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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由于伟克庄曾随着太多堕落和丑闻的事出现,莉迪从来不曾确实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她很快地发现位于肯新顿巷北区的伟克庄,它的夜晚就像是参加一场欢宴——她所想象得出的最有趣的宴会。她从来不曾置身在如此一大群不拘小节的人群之中:贵族、浪子、淑女和妓女。一个大型乐队奏出的音乐充满整个天空;摊贩卖着冰淇琳、乳酪蛋糕和饼干。票亭之前大排长龙,大伙儿买彩券好赢得各式各样的奖品。

戴爵士买了高额的入场券,两人进入花园之中。莉迪小心翼翼地闪躲任何人的眼光,紧跟在艾瑞的身畔。然而,好奇心很快地占了上风,她满心惊奇地看着周遭的一切。花园呈五条步道向外扩散,有些步道有帆布篷盖顶,以树木为界;有些铺着碎石,有些铺着砖块。一阵冷冽的夜风呼啸而过,她打了个冷颤,幸好厚厚的羊毛斗篷足以温暖她。

艾瑞停下了脚步,买了一个许多人都戴的、镶有黑色羽毛的窄型面具给她。“正经的女人戴个面具,就不怕撞见熟人了。”他向她保证。“就像某些丈夫们背着妻子在此鬼混,或是年轻人想表现他们的血气方刚——”

“你也要戴面具吗?”她问,一边让他为她绑好面具的带子。

他转过她的身体面对他,把面具调整到她能够透过眼洞看到他。“我在这里算不上丑闻,安小姐。而你,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却会被毁。”注意到莉迪的眼睛追随着一个捧着饼干而过的男人,他淡淡地微笑。“你想必饿了,你几乎没有碰你的晚餐。”

“我那时紧张得吃不下任何东西,我一直想着……”她拉长了尾音,想起自己当时有多么想见杰斯。

“忘了那件事。”他突兀地说,并且拉着她走向小树林,那里设有数以百计的晚餐包厢。包厢里到处是双双对对享受着火腿、鸭舌、鸡肉的情侣,一面听着乐队的演奏。音乐又响又教人心情激昂,让所有对杰斯的想念都从莉迪的心上剔除。艾瑞让莉迪在某个内部绘有乡村风景的包厢内坐定,人们随着乐队奏起的流行曲哼哼唱唱。

在艾瑞的指示下,一个服务生为他们端来一盘盘的烤鸡肉,薄如纸张的火腿、面食和点缀着奶油、果酱的蛋糕。莉迪迫不及待地享用食物,当艾瑞递给她一杯酒时,她才惊讶得暂停。

“妈妈不准我喝任何酒类。”她有些犹豫地说。

艾瑞把嘴凑到她的耳边。“我不会说出去。”他仿佛同谋地说,低沉的声音引得她脊骨一阵愉悦的刺痛。她微微笑着接过杯子,喝一口那杯红艳的葡萄美酒。艾瑞又为她叫来更多佳肴,并且胡言乱语逗得她不住发笑。逐渐加强的信赖感,使她靠近他温暖的身旁。待在这样一个地方,接受一位俊美男士的阿谀奉承,这种新奇的感觉有如被下了魔咒一般。她希望今晚永远不要结束……她正在一场迷人的梦境之中。音乐表演结束后,开始施放烟火。旋转冲天的烟火射向空中,然后五颜六色的光芒爆发成亮丽的花朵。每出现一朵烟花,人群就爆出一阵欢呼。莉迪欢乐地看着这一切。

离开晚餐包厢之后,艾瑞护送着莉迪,两人向小树林漫步而去。“真希望这一刻的感觉直到永远。”莉迪说,脸上因为酒力和欢乐气氛而泛着红光。

“什么感觉?”他问,看着她的兴奋,神情欣然。

“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她忽然叹口气。“当然啦,明天我又会落入尘世。”

