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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梅森敲敲“克里蒙旅社”敦克尔克太太的房门,然后走进去。朝阳隔着花边窗帘射进来,洒得床罩一片浅金黄色。敞开的窗口传来遥远的车声。屋内卧床的女人呼吸很吃力,那种声音盖过了一切。

梅森说:“早安,劳莱太太。”

她挤出一丝笑容。

“你身体如何?”

“不……不好。”

“你有药吧?”

“有。”

“从家里带来的?”

她点点头。

“还有一些衣服?”

“有几件。”

谈话显然很吃力。昨夜她受刺激,勉力支持,现在反应已显出来了;她的眼睛下面有黑圈,眼皮灰暗,嘴唇发青。

梅森问道:“你睡着没有?”

她摇摇头。

梅森说:“我替你找个医生来。”

“不,不,我——还好。”

“我有一位可以信任的医生。”

“他会知道我的身份。”

“当然会,你是圣地亚哥的查理,敦克尔克太太,你到这边来请教我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因为太激动,身体吃不消。”

梅森走到电话旁边,拨到威尔蒙特医生的办公室。他发现医生在医院里,就留话叫他打电话到旅社的敦克尔克太太房间。接着他走回去和劳莱太太说话。他问道:“想不想告诉我事情的经过?”

她说:“我受了大震撼。”

梅森点头表示同情。“没有必要,尽量少说话。我可以说出大部分内容,只有一两个小地方需要你补充。”

“什么小地方?”

梅森说:“昨天晚上你妹妹到你家,照她的说法,你丈夫似乎遭到严重的困难;他高声否认,你听见了,就下床走到楼下。”

她说:“不是,我正在偷听。蜜德蕾和鲍勃一向不和睦,我总觉得她……”

梅森打岔说:“我知道。总之,你听了那番话,决定多知道一点。你丈夫出门的时候,你便跟踪他。”

她想开口说话,又忍住了。

梅森说:“林克在丁香谷被杀,你妹妹知道一些事,以为是你干的。”

“以为我杀了林克?”

“是的。”

“她不会这样想。”

“可能这样想,或者有某些证据使她认为警方会逮捕你。”

床上的女人一句话也不说,却用作梦般茫然的眼神盯着梅森背后。

“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证据?”

“不。”

“你有没有杀林克?”

“没有。”

梅森说:“林克手上有一些抵押的股票——佛克纳花店的股票。”

“不,那是误会,不在他手上。”

“不在他手上?”

“不。”

“在谁手上?”

“在我手上。”

“放在什么地方?”梅森问道。

她说:“我正好带着。”

梅森吹了一阵无声的口哨,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原来如此。”

“原来是什么?”

“你从林克那儿拿了股票。”

“别说傻话,我一直握在手里。”

梅森继续说:“请记住,林克有一位合伙人。昨天下午克凌·马嘉德逼问林克,查出了内情。”

“我不懂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马嘉德知道昨天晚上林克去丁香谷的时候,身上带着那份股票。”

“梅森先生,他搞错了。”

他说:“劳莱太太,我恐怕帮不上你的忙,我不维护杀人犯。我若处理一个案子,一定要确定诉讼委托人是无辜的。”

她在床上忐忑不安乱动,梅森说:“真抱歉,我不再给你压力了。我想帮助你,可是照这个情形看来,我无能为力。”

她叹一口气,闭上眼睛,手指交缠在一起,乏力地说:“我告诉你……事情的经过。”

“枝节不必说,告诉我基本的事实就好了。”

“蜜蕾走了以后,我想问鲍勃一些问题,但我不愿他知道我偷听。我回房换衣服,听见饱勃在楼下走动;他打了几通电话,与一位姓柯尔的朋友谈话,又拨了一个号码,没有人接。十一点半左右我听见他出去。我迟疑片刻,不晓得自己敢不敢,最后我决定冒险试试看。我的双人小汽车在车房里,我没打开车灯;他还没走两个街廓我就开车出来跟踪他。”

“到什么地方?”梅森问道。

“丁香谷。”

“你跟踪他?”梅森问道。

“一点也不难。他全神贯注,我没遇到什么麻烦,后来他抵达丁香谷,路面弯来弯去,我看不清他转到那一条路。”

梅森的眼神和声音毫无表情:“你没跟上他?”

