猫开心。不幸的是,做这些事情免不了爬高摸低,推开去路上的许多障碍物,而这其中就包括了繁忙的船员。金开路时总是尽量小心,礼数十足,不时点头表示恭敬。
船员永远动个不停;兰花号生机勃勃。金的所见所闻越多,就越是明白,当初在红色信使号冒充大副时,他制定的维修时间表实在过于天真了。毫无疑问,若是卡德烈斯活了下来,也一定会把金骂个狗血淋头。
在达拉卡夏船长的眼中,对于一艘远洋舰艇而言,压根儿不存在什么“整修完毕”的概念。一班人马检查、探测过的部位,下一班船员依然要检查、探测,再下一班也一样,如此循环,日复一日。扎紧了的帆索要重新扎紧,打好了的补丁要重新打过。厨罐每日刮下来的脂肪,拿去给水泵和绞盘的机械装置上油;桅杆也用同样的棕色黏稠物质从头“抹”到底,借此抵御风雨侵蚀。水手结成队伍,时刻四处游走,检查船板接缝,拿帆布包裹绳索交汇、互相摩擦的地方。
兰花号有两轮值班,红组和蓝组。他们每六小时更替一次,一个班照顾船只,另一个班休息。举例来说,若是红组从正午到晚间六点值班,那么又要从子夜到晨间六点上工。不值班的船员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除非听见“全体都有”的召唤声,这才齐齐奔上甲板,那必定是为了什么艰苦卓绝的任务或是发生了什么危机。
候补人员并不执行他们的作息时间表;红色信使号的前船员从黎明忙到日落,吃正餐要到夜里解散后,而正规船员则是正午左右。
苦虽苦,但金并不觉得兰花号对新人有什么货真价实的怨恨。信使号前船员只是承担了那些最没有趣味的日常杂事,好让兰花号船员有空睡觉,或是整理私人物品,或是赌博,或是在吊床上、毯子下不知羞耻地交媾。船上没什么隐私可言,金对此依然不怎么习惯,虽然说他既非老古板,更非雏儿,心目中适合办事的地点也只需要坚实的墙壁和牢靠的门锁。
在这样的船上,门锁几乎没有存在意义,绝大多数声音传得进所有人的耳朵。蓝组的两个男人在前卧铺区做那种勾当,红组的某位女士用最龌龊的韦德兰语咒,这些动静连艉舷的人也听得一清二楚,每次金在她上方的甲板昏昏欲睡,类似的活剧就会上演。他和洛克疑惑了一阵子她的语法,得出的结论是她并不真的会讲韦德兰语。她的演出总能引得掌声雷动。
除此之外,船员似乎很自豪于他们的自律自持。金没见过他们打架,只偶然有人吵得很凶,或是在不恰当的场合饮酒。每顿饭都供应啤酒和红酒,但无人狂喝滥饮。根据复杂得连金也看不透的排列顺序,大约一周一次,每个船员都有机会轮到所谓的“欢乐班”,那是某种“班中之班”。欢乐班的地点是主甲板上,允许在船腰处享有些许的自由(特别是呕吐的自由)。他们愿意喝多少就喝多少,在恢复神智前,连全员召唤都可无需响应。
“这不是……不是我预想中的。”一天早晨,正在给最小号救生船补灰漆的金对港舷栏杆旁的艾兹丽说,艾兹丽假装没在看金,她总这个样子。他是在想入非非吗?是因为他引用的卢卡诺玛?他尽量不掉更多的书袋,机会再好也克制住。按照他的想法,如果真想吸引她的关注,那么,比起廉价地卖弄学识,保持神秘形象的效果更佳。
十三诸神啊,我莫不是在扭转性子,想和她发展些关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