艾瑞灰绿色的双眼凝视着她,而且有一阵子,里面出现一抹奇特的思慕。莉迪可以感觉到他想对她说些什么,似要使她了解某件重要的事情——然而,某种原因使他欲言又止。

最后他用一种不带感情的语调,打破魔咒。“今晚还没结束呢!”在票亭之前停下脚步,他买了些彩券给她抽奖。经过他不断地怂恿,莉迪把手伸进一个装满纸条的大碗,从中抽出一张。抽出之后交给票亭里的男人。

“这位女士获得奖品!”这个男人大声宣告,审视着票面上的号码。他把手伸向柜枱后面,拿出一个小小的东西给她。那是串在一条蓝丝带上的彩绘哨子。

莉迪将哨子挂在脖子上,用力吹出一阵尖锐的哨音。艾瑞毫不拘礼地把哨子从她口里拿出来,塞进她的斗篷里面。

“现在开始,不论我什么时候吹哨子,你就得听从我的召唤。”莉迪笑着道。

艾瑞笑着微微一鞠躬。“随时遵命,小姐。”

她若有所思地瞧着他。“你不会忘记你的承诺吧?”

他低下头凝视她,替她把落在面具边缘的一小绺头发拨向一旁。“永远不会。”

当他熟练地揽在她的背后时,莉迪并没有反对。他们沿着一条步道而行,步道上有情侣倚偎着散步,也有色迷迷的年轻男子向过往的女人搭讪。来到树影小径的尽头时,莉迪瞥见一对男女正在树影下热情地拥吻。她蓦然脸红,抬起头偷瞄艾瑞一眼,他也看到了这一幕。

莉迪开始猜测艾瑞曾经带多少女人来过这地方,以及他是否也曾引得某位女孩在树影小径里意乱情迷。

“你恋爱过吗?”莉迪望着他雕像似的侧面害羞地问。

“我有过一、两次几乎是恋爱的感觉。”

“也许有一天你能体悟恋爱究竟像什么。”她用她最成熟的语气说道。

她听见他干笑一下,声音有一丝嘲讽。“但愿如此。”他们在一条颇为狭窄的小径前停下,这里看起来又暗又静,是一条由暗影和树叶形成的隧道。”这是人称的‘情人道’,”艾瑞解释。“任何年轻女子如果笨到想要再深入探险,那就真的会是一段丑闻的开端。”他转身向她,讥诮地扬起一道眉毛,朝小径比了一比。“我们要试试看吗?”

“我不知道,”莉迪不懂他到底想要什么。或许他是想让她显得笨拙,把她描绘成一个胆小而愚昧的人。但是她当然不可以和他走进那样一个地方。远离母亲的护翼,来到伟克庄就已经够糟了,竟然还喝酒……她应该到此叫停。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回事,竟做出这些不负责任的行为。

“你怕了吗?”他轻柔地问。

“当然不是!”莉迪尝试和自己讲理。最坏会发生什么事?他也许会对她得寸进尺……然后她会再给他碰个钉子,事情便将结束。

她突然不顾一切地往小径走去,而他亦跟上步伐与她并肩而行。不久他俩经过一对正情话绵绵、卿卿我我的恋人,莉迪故意避开眼神。当他们愈走愈深、愈来愈暗,莉迪感到愈来愈紧张,树叶密密麻麻,只从头顶透进一些微弱的光线。

“很晚了,”她打破岑寂。“现在一定已经过了半夜。”

“我猜大约半夜两点。”

她努力想找话题。“你会不会参加白家星期五的舞会?”

“我还没考虑。”

小径愈来愈狭窄,气氛也愈来愈亲密,仿佛远离匆忙、喧嚣伦敦都会的另一个世界。莉迪被寂静弄得心神不定,忽然问道:“戴爵士,你计划要占我的便宜吗?”

他笑了,停下脚步将她转过来面对他。“你想要我那样做吗?”

“不,只是……如果你如此打算,我宁愿速战速决,省得继续提心吊胆!”