“我偷听他打电话,知道有一个姓林克的人在丁香谷拥有一块地方。”

“于是你到林克的地方去?”梅森问道。

“是的。”

“你怎么找到的?”

“我问了路。”

“到什么地方去问?”

“附近有一家店铺和服务站,就在坡脚下;我记得经过那儿时,灯光亮着,前面有很多车子。他们正为店主庆祝生日。当然啦,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灯光亮着……我进去以后,他们告诉我……我问他们知不知道林克先生的房子在什么地方……我是间接打听的。”

“他们告诉你了?”

“是的,有一位来宾知道。”

“你赶到那边?”

“是的。”

“你跟丢了丈夫到你抵达林克的小屋,中间相隔多久?”

“十分钟。”

“好,说下去。”

“我到小屋敲门,没有人回答;门户微开着——大概打开一吋左右。”

“你走进去?”梅森问道。

“是的。”

“你发现什么?”

“你知道我发现什么——一个男人——我想是林克——趴倒在一张桌子上。他死了——被枪杀的。”

“你怎么办呢?”

她说她想休息,便闭上眼睛躺了一分钟,呼吸很沉重。然后她说:“这一惊本来会害死我,说也奇怪,我居然没受惊吓——当时没有……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竟十分超然,好像在观赏银幕上的一出侦探剧。”

“你没吓着?”

“我好像没有任何情绪,我的感情完全麻木了。情绪上的震撼后来才出现。”

“说下去。”梅森说。

“我知道鲍勃到过那儿,他们吵了一架,鲍勃枪杀了他。”

“你怎么知道?”

她说:“有一点;我的枪——其实是蜜蕾借给我的枪——在地板上。”

“你怎么知道是同一把?”

“因为珠母枪柄上有一个小角碎掉了。”

“枪在什么地方?”

“在地板上。”

“你怎么办?”

“捡起来。”

梅森问道:“你有没有戴手套?”

“没有。”

“那枪面布满你的指纹啰?”

“我猜如此。”

“你当时没想到这一点?”

“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把枪捡起来呢?你是不是想到你需要自卫?”

“不,当然不是。我认为那是鲍勃留下的证物,我要保护他。我……我爱他,我是他的妻子。”

“好,你捡起手枪,怎么处置呢?”

“放在……我的大衣口袋里。”

“还有呢?”

“桌上有文件。”她说。

“你翻阅了文件?”

“不,我没有,但是文件上有个地方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是佛克纳花店的股票。”

“怎么会刚好吸引你的注意呢?”

“很特别——股票券上的石版印刷。我看见股票,拿起来——看清是什么。”

“你怎么处置?”

“我把它放进我的钱包。”

“然后呢?”

她说:“然后我走出来。”

“门是不是还半开着?”

“不,不是,门上有弹簧锁,我把门关上了。”

“你的手曾碰到门钮?”

“是的,当然。”

“没戴手套?”

“没有。”

“然后呢?”

“我上了我的双人小汽车,驾车离开。”

“到哪里去?”

“我直接回家。当然啦,我知道鲍勃已闯下大祸,我想听听他的说法。”

“接下来呢?”

“我等了一会,鲍勃没露面,我吓慌了;我开始体会出此事的可怕——震撼的麻痹效果渐渐消失,我这才明白此中的含义。我的心脏不舒服,我服下一点药,略微好一点。”

“然后你怎么办?”

“我觉得我非见鲍勃不可。这是我一生中最可怕的经历——发觉我爱的男人——我嫁的男人……又看到那具尸体……我猜我第一次深深体会出其中的严重性。鲍勃是杀人犯。”

她又闭上眼睛,躺着休息一两分钟。

过了一会儿,梅森问道:“你有没有到什么地方去找你丈夫?”

