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老而知之

窥视自己衰老

说实话，前几天，我从自家的阶梯上踩空摔了下去。

这阶梯在正门入口下方，先上六级后，有个很小的歇脚平台，从那里再上十级，就到正门。

一共十六级。建房时，没觉得高，后来入住，也没觉得辛苦。

再后来，左腿有点轻微地麻木，上楼只要谨慎一些，也没有什么。

然而，那天不知为什么，上到最后十级时，没有关注脚下台阶。

左脚一踏空，身体重心偏移，就叽里咕噜地摔了下来。

自己感觉蛮厉害的，蹲在地上，站不起来。

我喊来家里人将我扶起，但不敢挪步，于是决定叫急救车。

我感觉这个夏日的黄昏是漫长的，只能蹲坐着守候。过了一会儿，急救队员到了。

我要求他们不要鸣汽笛，希望他们静静地来、静静地去，他们欲将我送往合适的医院。

我本来是矫形外科医生。

我左脑门儿、右手腕和脖子上都有伤，歪头也很费事，但感觉无大碍，过几天就会好的，要求他们把我抬到自己的房间。

从正门到二楼我的房间，有相对狭窄且弯曲的阶梯，必须依靠急救队员帮助。

我再次要求，设法把我抬到二楼自己房间。

到房间后，我向急救队员道谢，把他们打发走后，我仍然觉得很难受。

在写这件事情的一个月前，我曾经说过：“尽量不要造有阶梯的房子！”

当时只是说进出懒得爬阶梯，尤其是上了年纪更吃不消，所以要造设少有或没有阶梯的房子。

对此，很多老年人都发表意见，说感同身受，自己造房也做了阶梯，现正为阶梯而懊恼。

我觉得各位读者也会这么认为。没想到自己竟会从阶梯上滚落下来。

自己为自己而惊讶，也一直斥责自己，现在必须好好养伤，争取早日康复。

我一边这样想，一边却思忖：“不过……”

正门共有十六级阶梯，以前就明白：不小心会发生危险。

没有遵从是因为看得太过简单：这种情况，总会有办法的。

这次滚落的原因似乎都集中在这一点儿上。

话是这么说，也是负了伤才重新意识到的。

这一点，可以对接近我的老年人说，凭原先的感觉认为没问题，实际会渐渐地有问题。

首先应该好好地认识这一点。

原先五十厘米宽的间距，我可以很轻松地跨过去，不知从何时变得很艰难了。

其实并不是不能跨越过去，而是要倾注全力才能一下子跨过去，有时也会摔倒或跌落。

上了年纪才会体验到自己能力的退化。

年轻时不同。原先觉得做不到的事情，只要鼓起劲儿去做，就能很简单地做到。

在有的情况下，自己的能力得到提高，会做得很好。

而随着年龄增长，这种情况会颠倒过来。自己觉得能做的事情，关键时刻却不能做了。

说实话，发现这些问题毫无意思，也不快乐。会感到遗憾，而变得寂寞：“这样的事也不能做了吗？”

但是，人总会有这一天。可以说是“后退期”，也可以说是“衰退期”。

这一点不只限于体力，还有记忆力等，在所有方面都会表现出来。

当然，话虽如此，却不愿意马上出现这种状况。

自己会为自己感到焦躁：“为什么不能这样做了呢？”

但是应该认为这样很好。

“为什么？”

理由很简单。人有时像原先那样身体结实、强壮而上升，也有时会衰退，而现在正是衰退期。

会怎样衰退呢？

这一点应该好好地注视。

只有看到上升和衰退两个方面，才算体验到了人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