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见证者 精彩片段:
“我用红色的石竹花装饰它……”
玛丽阿姆·尤泽弗夫斯卡娅,生于1941年。
现在是一名工程师。
我生于战争年代。战争后长大。
就是这样……我们等待着爸爸从战场上归来……
妈妈对我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她给我剃光了头,擦上煤油,抹上油膏。就连我都十分憎恨自己,我很害羞,甚至没到院子里玩过。在战争结束不久的那些年,我全身长满了虱子和疖子……我简直没法救了……
这时,我们收到了这样一封电报:父亲复员了。我们去火车站迎接他。妈妈把我好好打扮了一番,在头顶上扎了一个红色的蝴蝶结。这蝴蝶结到底扎在了什么上面——我始终没搞明白。并且,她一直在提醒我:“别挠。别挠。”可是瘙痒实在是难以忍受的啊!讨厌的蝴蝶结,眼看就要掉下来。可是头脑里却想着:“万一父亲不喜欢我呢?要知道,他可是从来也没有见过我呢。”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还要更糟糕。父亲看到了我,第一个跑向我。可是,这时,一瞬间,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工夫……我立刻感觉到了……用皮肤,全身的皮肤……他好像推开了我一下……就那么一下……我觉得受了委屈,痛苦得让人难以忍受。当他抓住我的胳膊的时候,我用尽全力撞到了他的前胸上。我鼻子里突然闻到了煤油的气味。要知道,这种气味已经伴随了我一年,我都已经闻不到它了,我已经习惯了。可此时此刻,我又闻到了。也许,这是从父亲身上散发出的好闻的陌生的味道吧。他与我和饱经沧桑的妈妈比起来,显得是如此英俊。这直接刺痛了我的内心深处。我扯掉蝴蝶结,把它扔到了地上,用脚踩着它。
“你这是干什么?”父亲吃惊地问。
“还不是随你的脾气。”妈妈一下都明白了,笑着对父亲说。
她握着父亲的两只手,两个人就这样走着回了家。
深夜我叫妈妈,请求她把我抱到她的床上去睡。我从来都是和妈妈一起睡觉的……整个战争年代……但是妈妈没有回应,好像是睡着了。我没有人可以诉说自己的委屈。
睡醒了以后,我下定决心,我要去保育院……
早上,父亲送给我两个玩具娃娃。而我到五岁之前从来没有过真正的布娃娃,都是自己用奶奶的旧衣服碎布片缝制的。而父亲带回来的布娃娃,眼睛会睁会闭,胳膊和腿都会活动。其中有一个甚至好像会说“妈妈”。对我来说,这简直太神奇了。我非常珍爱它们,甚至害怕把它们带到院子里玩。
我当时身体很弱小,爱生病。我一直很倒霉,不是额头蹭破了,就是踩到了钉子上。要不就是扑通跌倒,摔得昏迷不醒。孩子们玩游戏的时候都不太情愿要我。我想尽了办法,想取得他们的信任。我甚至都开始巴结讨好杜霞了,她是院子看门人的女儿。杜霞长得很结实,活泼,所有孩子都喜欢和她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