“没有,我知道他没有胆量面对这样的事情,我知道他逃走了。我自觉一辈子不会再见到他。我知道我不想见他,却也自知我爱他。”

“你怎么办?”

“我需要一个吐露心声的对象,世上只有一个。”

“你妹妹?”

“是的。”

“你见到她没有?”

“没有。我自知不能单独留在家里,我匆匆用一个过夜的提袋装几件东西,开车到蜜蕾家。她不在,汽车也不在车房里,我知道她常在百老汇店的办公室工作——你知道,佛克纳花店的百老汇分店。”

“于是你到那儿去了?”

“是的。”

“她不在?”

“不在。”

“然后呢?”

“接着生理反应出现了。”

“你怎么办?”

“我难受了好一阵子,便走进一家旅馆的门厅,坐下来休息,也许曾失去知觉。一位旅馆侍者问我要不要喝水,问我是不是病了,我说我心脏过劳,他若肯让我在那边停留几分钟,我就会好的。”

“你终于觉得好些了?”

“是的。”

“实际结果是你捡了杀人的手枪,拿回家放在房里的梳妆台上,上面布满了你的指纹?”

“我想是吧,正是。”

梅森说:“你丈夫似乎逃脱了。”

“是的,他会的。”

梅森问道:“股票在哪里?”

“你是指佛克纳花店的股票?”

“是的。”

“在我的提袋里。”

梅森把提袋递给她。“我来负责保管。”

她打开提袋,把折起的股票交给他。

电话铃响了。梅森说:“可能是威尔蒙特医生,”并拿起电话。他说:“喂,”听见威尔蒙特医生说:“这回是什么事?”

梅森说:“医生,又有一个病人。”

“暴行?”

“不,我要你赶快到克里蒙旅社,我在大厅等你。你能不能来?”

“急诊?”

“可以算是。”

“我马上过来。”

“狄梅耶小姐如何?”

“还在睡觉。”

“你不能让她早点醒吗?”

“可以,但我不愿这么做。她一恢复知觉就有好多人要找她,我要她尽量享受长时间的宁静。你说你在什么地方?克里蒙旅社?”

“是的,是一家小旅社,在……”

“我知道位置,我再过十分钟左右到那儿。”

梅森走到书桌旁,拿出一个信封,把股票放进去,在封面上写明他自己的姓名和办公室地址,又从皮夹里拿出几张邮票。

劳莱太太静静望着他。

梅森解释说:“医生再过十分钟左右会来,我到楼下的大厅去等他。你的汽车如何处置?”

“我叫旅馆的人停在车房里。”

“你有领车单吧?”

“有。”

“给我,我来安置你的汽车,希望你不要发问。”

她把领车单交给他。“梅森先生,你知道,我渐渐觉得好多了;说给你听可以减轻我心里的重担。你真能干,叫人好放心。有一件事你用不着担心。”

“什么事?”

“我和命案的牵连。”

“为什么?”

她说:“鲍勃没有勇气面对现实,但他也不会让我受过。他会写信给警方之类的,把真相告诉他们,然后他……”

“然后怎么样?”她声音转弱后,梅森问道。

“他会亡命天涯。”

“他怎么筹钱呢?你们是不是有联合账户?”

“他有权代理我。想想看,我的收入大抵进了他的账户。我不敢确定;我没为生意操心过。医生说我不能想那些事,我就把一切都交给鲍勃。”

“你的财务状况如何?”

“我不知道,梅森先生……蜜蕾暗示鲍勃赌马的事以后——我真的不知道。”

“你有钱付这儿的帐吧?”

“噢,有,我有三百元左右的现金和一本旅行支票。”

“旅行支票在你身边?”

“是的,我随时放在钱包里。”

“你还剩多少金额?”