他的声音轻柔,仿佛觉得颇为有趣。“你是我所见过最没有耐心的女性,安小姐。”

“我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只是与你有关时候例外。”

“怎么会这样呢?”

“你让我非常……非常……”她慌乱地寻找正确的字眼,终于决定为:“心烦。”

“真的吗?”她看见黑暗之中他的白牙闪了一下。“那么,以后我会努力变得好相处一些。既然你似乎非常渴望我有所行动……”他弯身向她,在她的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轻柔得有如蜻蜓点水。站直后,他向她微微一笑。“现在,你的探险完成了。”

莉迪笑了出来,他出其不意的举动使她放下心中大石。“谢谢你。”她真心诚意地道。他做了一件原本不可能的事,把她一生中最难受的一个夜晚变得相当愉快。明天她会再度站起来,然后继续过活。从今以后,她不会再天真无知,她不会再让任何男人轻易摆布。

艾瑞凝视她仰起的脸,轻拂垂在耳边的一绺发丝。“我现在就送你回家。”

在他用马车送她回到戴家之后,莉迪以出来时同样的方式——经过仆人出入的门和屋后的楼梯上楼,再回自己的房间。此时离破晓已不远,她知道自己第二天会筋疲力竭,但是她不在乎。她换下衣服,溜进被窝,把被子一直盖到下巴。以后她会想到杰斯,想到他的长相及所有他说过的话,但是现在她脑子里满满都是烟火、音乐……以及戴艾瑞手臂环着她的记忆。“我很快会来看你,”他们道别时,艾瑞以调侃的语气说。“以确定你已经复原。”

她知道他指的是她今晚在柯氏俱乐部不愉快的经验,还有她对杰斯的感情。“我很快就会复原,”她向他保证。“我对男人已经不存幻想,也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怎么突然这么多疑了?”他嘲笑道,带着笑容离去。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杰斯没捎来只字片纸,莉迪也未曾有所期待。她宁可有较多独处的时间,去回想过去,也回想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容易被杰斯那样的人伤害。但是戴家不曾让她闲下来,积极安排宴会、音乐晚会、下午茶、海德公园马车漫游等节目。她逐渐熟识茱丽和桃蒂的朋友圈子,她们多半是些令人喜爱的、有成就的女人。她母亲已许久不曾如此快乐,莉迪这才发现伊莎有多么怀念多年前他们曾经乐在其中的社交活动。

艾瑞每过些日子就来一次,而不管莉迪多么努力地显出不在乎的态度,她发现自己期盼着他的到来。每当她听见他低沉的嗓音在门厅响起,她就心跳加速。而她前去和他打招呼时,她也察觉到他的眼光单刀直入却赞赏地把她从头到脚看一遍。他对她的态度友善而戏谑,与他和桃蒂的关系类似。

某次艾瑞来访的时候,他、桃蒂与莉迪坐在客厅里闲聊,兄妹俩忆起他们孩提时的恶作剧,尤其那一次他们偷走园丁的剪子,发挥他们有待发展的艺术天分,把花园门面的矮篱剪得坑坑疤疤。“可怜的大哥,”桃蒂笑着大叫。“他和我们两个一起受罚。”

“即使他什么也没做?”莉迪讶异地问。

“我们爸妈对孩子从来没有差别待遇,”桃蒂回答。“不管谁捣蛋,其它人一样得挨打。”

“尽避如此,艾德从来不抱怨。”艾瑞的脸露出一抹茫然的微笑。“他很有责任感,总是帮我们解围,或和我们一起挨藤条。”

“他真是个大好人,”桃蒂宣称,一边笑着挥去突然涌出的泪水。“我好想念他。你还常常想起他吗,艾瑞?”

艾瑞的微笑消失了,拾起掉落在长裤上的一根羊毛线。“一直都是。”他转过脸,接着改变话题。“你们两位明天早上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到海德公园里骑马?”

