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
有关埃德加·爱伦·坡的史料笔迹
“小说来自真相的缺失。”诺瓦利斯写道。他是佩内洛普·菲茨杰拉德的小说《蓝花》中的主人公,这句也是这本书的题词。埃德加·爱伦·坡身上有不少毛病,关于他的一生有各种传言、猜测和矛盾,继续随便添加是不负责任且充满恶意的。因此我列出以下材料,以此帮助大家分清史实和小说的界限。
坡的祖父,老大卫于一七四二年出生于爱尔兰。之后全家移民到美国,最终在马里兰州定居。大卫曾经营一家小店,同时制造手纺车。美国独立战争期间他当上了巴尔的摩的副军需处长,被授予少校军衔。一七八一年他自掏腰包,从拉法耶特将军那里为美国军队买装备。他妻子说曾亲手裁剪五百条裤子供他的军队使用。大卫·坡晚年可能还参加了一八一二年的英美战争,并于一八一四年的巴尔的摩保卫战中抗击过英军的进攻。
坡的父亲小大卫出生于一七八四年。他学过法律,但半途而废,最终于一八〇三年成为演员。一八〇六年他娶了伊丽莎白·阿诺德,一位英国寡妇,伊丽莎白十年前就在马萨诸塞州的波士顿开始演出了。埃德加出生于一八〇九年一月十九日,是家中三个孩子里的老二。现存的资料(主要来自一些竞争剧院的评论)显示大卫·坡演技平平,脾气很大,常常喝得烂醉。但在六年的舞台生涯中,他出演过一百三十七个角色,有些还比较重要,这说明他也不是完全不行或不可靠。
一八〇九年十二月,大卫·坡获得了《波士顿剧院周刊》编辑的赞扬,但自此之后就只剩下关于他的传言了。有人声称一八一〇年七月在纽约见到过他。另有人说他于一八一一年抛弃了妻子,但都不是很确定。
伊丽莎白·坡于一八一一年十二月八日死于弗吉尼亚州的里士满。没人知道她丈夫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死的,可这并不妨碍传记作家们对他的死亡日期提出至少三个猜想,最大差距达十四个月。我们能确定的是,大概自从一八〇九年十二月,就没有关于大卫·坡的可靠记录了。
换句话说,埃德加·爱伦·坡的出生就是个谜,至今还没有解开。
妈妈死后,埃德加得到了一对没有孩子的夫妇,约翰·爱伦夫妇的宠爱。爱伦家是里士满的一个大家族,是一家烟草出口公司的合伙人,还做着其他生意。虽然爱伦夫妇没正式收养埃德加,但他还是改了姓。大家也都认为他是他们的儿子,而且是他们家的继承人。
一八一五年六月,约翰·爱伦卖掉了西皮奥(他的奴隶),换了六百美元,带着家人漂洋过海来到利物浦,打算在伦敦建立一家分公司。埃德加·爱伦·坡在英国待了五年,从六岁到十一岁。他是他那一代的美国作家中唯一一个童年是在英国度过的,这段经历对他影响深远。
一开始,爱伦家的生意做得不错。他们租住在南安普顿大街,先是在四十七号,一八一七年秋天搬到了三十九号。从现存的书信来看,爱伦太太的健康状况一直不佳——对爱伦先生来说可能也是个烦恼。爱伦一家至少去过两次切尔滕纳姆,其中第二次住在斯泰尔斯旅馆。在那里爱伦太太可以享受温泉,呼吸乡村的新鲜空气。
一八一七年在切尔滕纳姆的时候,爱伦太太之前订购的一只鹦鹉送到了利物浦。这是一只会说法语的鸟,用来代替被留在弗吉尼亚的那只鹦鹉(它会背诵英文字母表)。在《写作的哲学》一文中,成年的坡爆料说:写《乌鸦》的时候我原本想的是一只鹦鹉。
一八一八年上半年的某个时候,尽管生意不那么好了,约翰·爱伦还是把埃德加从伦敦的学校转送到了一所更加昂贵的寄宿学校。那所学校位于斯托克纽因顿村,校长是约翰·布兰斯比牧师。“埃德加是个好孩子,”那年六月,爱伦在一封信里说,“他的拉丁语非常流利。”
