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错误及其纠正方法

成人对一些小错误的纠正既不会减少儿童对成人的尊敬，也不会降低成人自身的尊严。错误也不仅是一个私人问题，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去改正错误。

在另一章再作讨论，但有一点他们绝对不能做，那就是以夸赞、惩罚或以纠正错误的方式打扰儿童。这是很荒唐的做法，只会阻碍儿童的发展。他们通常会说：“如果不纠正儿童的错误，怎么让他提高呢？”很多教师把批评指正当成自己的主要工作，不仅在儿童的学习上，在道德教育上也是如此。他们认为，只能用两种方式训练他们，那就是奖励和处罚。对儿童进行奖罚就代表他缺乏自我引导的能力，需要教师来补充。但假设儿童可以将自己投入工作，那么奖罚便成了摆设，只会影响他的精神自由。因此，学校应该致力于对儿童自发性的保护，把奖罚放在一边，这样才可以让儿童自由发展。不仅如此，儿童在自由工作的时候，奖罚对他来说完全不重要。我们对奖励制度的废除不会引起太强烈的反对。这在经济上不需要付出太多，也仅仅能影响到一部分学生，而且一年只奖励一次。但惩罚就完全不同，它每天都在发生。批改练习册是为了什么呢？它意味着分数从0到10的区别。取得0分的儿童怎么能纠正取得10分的儿童的缺点呢？于是，老师会说：“你继续犯错吧，不听我的话，你永远都不会及格！”老师在学生作业本上的批评指正只会降低他学习的热情。说一个孩子调皮或愚蠢是对他的侮辱和不尊重，这不会让他提高。如果想让儿童不再犯错，我们只能让他变得更加熟练。如果他的水平根本还没达到标准，又如何通过激励就能提高呢？以前的老师总是揪愚笨学生的耳朵，或者打那些书写不好的学生的手板。但不管教师再怎么揪耳朵、打手板都没用。只有经过多次练习和长期训练才能提高儿童的能力。不受管制的孩子只有通过和别人共同工作才能变得遵守纪律，仅仅说他调皮根本起不到作用。如果告诉一个小学生，说他没有某种能力，他会回答：“说这个干什么？我自己知道！”

错误及其纠正方法这不是反驳，而是对事实的陈述。只有儿童自愿投入长期的锻炼中时，他才会提高，才能改正错误。确实，儿童犯错是因为他的无知，但教师也会无意识地犯错。遗憾的是，教师都认为自己不能犯错，以免树立坏榜样。因此，教师犯错以后不会向儿童承认。避免犯错是为了保持教师的尊严，但这并不全是教师的责任，整个教育系统都对这一问题负有责任。如果我们对犯错这一现象进行研究，我们会发现每个人都会犯错。这是一个事实，而承认这一事实也是一种进步。我们应该以一种正确的态度去面对错误，这是我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此外，错误也有它存在的意义。我们生活中的一些错误会自然纠正。蹒跚学步的孩子，他是通过成长和经验来逐渐学会走路的。我们应该知道，生活中没有完美。事实是，我们总是不停地犯错，但是会自己改正。一个以为自己很完美、意识不到自己错误的老师是一个不合格的老师。不管我们怎么看，人总是会犯错。如果我们追求完美，我们就该关心自己的缺点，只有改正了自己的缺点才能提高。我们不论何时都应该直面错误，并且认识到生活中错误总是不可避免的。即便在非常严谨的学科（如数学、物理、化学等等）上，误差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这些学科都要把它考虑在内。每一门学科都必须合理地研究误差。科学可以经过严格的测量来估测错误。在估测过程中有两点很关键，一个是具体的数据，另一个就是错的程度。得出的数据只是一个大概值，不是绝对的。比如，抗生素注射的成功率是95%，但5%的不确定性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即便一把尺子也只能精确到某个单位。没有人能给出一个绝对正确的数字，计算出一个有误差范围的数据才更有价值。可能出现的错误和数据都非常重要，如果没有给出一个误差率，这个数据就是不严谨的。对错误的估算在科学上很重要，在我们的工作中则更重要。

因为，我们总结出了一条原则：“控制错误”。老师和学生的行为以及其他人的行为都会有错误，因此儿童在学校生活中需要这样的规则：个体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比纠正错误更重要。每个人都应该有一套检查自己的方式，这样才能知道自己是否犯错。我们要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好是坏，但不应该过分看重，而是对它们产生兴趣。一般学校里的儿童全然意识不到自己所犯的错误。他们无意识地犯错，并且毫不在意，因为他们无需自己去改正，而是靠老师来纠正。这和我们所说的自由相去甚远。但如果我们不能自己改正错误，就需要寻求别人的帮助，而别人对我们错误的了解可能还不如我们自己了解的多。如果我们能够自己意识到错误，并加以纠正，就会更好。如果说什么东西对我们的性格具有决定性作用，那就是我们无需建议就能自己改正错误的能力。如果我们缺失这种能力就会感到自卑，还会变得没有自信。我们所说的“控制错误”能够指明我们的方向是正确的还是偏离的。假如我想去一个城市，但是不知道怎么走（在生活中很常见），为了保险起见，我会查询地图或找路标。如果看到路标上写着“艾哈迈达巴德——2英里”，我就放心了，但如果路标上写着“孟买——50英里”，我就知道走错方向了。地图和路标都可以帮助我，如果没有这些东西，我就得开口向别人询问，不过很可能得到一个完全相反的答案。拥有可靠的指示和随时可以检查方向的工具才能让我们到达目的地。因此，我们应该像提供引导和材料一样向儿童提供这些东西。发展的动力很大程度上来自于是否自由以及方向是否正确。

我们经常给儿童提供的玩具是圆柱体。这些圆柱体高度相同、直径不一，每一个圆柱体都能插入临近的一个圆柱体中。儿童在玩的时候首先会意识到它们是不同的，接着就会用拇指和其他两根手指抓住圆柱顶部一个一个叠加起来。这样叠到最后他可能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最后一个圆柱体太大了，无法插到上一个圆柱体的孔里。

通过对错误的认识，人与人之间建立起了一种情谊。错误把人们分开，但对错误的改正又把人们结合在一起。人们普遍对纠正错误感兴趣，错误本身也就充满了乐趣。错误是联系人们的纽带，它能让儿童和成年人和谐相处。成人对一些小错误的纠正既不会减少儿童对成年人的尊敬，也不会降低成人自身的尊严。错误也不仅是一个私人问题，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去改正错误。正是这样，小事情才变得伟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