“噢,我要去!”桃蒂立刻说。

莉迪犹豫了。她考虑了上百种借口,最后决定从实招来。“谢谢你,但是我不想去,我不大会骑马。”她已经好多年没有骑过马,那些小马和戴家马房里的骏马几乎完全不同。

“我们会帮你找一匹温驯的坐骑,”艾瑞说。“马房里有一匹五岁大的‘淑女’。”他闪着眼睛补充说明。“是我见过较为安静和敏感的女孩。”

桃蒂一边笑一边作势要打他,莉迪却仍摇头。“我的骑马装又旧又过时,而且——”

“噢,你可以借用我的!”桃蒂说。

“可是,我不能——”

“就这么说定。”艾瑞轻柔地说。

莉迪还没来得及回答,桃蒂一边说着一边走出房间。“我有一套黑色附蓝色围巾的,会很合身。我现在就去找出来!”

“等一等,”莉迪在她身后叫道,但是桃蒂似乎没听见。莉迪骑虎难下,朝艾瑞无奈地微笑。“看来,明天我非和你们去骑马不行了。”

“你会喜欢的。”

房间里寂静下来,这是伟克庄那晚之后,他们第一次有机会私下谈话。“你哥哥长得什么模样?”莉迪突然问道。“我从来没有看过他的画像。”

“我有一张我们兄妹三人多年前的画像,它原来是我母亲最喜欢的。五年前艾德去世后,她让人把它拿了下来。她说看到它会受不了,那张画现在在我城里的家中。”

“希望改天能看看它。”莉迪不假思索地说完后,立即感到满脸通红,那好象是要他邀请她去。

她的不安令他发笑。“我可以安排。”

她欲言又止,接着小声地问:“那件事是怎么发生的?”

艾瑞明白她指的是艾德的骤逝。“骑马发生的意外,他在一次根本不该尝试的跃栏时落马。”他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然后停下脚步审视壁炉上的石膏像。他快速地瞥了莉迪一眼。谈论艾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然而她温暖的棕色眸子里有某种东西,鼓励他继续说下去。“从那时起,我每天都会想到他。他和我很少分开,天知道我从来也没想过要取代他的地位。有时候我——”他停口不语,一只手放在一座石膏像上,手指轻轻地握着这脆弱的艺品。“我会怀疑是不是今后的人生都要当艾德的仿造品,可是又永远比不上他。”

“没有人会如此要求你吧?”她低声地说。

艾瑞耸耸肩。“艾德原本理所当然是下一任公爵,打理一切家族事务,生几个我爸爸他想要的继承人。他天生的拥有那些才能,我却不是。艾德在学校的表现总是最好,行事循规蹈矩,而我镇日寻欢作乐、追求酒吧女侍….现在我发现自己努力想达到我哥哥所立下的,该死的超高标准。”艾瑞苦笑。“我以前的朋友之一说:没了艾德,是我幸运。’其实我从来不曾觊觎这个家族的财富或头衔,我觉得好像自己是从他那儿偷来的。”艾瑞放好石膏像,领带下似乎有一股不舒服的热度自内部升起。他无意说出这么多……他还不曾向仕何人如此自在地谈起艾德。感觉到莉迪小小的身形就在左边,他转过身,发现她就站在他身后。

她的脸色柔和,有种关心的神情。“如果艾德无发成为照顾这一家的那个人,我确信他会希望由你来完成。而我一点也不怀疑你会做得很好。”

艾瑞无言地凝视着她。莉迪和他所见过的那些,卖弄风情的肤浅女孩完全不同,也不像他.此朋友的妻子那样的冷淡和’故。她诚实、关怀、真挚 又美丽得令他几乎m相心要她而心痛。不可否认的是,她也有缺点,最明显的是她很固执,但那一点瑕不掩瑜。在他的一生里,凡事都来得太容易,他从来也没等待过谁或什么。如今他终于得学习耐心。上帝赐我力量,他无奈地想箸,渴望将她平滑的双颊捧在手心,然后亲吻她。