“将近一千元——我想是九百二十吧。我有几张二十元的支票,几张五十元的支票,几张百元支票。”

梅森说:“我要把支票带走。”

他走到书桌旁,拿出一张旅馆信纸,撕掉上半截,然后写道:“我已收到价款,把下列旅行支票和所兑资金出售、移交、让与及指定给狄拉·史翠特。我授权上述的狄拉·史翠特代我在支票上签名兑现,把钱交给派瑞·梅森。我在此指定上述的狄拉·史翠特为我的经办人和代理人,可在恰当时间、地点以恰当的方式兑提上述每一张支票。”

梅森把纸张拿到她面前说:“读一遍,签个名,亲笔写出支票的种类、数目和金额。你提到这个文件因有价的酬资而生效,你在这边需要钱,你既然登记为敦克尔克太太,就不能以劳莱太太的身份兑现支票,我这边有点现款,必要时我会再给你。”

梅森打开皮夹,拿出一叠十元券,一共三百元。

“我不懂。我用不着这么多现金,你若当我的律师,你必须收费;你可以收下那些支票当律师费……”

“你妹妹说要负责我的律师费,不急嘛。现在我有一个明确的计划,需要这些支票来执行。我给你三百元,请开一张收据给我。”

他再次走到旅社的书桌前,拟了一张收据,交给劳莱太太;又由口袋里拿出自来水笔说:“不要试图了解我的作法,别发问,我不会告诉你的。我信任你,你也得信任我才行。”

“不过,梅森先生,我为什么不能提出我的说法呢?我为什么不能……”

梅森打断她的话:“照情况推测的证据往往是最有力的证人。你已自陷困境,你想保护鲍勃,你觉得很自然,别人可不觉得。你忽略了全案中最可怕的证据。”

“什么证据?”

“你曾在服务站和社区店铺停留。那边有人正在开庆生会,你要人指点林克小屋的方向,有人认识路,告诉了你。这种情况下有一大群证人可以指认你。你心情激动,动作吃力,心脏不舒服,外貌一定很显眼。”

“你意思是说,他们会以为是我干的?”

梅森冷酷地说:“他们一定十分肯定。除非我设法引他们追查凶手,他们一发觉这个证据就不再查案了。”

她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才说:“那又何妨呢?梅森先生,我不骗自己,我的心脏病很严重,昨天晚上的事更使病情恶化了。鲍勃——他要活下去,无论他做什么,都是为了我。我不原谅他做这种事,但我能了解他下手的原因。何不让我来承担罪责呢?”

梅森说:“待会儿我们再检查检查你的心脏。你靠坐着,心情放轻松,列出旅行支票的号码,写在代理人委托状上,在两份文件上签名。你好好写,我到楼下大厅去等威尔蒙特医生。我带他回来的时候,你把文件和旅行支票交给我,别让威尔蒙特医生知道是什么,只要把文件和支票折好交给我就行了。”

他站起来俯视她,含着令人安心的笑容。他说:“不会像表面上看来那么严重,只是把事情弄清楚。你将发现威尔蒙特医生非常能干。”

他跨入走廊,把门关上,下楼到大厅,等了不到两分钟威尔蒙特医生就来了。

“这次是什么事?”

“一个女人需要仔细检查。”

“她是谁?”

梅森说:“名叫查理X敦克尔克太太,她是从圣地亚哥来的。”

“你要我怎么做?”

“我要你做几件事。首先,希望你只问必要的问题,别打听她个人的事。”

威尔蒙特医生以锐利的目光瞥了他一眼说:“这是相当难的工作。”

“你看见她就知道这个要求很合理。”

“你意思是说我不能问她住在什么地方,已婚或未婚之类的?”

“对,你若问她个人的问题,会勾起一连串回忆,造成神经震撼。你若觉得她受得了,请便,但结果要由你负责。”

“好吧,还有什么吩咐?”

“彻底检查一下,完成后确实告诉我结果。我不希望你有所增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梅森说:“假设这个女人被拖到地方检察官办公室,接受侦询或被捕,身体受得了,我就照正规方法来。如果她受不了,我就采用完全不同的方法。”

威尔蒙特医生说:“好,我们来看看她。什么毛病?神经过敏?”