这所学校早就不存在了,不过我们可以从一幅当时的素描和一张拍摄于一八六〇年的照片得知从路边看过去学校的正面样子,还存有一张布兰斯比先生画像的照片。爱伦家少爷的学校账单也留存了几张,显示出爱伦先生每学期会多付两个畿尼,确保埃德加一个人一张床。当然,我们可以从大量的资料里了解到那时英国私立学校的状况。
万幸的是,我们还有坡自己写的短篇小说《威廉·威尔逊》。那里面就有一个虚构版的斯托克纽因顿,以及“布兰斯比牧师”。这个故事特别有意思,它讲的是一个男孩被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同学烦得要死的事。
多年后,一名该校校友采访了约翰·布兰斯比先生,询问了一些这所学校最有名的毕业生的情况,这次采访记录于一八七八年出版。布兰斯比先生谈起坡时不是很热情,可能是因为他很不满《威廉·威尔逊》里面的描述吧。在这次采访中,他说:“埃德加·爱伦是个反应机敏的聪明孩子。要是他父母不那么溺爱他的话可能会更好,他们实在是把他宠坏了。给他太多的零花钱,导致他养成了很多恶习。不过我还是挺喜欢这孩子的——可怜的家伙,都是他父母宠坏了他!”而在另一个场合,布兰斯比先生又说:“爱伦聪明、任性又倔强。”
约翰·爱伦的公司接连遭遇财务危机。一八一九年十月二日,南安普顿大街的房东来催缴房租,可爱伦更愿意把钱用在支付埃德加的学费上——最后一张学费账单的日期是一八二〇年五月二十六日。一八二〇年六月十六日,爱伦夫妇带着他们的养子在利物浦登上回纽约的玛莎号。美国男孩回国了。
拉法耶特将军确实在一八二四年访问了巴尔的摩,他在那里找到了一位老战友,并拜访了埃德加·爱伦·坡的祖母。据后来《费城星期六博物馆》的记载(一八四三年三月四日):将军跪在老大卫·坡的墓前,说“这里长眠着一位精神上的贵族”。几星期后,拉法耶特又到了里士满。埃德加的朋友托马斯·爱丽丝记录下看到埃德加列于贵宾仪仗队中时骄傲的心情。
埃德加·爱伦·坡的生始于父亲的神秘失踪,终于他自己的神秘失踪。本书后记里的说法基本准确,没人知道一八四九年九月二十六日到十月三日之间他到底去了哪儿。当他重新出现在巴尔的摩时,已经身无分文,穿着肮脏廉价的别人的衣服,手里却还拿着从里士满的朋友那里借来的一根马六甲藤杖。
最具体的消息——可能也是最可靠的消息——来自约瑟夫·斯诺德格拉斯,就是救了坡的那位朋友,以及在坡最后的日子里对他进行治疗的莫兰医生。这两个人都是不带偏见的证人。斯诺德格拉斯是一位热情又自制的竞选人,他认为他朋友的死就是烈酒造成的。莫兰是坡死后的支持者,他的叙述随着岁月的流逝被一次又一次地窜改。他在坡死后几星期内写了一篇文章,通篇都是非常平实的语言,文中他提到坡呼唤“雷诺兹”以及他想死的倾向。莫兰也是最早推测坡到巴尔的摩后“见了一群老朋友”是他之后崩溃的缘由的人。
对于坡的死有很多解释,最主要的几种是:酒精中毒;“关笼子”——美国选举时的一种暴力做法,指把选民灌醉后强迫他们去反复投票;以及后来出现的一种比较有想象力的说法——被疯狗咬了。但这些都不过是推测而已。
坡死后名声继续增长,而他宿命般的神秘生活也被热情的追随者们和激进的诋毁者们弄得越来越含糊。他的著作受到全世界的追捧,他的书迷包括亚伯拉罕·林肯和约瑟夫·斯大林。
要想进一步了解他,读一读阿瑟·奎因的《埃德加·爱伦·坡》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这本书首次出版于一九四一年,至今畅销不衰。有关坡的基本传记性材料被德怀特·托马斯和大卫·K.杰克逊收集在了《坡日志》(一九八七)中。最后,马里兰州巴尔的摩的“埃德加·爱伦·坡协会”有一个令人称赞的网站:www.eapoe.org。内容非常学术,非常详细,分类清晰,看起来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