然而,他只是轻轻地,以一种若无其事的姿态敲敲她的下巴。有杰斯的消息吗?”他就像询问桃蒂关于她的仰幕者一般的低声说。

她垂下浓密的黑睫毛。“没有,但是我已经把杰斯的事告诉我妈妈了。我告诉她我从别人的闲谈听到他回来的消息,我说自己对他已经没有兴趣了……当然,她松了一口气,并且说我应该得到比杰斯更好的男人。”她的眼光落在自己的手上,手指扭绞在一起。“你还在惧乐部里见到他吗?”

“偶尔。”艾瑞不让自己告诉她杰斯已经把自己弄得人见人厌了,不时有关于他的绯闻、赌债,甚至为了某贵族的妻子决斗的谣传。就艾瑞所知,很少有人尊敬,或甚至喜欢席杰斯,即使他身边似乎总是有一些纨绔子弟和游手好闲的人围绕着他。“你对你母亲所说的话是真的吗?”他问。“你真的对他没有兴趣了?”

桃蒂的进来令莉迪不必回答,她嚷着她找到了那件完美的骑马装,莉迪一定得立刻去 试穿看看。

在整个伦敦社交圈,再也没有比白公爵孺人每年例行的舞会消息,更教人引颈期待的了。“他们每年都设了一个‘寻宝’的节目,”桃蒂说得快喘不过气。“并且每一位宾客相同的线索。去年所寻的宝是一条红宝石项链,而前年则是一只钻石胸针呢!今年是我第一次有资格单价。如果找们之中有人找到了宝物,那不是很令人兴奋的事吗?”

莉迪对这个念头报以一芙。“没错——虽然我很怀疑自己可以找得到。”

“谁说得准呢?”桃蒂说,然后整个下午在猜测今年的“宝”会是什么。

白家巨大且中规中炬的华厦似乎占去上布鲁克街的大半,它的正面是坚固的花冈岩与大理石,雕刻着有翼天使与天使长。好几座喷泉,里面满满是海豚、飞马,以及其它神话造型的塑像,至于每面墙壁上也都刻画着神话与历史故事。

莉迪穿著一身绿白相间的绸缎,这是她最好的衣服。戴夫人借给她的一串珍珠盘绕在她的黑发上。她的母亲与戴夫人非常赞赏她今晚的外貌,说她从未显得如此美丽。但是她最衷心期盼的是艾瑞的看法。“他一定会去的。”桃蒂当天稍早曾向她如此保证,而莉迪则双手紧握,满心期待。她无法确切解释自己何以如此想要看见他,但是她已经因为强烈的预期而有些头晕了。

就在大家准备赴会之前,有人送来一个纯白色的盒子给莉迪,里面是一朵完美的、粉红与白相间的兰花。附带的卡片上没有任何留一言,只有戴艾瑞爵士的亲笔签名。在所有家人会心微笑的注视下,莉迪双颊绋红、满心喜悦地将兰花别在她的衣襟前。

她不时抚摸这朵花娇柔的花瓣,一面和舞会的其它宾客寒喧交谈。众人群聚在舞会厅里,等待白公爵夫人的出现。莉迪的眼光在室内搜寻艾瑞的身影,但是一无所获。就在她开始以为他可能不来了,他却出现在她的身旁。他穿浅黄色的长裤和剪裁合身的黑色外套,打着活泼的白色领巾。“安小姐。”他说,眼睛闪耀而温暖,并且抬起她戴着手套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

“谢谢你的兰花,”莉迪轻柔地说。“它真美。”

“它和你互相辉映。”他的目光近乎占有地扫过她全身。

她害羞地对他微微一笑。“你的家人似乎认为你对我有兴趣。”

“你认为呢,安小姐?”