“心脏病。”

威尔蒙特医生舒了一口气:“这一来问题倒简单多了。我唯恐你害我变成逃犯的代罪羔羊。”

“不,这是正大光明的。”

“好,我们看看她吧。”

他们上楼来到劳莱太太的房间,梅森引见威尔蒙特医生。他说:“现在威尔蒙特医生要为你开药方,他只问绝对必要的问题。”

威尔蒙特医生鞠躬微笑。

梅森点点头,转向门口。“医生,我在大厅等你。”

二十五分钟之后,威尔蒙特医生走过来,坐在梅森旁边,他由口袋里掏出雪茄,剪掉末端再点燃。

“我不用技术名词,尽量向你说清楚。一般人以为心脏病是非常严重的病,很快就会致人于死;其实心脏是一种器官,由肌肉、神经、瓣膜、动脉和心脏内膜构成;任一部分都可能失常,那种情形就叫做心脏病或者心脏衰弱。现在我不谈细节,只告诉你如下情形:那个女人的心脏有严重受损的迹象,我想她患过心内膜炎,已部分康复,神经又受到震撼,使心脏受到非凡的压力,于是暂时退步,若能得到恰当的照顾和治疗,她会进步到原来的情况,我想她正逐渐恢复健康。”

“她若在地方检察官面前露面,或者……受得了吗?”

威尔蒙特医生摇摇头说:“你让那个女人留在旅社房间里,别受打扰,叫人把三餐送上去,使她保持愉快的心情,不要操心。给她服恰当的药物,几天内她就可以出去了。派瑞,我其实没问她是怎么回事,我看得出她受了某种震撼,但最后的结果可能对她有益。”

“这话怎么说?”

“这牵涉到心理状态的问题,心脏病患往往如此。这个女人努力绷紧上唇,因为大家常警告她不可以激动、受惊,必须保持冷静,于是她听天由命当个无用的病人。她试图勇敢些,潜意识却觉得自己不可能好转了。这次她能忍受非凡的经历,叫人大吃一惊,如果她现在得到恰当的照顾,那件事反而对她有益。”

梅森说:“我正想知道这些,她就留在这里吧。”

“她是谁?”威尔蒙特医生问道。

梅森说:“别弄错,医生。她是圣地亚哥的查理X敦克尔克太太。”

威尔蒙特医生点点头。

梅森问道:“你对艾瑟·狄梅耶有什么发现?”

威尔蒙特医生说:“是佛罗纳没错——每粒糖果中各含五克。”

“指纹呢?”

“没有。”

“有没有其它的线索?”

“就我所知没有。”

“她什么时候会醒?”

“也许今晚,也许明天早上,也许要到明天晚上;我不愿催她早醒。她复原得不错,现在可以说是睡正常的觉了。”

梅森说:“我猜你已给她最好的治疗。我想和她谈话,但我也许会被人潮踩死;我猜警方和地方检察官办公室的人都在门阶上扎营等着呢。”

威尔蒙特医生说:“比这更严重,他们认为该使病人恢复知觉,该用英勇的手段……”

“我想你不会这么做吧?”梅森打岔说。

威尔蒙特医生用亮晶晶的双眼望着他说:“我绝对不会。”

梅森说:“我陪你走一段路。”

“我的车子在这儿,我让你搭个便车吧。”

“不,我只走一小段距离。”

“我开了两张药方给她。”

“交给我,我来付钱,叫人送上去。”

梅森接过药方,逛出旅馆大厅,送威尔蒙特医生上了汽车,然后走到车房,交出领车单,把劳莱太太的双人小汽车开到商业区,他找到一个停车场,用手帕小心擦驾驶盘、门把、档杆换和后视镜,锁上车门走开,走了两段街廓后,把起动装置的钥匙由人行道的铁栅栏丢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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