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故事 精彩片段:
明朝和21世纪
这个下午,闲来万事。我必要玩个迷宫的梗概,来挑战你的智商。
……如往日一样,我在人行道旁边等待时,陷入到了存在的疑问中。宝马和伊兰特,红色的车和黑色的车,飞驰而过。它们从没告诉我它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像格利高尔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变成虫子一样,很早我就发现自己其实是一只遥控玩具。在我的体内应该有一组电子元件,它们红的绿的紫的黑的,密密麻麻、有条不紊地缠绕在一起。我感觉到有一只遥远的手按着遥控器,那个人把他脑海里的思考化为手上的指令,他手上的指令通过电磁波传达到我的体内,那些电子元件得到信号后,开始运作,开始组织我的语言和行动。我并不由自己控制,我没有自主权。
有时候天高云淡,花草的香味会沁入我的鼻腔,使我出现微感冒症状,使我在打喷嚔的过程中感觉到原始的快感,使我忘记自己的不幸。但是当我又一次坐到餐桌边或躺到床上时,我便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体内有一组电子元件。我真想把食物踢掉,把床烧掉,但是我却被迫把饭吃掉,被迫把自己的眼皮关下。
我对商场里的那些化妆品、电器和服装没有丝毫兴趣,但是我却能在里边泡上一个24小时又一个24小时,我用鉴赏家的眼光、妇女的口才和银行家的气度,和那些温州来的上海来的商贩,就宝石的纯度、衣服的料子和国产电器的振兴问题进行讨论。我恨不能把饶舌而细心的自己杀掉。
我感觉到自己最人格分裂的一次是参加一次会议。会议本来结束了,但是我却不听自己指挥,匆匆走上主席台,我摆好话筒,干练地咳了一声嗽,然后开始不要讲稿,一通海讲。我讲了两个小时还是三个小时,已经忘记了。我想把牙齿咬紧,但是那些词语还是飞奔而出,有时候我还能看到感叹号掉落到地上的场景——群众见到,仿佛见到烟花落于地上,群众带着敬畏的心情抱紧胳膊,跳着避开。
我敢发誓,那些要么叫“生存”要么叫“权利”的词,我一个都没学过,我的教育史上没有这一节。我甚至不记得自己受过什么教育,但是我竟然能不顾自己是个粗人的事实,在公众面前大放蹶词。
我在人行道旁边又一次陷入到“我是什么”的疑问中,对面的医院也许能消解我的痛苦。我就是奔着它的X光和B超去的。
医生拿着胶片缓缓往我的方向走过来,我感觉到喉内多痰。我曾经痛苦地想拿刀剖开自己,看看里边到底是不是有个仪器箱——好了,现在答案就来了。
但是这张黑白的塑料片上并没有电线或仪器的影子,我不放心,又逐一检查了一遍,我发现了骨骼、心脏、肝脏、脾脏、胃、肠子,就是没有发现电子元件。
我担心那些元件是不是埋在了内脏的崇山峻岭里了,我又问医生。
但是医生以不容分辨的口吻给我指了下一个检查部门。那个部门在三楼。我到三楼一看,原来是神经科。
我怎么会有神经病呢?
我气愤地离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