她犹豫片刻,轻轻地说:“我不大确定。”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白公爵夫人出现在云集的宾客面前。当她点头答谢众人的掌声时,灰色头发上所夹的黑羽毛快乐地轻轻晃动。“亲爱的嘉宾,欢迎参加这每年例行的舞会!今晚我们将分享愉快的餐点,然后我希望年轻的朋友们跳舞跳得鞋子磨破。但是此刻——寻宝的时候到了!”她停下来让贵宾们,尤其是女性宾客,同意地欢呼。“今年的宝贝是一只翡翠手镯。”当她听到众人愉悦的窃窃私语,她微笑以待。“我只有一个线索提供给你们去寻宝。当你们在宅邸里到处搜寻时,请记住『四』这个数字。”她举起四只手指的手势,加以强调,并且面露微笑。“祝每个人好运,而如果有任何人找得累了,请尽情享用点心,大家一起等待结果。一旦有人寻得手镯,我们将以摇铃声通知大家。”她指着一个大型的银铃,并且拉动一条丝绳,一声巨大的音响响彻整个大厅。“”寻宝活动正式开始!”

满堂宾客立刻四散开来,有人爬上阶梯,去检查第四级楼梯,有人一路奔向画廊里的第四幅画,有人去检查厨房里的第四个罐子,有人则检视特定楼层里的第四间房等等。

桃蒂向莉迪走来,眼睛因为兴奋而发亮。“来,我们赶快!”她叫道。“关于宝藏的所在,我有一个想法。”

莉迪仰起目光望着艾瑞。“你要和我们一起寻宝吗,爵士?”

他笑着摇摇头。“我非常相信你和桃蒂将会找到手镯,我将和朋友在弹子房里消磨时光——”

“然后一身烟味、酒味臭兮兮地出来。”桃蒂插嘴,一面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艾瑞无辜地看看她,好象遭了诬告似的,然后朝弹子房走去。

桃蒂迫不及待地把莉迪拖出舞会大厅。“我们到楼上去,”她说。“我刚好对白公爵夫人的事情略知一二。她很喜欢织织女红,而且她有一间特别的缝纫室。手镯可能被藏在那里,也可能在育婴房里。白家非常宠爱儿子和孙子。”

“我来查看缝纫室。”莉迪说。

“那么我就去育婴房。”

感染到桃蒂热切的情绪,莉迪加紧步伐以配合她上楼梯的速度。她俩在楼梯顶分道扬镳,分头进行各自的任务。

艾瑞抵达弹子房时,忽然有种第六感使他转头望。有个黑影闪进他的视野,一个男人正穿越大厅入口而来。

“进来喝一杯吧,艾瑞。”弹子房里有人叫他。那是他的朋友施乔治,他的脸红通通地,比他浅红色的头发更引人注目。

艾瑞心不在焉地往乔治的方向微笑一下。“待会儿,我想我还是去参加寻宝比较好。”

“我敢打赌他所寻的宝绝不是那个手镯。”乔治评论道,满室笑声中艾瑞离开了。他一路走到大厅入口,凝视着那个男人。那人已经爬上楼梯的顶端。艾瑞不能完全肯定他是谁,但是心里大致有个谱。

“席杰斯。”他咬紧下巴低声说。

找到白夫人的缝纫室,莉迪入内,小心翼翼地视察那张摆着一排刺绣框框的小木桌。每一件刺绣品都完成至不同的阶段。她检查从左边数来的第四个,然后是右边数来的第四个,发现底下什么也没有。接着她搜寻装着彩色丝线整齐地排在椅子和脚凳上的篮子。令她失望的是,手镯也不在那里。当她绕着房间四处检查,试着想出自己有哪些地方还没有看过时,她发觉有人正站在门外。她带着一抹询问的笑容准备面对不速之客……然后她听到了他的声音。

“在这个地方唯一值得寻找的宝藏就是你。”

她的脸转为僵硬,忽然觉得一阵寒意袭来。“你想干什么,杰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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